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神的嫁衣
我回到仙羽山，加了好幾道結界，從此再沒有小妖魔來打擾。我也沒有再上過神君殿。我把小噬魂埋在仙羽山頂那棵青雨竹下，不再去思考，軀體總是空空的。我知道我的心碎在了狐狸洞裏，再也收不回來。我現在不用吃不用睡，也不用做事，神仙般的逍遙，也神仙般的寂寥。
又過了一百年——
熾焰仙子突然隆重來訪，說我護仙山有功，特賜我百名仙婢，每個仙婢還帶了一樣奇珍異寶。那日，沉寂了萬年的仙羽山沸騰起來，仙子飄飄，仙鶴環繞……接下來，慕名來訪的神者數不勝數。
又過了幾日，熾焰再次來訪，這次帶來了一件華麗的長裙。那裙潔白如雪，淡如煙絲的羽鈴花在裙服上漸開漸合，仙氣縈繞，栩栩如生。
“恭喜羽神者！羽神者就要成為我們的神君王妃了。”熾焰仙子高興地說著。
他終於醒了——
他要娶我——這我一點都不驚奇，隻是覺得還是來得太快。
“這件羽鈴玄衣是神君讓我們日夜趕製的。羽神者可以試試，不合適的地方我們還可以再改改。”她語調激昂，聽得出是真心愉悅。
我想，也許隻有嫁了他我才能見到他。
我想都沒有想就試了那件羽鈴玄衣。
“神君真有眼光，告訴我們的尺寸真是恰好到位。”她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我突然想起那十