33 小飯館

幾個月之前,蕭塵覺得自己並不怕死,甚至大義凜然的在自己的姑姑墓前暗暗發誓,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唐門血債血償,可如今,真的麵對生死關頭,蕭塵發現自己怕了,不但是怕,而且是很怕,因為自己還沒有為姑姑討回一個公道,沒有讓老頭子九泉之下能夠瞑目,沒有看到蕭長河身敗名裂,甚至沒有看到張天佑長大成人,沒有看到林若海逃離袍哥的魔掌,所以蕭塵在唐舞離開後,找到秦淮河邊的一個小賣部用公用電話撥通了林風的手機,告訴了林風自己的位置。

林風開著陸地巡洋艦找到蕭塵的時候,他正坐在河邊的椅子上抽著剛買的紅南京,不停的吞雲吐霧,可麵色之中卻少有的出現著一股抑鬱之色。

下車,走到蕭塵的麵前,林風拍了拍蕭塵的肩膀,平靜的說道:“蕭塵兄弟,我已經知道你的事情了,也知道你找我的目的,其實昨天我就已經和躺在病床上的爺爺說了你的事情,可老人已經退下來很多年了,說的話未必管用,不過我在說你的事情時,老人一直在靜靜的聽,從他的神色中,我知道老人也許會落下麵子在死前幫你一次。”

“多謝了。”掐滅煙頭,蕭塵抬頭看著身前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年輕人,眼神不停的變化,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其他。

林風微微笑道:“和我說這些幹嘛,這可不符合你的風格,雖然我對你不甚了解,但是在我林某人的眼裏,你可是一個從不輕易說謝謝的人,再說了,打從在又一村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和你有緣分,我雖然練了幾十年的書,不信鬼神不信命,但我還是信一個緣字的,若不是這個緣字,我們也不可能成為同門師兄弟,現在,你有難,我不會坐視不管,這不是我林風的風格。”

夜風越來越大,蕭塵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嘴角慢慢露出一絲笑容,看著林風笑道:“好,我蕭塵認你這個兄弟。”

蕭塵雖然是笑著說完了這句話,但林風知道,麵前這個男人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兄弟,身旁這個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桀驁之氣的男人其實是一個將感情和感激都埋在心底的男人,哪怕日後他成了名動一方的大人物,他也不會忘了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

看著身體因為夜風而微微發抖卻故作堅強的男人,林風爽朗的笑道:“好,既然蕭塵兄把我當成兄弟,我林風自然也會認你做兄弟。今晚你我兄弟難得相聚,便去喝個一醉方休,如何?”林風是一個爽快的人,也是隨心的人。

“中。”

蕭塵眉開眼笑,其實他有時比林若海更愛酒,隻是林若海通常會大醉,但蕭塵不會,從老頭子在小時候帶著自己喝酒算起,蕭塵就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醉過,也許隻有蕭長河離開的那次,即便是林若海加入袍哥的時候蕭塵也隻是喝了半醉。

上了林風的陸地巡洋艦,蕭塵並沒有多少的驚訝,車不過是一種交通工具而已,在他的理解中,好壞的區別實在不大,隻要能夠舒服便足夠。

開著陸地巡洋艦在左拐右繞了半個小時後,林風帶著蕭塵來到了一個叫做劉記大排檔的地方,很普通的地方,奢華也根本談不上,唯一的不同之處也許就是老板娘豐滿的有些離譜的身軀。

林風知道蕭塵吃不慣大酒店的飯菜,也隻有在這些最底層的地方才能讓麵前這個一身偽裝故作堅強的男人放下防禦的架勢。

下車後,看著十分普通的劉記大排檔,蕭塵眼含深意的看了林風片刻,也許,在這一刻,蕭塵真的將林風當成了自己的兄弟,生死與共,不論貧賤。

老板娘看著衣著光鮮的林風,用堆滿肥肉的笑臉歡迎道:“快進來坐,外麵風大。”心裏也許已經樂開了花,看這個年輕人開的車就知道這是一個有錢人,今晚也許可以讓這個年輕人出點血。

林風和蕭塵進了大排檔後,隨意的找了一個沒人的座位,點了幾個炒菜,拿了幾瓶二鍋頭,最劣質的那種。

林風不知道蕭塵是否能喝酒,但他知道山裏的漢子大多都是能喝的,尤其是四川的漢子,所以他點了最烈的二鍋頭。至於那次在蕭塵家裏所喝的桃花七日醉,林風至今想來也是回味無窮,那次回到家裏,自己可是足足睡了三天。

看著麵前的男人一口酒一口菜,林風突然覺得有些羨慕,也許這個男人的命有些苦,但他活的卻比自己瀟灑自如了許多。

滿飲了杯中的烈酒,林風看著蕭塵笑道:“我林風今年二十六歲,雖然比你大了一些,可卻不如你活的自在,這二十六年我完全按照父輩所指定的路線生活,在別人看來我是風光無限的富家子弟,有權有勢,可他們誰也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我想要的又是什麽。”

“人活著便有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要發生,不論你願意或者不願意,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想躲也躲不了,用我家老頭子得話說那就叫命,不認也不行。”蕭塵眯著眼笑道,說完後,夾了一塊排骨十分愜意的猛吃起來。

對於蕭塵的吃相林風確實不敢恭維,但他明白這個男人是一個有著真性情的人,一個可以為了複仇而不惜生命的人,一個為了複仇而委曲求全的人,林風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狼的凶狠和狐狸的狡猾,所以,林風很慶幸自己是他的朋友或者說是兄弟,如果自己有這樣的一個敵人,林風很難想象下場會是什麽樣子。林風知道有些人也許隻有在他貧賤的時候才能走到他的身邊成為他的朋友乃至兄弟,所以,林風覺得自己很幸運。

林風也開始不再顧忌吃相和蕭塵搶起了盤中為數不多的菜肴,學著蕭塵的樣子,一杯酒,一口菜。

一直躲在門外的老板娘進屋時嚇了一跳,這兩個男人難道是餓死鬼投胎轉世?虧自己還以為他們是有錢人,又一想,不對啊,那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開的車雖然自己叫不出名字但必定是地地道道的好車,難道是因為我燒的菜太好吃了?心裏不禁覺得自己最後的設想大有可能。

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大,即便是坐在大排檔裏夜可以聽到屋外呼嘯而過的狂風。

林風不記得自己和蕭塵喝了多少酒,隻看見地下橫七豎八的倒下了四五個瓶子,他也知道自己確實已經醉了,雖然心裏依舊明白清楚,但手腳卻已經十分的不好使喚了,看著對麵的蕭塵,林風突然咧嘴笑道:“兄弟,今天是我林風長這麽大以來喝的最痛快的一次。”林風說完這句話後就倒在了桌子上,一醉不醒。

蕭塵笑著搖搖頭,喊了聲結賬。

老板娘扭著屁股來到蕭塵的麵前時,蕭塵正一張一張的數著手裏的錢,數好後見胖女人正不屑的看著自己,不禁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阿姨,這錢可都是血汗錢,能省就省。”

胖女人心裏頓時大怒,這個挨千刀的,老娘我今年才三十出頭,喊我阿姨?我有那麽老嗎?有些不悅的接過蕭塵遞來的錢後,沒好氣的說了一句,“外麵車多,可別出了車禍。”

扶著醉的一塌糊塗的林風上了車後,蕭塵關緊車窗,點燃一根紅南京,雙眼透過車玻璃看著無邊的夜色漸漸變的迷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