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論道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穿的是中山裝,戴的是黃色圓頂帽,有著一雙遠比普通老人清明有神的眼睛,椅子旁邊還放著一柄上了年月的油脂大黃傘,這種傘隻有在20年前也許更早才可以見到,因為它已經被各式各樣的花傘淘汰了。老人叫遊川,是蕭塵的爺爺談得來的幾個朋友之一。

“塵小子,你的功夫是自己偷偷苦練的吧,以老酒鬼的性格可不會把南拳真正的教給你,他一輩子隻想著安穩過日子,總不會把自己的孫子推到火坑裏去的。”遊川端著青瓷茶杯喝了口清茶後慢吞吞的說道。

“是的,老頭子不肯教,我隻有自己練了,練了20年。”蕭塵望著氣定神閑的老人恭敬答道,雖然蕭塵表麵上看起來和遊川一樣氣定神閑,可他的心裏卻怎麽也不能平靜下來,老人隻是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南拳底細了,以前,蕭塵隻知道他是老頭子的朋友,現在,蕭塵猜測這個老人也許是一個和老頭子同級別的妖孽人物。

“嗯,不錯,不過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下大麻煩了嗎?袍哥和唐門已經派人在追殺你了,就算你南拳真的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我順便說一個人吧,袍哥的同袍堂有個斷了左臂的家夥,就算你再苦練十年,他唯一的一隻手也可以把你捏死。”老人停頓了下,繼續笑道,“我這樣說你也許還不知道他是誰,可你總該知道當年的西北土皇帝劉青山吧,劉青山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沉默,蕭塵雖然知道自己這次的麻煩不小,但沒想到自己竟然同時驚動了袍哥和唐門,唐門要殺自己還有理由,可袍哥要殺自己好像沒什麽道理,看著品茶的老人,蕭塵問道:“我好像還沒有得罪袍哥,他們怎麽會殺我?難道是因為唐門……”

老人放下青瓷茶杯,正色道:“不錯,唐門這次是要和袍哥進行一個大買賣,你廢了唐晨的雙臂,袍哥自然不答應,況且這裏是袍哥的大本營,你的做法讓他們丟了麵子,袍哥不會放過你的。”

苦笑,蕭塵覺得自己有些窩囊,複仇的計劃剛剛開始竟然就同時得罪了四川最有勢力的兩大幫派。望著老人說道:“看來這次的麻煩我是躲不過了,也罷,老頭子常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讓他們來好了,也就一條命而已。”

老人擺擺手,臉上出現了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道:“你說錯了,應該是禍兮,福之所倚。”

蕭塵閉上眼睛長出口氣,然後再次睜開雙眸望著老人,道:“願聞其詳。”

“離開四川。”老人一字字慢慢說道,卻是字字珠璣。

蕭塵心裏陡然一震,道:“不錯,樹挪死,人挪活,隻要我離開四川,萬事便可迎刃而解,尤其是袍哥,他們很少在四川以外的地方走動,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唐門的人會不會不死不休?”

老人沒有接話,起身走到一間臥房,老頭子睡了一輩子的那間臥房,蕭秋睡了十年的那間臥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棗紅床,看了很久以後才轉身看著蕭塵,慢慢說道:“這張床你要保管好了,千萬不要損毀,這可是老酒鬼年輕的時候拚了命扛回來的。”遊川說著的時候眼眶中竟然閃爍起點點淚光。

蕭塵知道這張龍虎風雲雕花棗紅床大有來曆,但老頭子連死的時候都沒肯說出來,蕭塵也沒有辦法,此刻聽遊川這麽一說,蕭塵也是若有所思起來。

遊川老人長出了口氣,重新走回內堂坐了下來,道:“塵小子,我這次來是準備和你談談道家的事情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說吧,我雖然不信道,但鬼神還是信一些的。”蕭塵答道。

“那我們就談談道家的洞天福地問題吧,也就是現在的人常說的風水問題,不知道你怎麽看?”遊川盯著蕭塵,生怕錯過他的一舉一動。

“風水?我記得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常說風水是一門大學問,選對風水的人可以大富大貴,隨遇而安的人隻能四處漂泊,不過這些都是老頭子說的,我有些不信,既然老頭子懂風水怎麽還會一輩子窩在這個山溝裏?他要是選一塊風水寶地的話說不準我現在也是衣食無憂了。”蕭塵對自己的爺爺是有些不滿的,至少老頭子做的很多事,說過的很多話,蕭塵都不懂。

遊川似乎有些失望,輕輕歎了口氣,道:“塵小子,看來風水的問題你確實是個外行,我今天可以告訴你一點,老酒鬼的命其實和這裏的風水犯衝,先是女兒被人拐走,接著老伴摔下山崖,然後兒子也跑了,再然後兒媳也就是你媽也走了,都走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和你這個孫子,當然,躺在床上的秋丫頭也算一個,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沒等蕭塵回答,老人起身走到門外,望著遠處青城山的無限風光輕聲說道:“一世苦難,一世榮華。”

蕭塵沒有懂遊川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想問個明白的時候遊川卻轉身笑道:“塵小子,祖師墓地的八門金鎖陣其實隻是一個幻陣,並沒有多大的防禦作用了,你以後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再去那裏看看,也許可以讓你知道不少東西。好了,今天的話我也說的夠多的了,最後再送你一句話,去南京等一個叫王貴的中年人。”

遊川說完後,拿起那把油脂大黃傘走了,背影雖佝僂卻瀟灑,有一種出塵的味道。

王貴,那個肚子隆起曾被天佑譏笑為懷孕的男人?

蕭塵想笑卻沒有笑出口,他信鬼神,也信命,遊川在他的心裏是和老頭子同一個級別的人物,所以他的話不會錯。蕭塵已經決定收拾包袱跑路了,至於跑路的終點,自然是遊川口中的南京。

“天佑,你的東西收拾的怎麽樣了?是舍不得了嗎?”蕭塵走到孩子的身邊慢慢蹲下輕輕摸著他的頭發柔聲說道。

“恩。”天佑忍住哭聲,勉強答道。

其實,有時候孩子比大人更懂感情,更舍不得離家。

蕭塵帶著天佑走出又一村的時候,孩子突然抬頭問道:“鬼見愁,我們還會回來嗎?”

我們還會回來嗎?一句話如針般刺進蕭塵的內心,血流不止。蕭塵怎麽會忍心離開這裏?這裏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這裏有爺爺和姑姑的墓地,這裏更有蕭家人祖祖輩輩的牌位。

突然,一聲鷹啼劃破長空。一隻黑色蒼鷹從天空俯衝而下向著蕭塵急速飛來。

“是白眉。”天佑歡快的叫道,一直鬱鬱寡歡的孩子驟然見到這隻蒼鷹後興奮之情全寫在了臉上。

蕭塵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暖意,看來自己沒白養這隻已經通了人性的畜生,摸了摸停在肩膀上的蒼鷹,蕭塵微微一笑,看著天佑說道:“臭小子,看來這頭鷹要跟著我們搬家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過慣大都市裏的生活?也罷,要是它真不適應了我們再把他送回來。”

天佑聽了後思考了片刻,拍著胸脯,道:“鬼見愁,你是說我吧,你放心,我絕不會拖你後腿的,我張天佑做到做到。”

蕭塵不禁莞爾,這個天佑,小小年紀滿肚子都是心眼,什麽事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想,明明說白眉的,現在卻變成說他的了,真的讓蕭塵有些哭笑不得。

“臭小子,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可從沒說過你這樣的大話。”蕭塵看著一臉認真的天佑調笑道。

月亮高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月光下漸漸被拉長,這是一幅絕好的畫麵,大人牽著孩子的手在月光下不停的向前方走去,不管前方是叢生的灌木雜草還是呼嘯而過的奔馳寶馬,他們的步伐始終堅定不移的邁向前方。

月光下,蕭塵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個特別的想法,自己為什麽不能憑雙手建立一隻屬於自己的勢力軍團和唐門或者袍哥相抗衡呢?心裏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蕭塵的眼神突然變的冷酷起來。

蕭塵沒敢帶著天佑直接進入成都市區,那地方可是袍哥的大本營,送羊肉入虎口的蠢事蕭塵怎麽會做?找到一個小賣部,蕭塵撥通了小老鼠李三的電話。

“喂,誰啊。”小老鼠有些尖銳的嗓音從電話裏傳來。

蕭塵壓低嗓音,吩咐道:“小老鼠,我是蕭塵,我有幾件事要拜托你,接下來你隻管聽著就好了,第一,馬上把大海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袍哥的人正在找他,也許很快會到那家醫院了,你們千萬小心,第二,等大海的傷好了以後,你們來南京大學找我,第三,千萬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小老鼠正想問哪個地方才算安全的地方時,蕭塵已經掛了電話,抓了抓頭,小老鼠突然大笑出口,“媽的,袍哥裏的那群砸碎該不會去小發廊找我們吧。”

小老鼠沒敢耽誤時間,一路小跑的到了醫院,進入病房後見林若海正在酣睡,二話不說就將林若海背了起來以飛一般的速度跑出了醫院。

林若海在睡夢中覺得自己好像坐在左右搖晃的船上,慢慢睜開眼,吃驚的大喊道:“小老鼠,你在幹嘛?”

“海哥,鷹哥說袍哥的人正在找我們,叫我把你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小老鼠氣喘不止的說道,以他瘦弱的身軀背著一個少說也有140斤的男人也確實為難他了。

就在小老鼠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一間亮著紅燈的發廊躍然於眼前,小老鼠就如吃了偉哥一般,渾身上下充滿了陽剛之氣,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進去。

“兩位帥哥,來玩的嗎?喲,這位帥哥還纏著紗布就憋不住了啊。”一道很嗲很妖媚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穿著暴露,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妖媚之氣的女人慢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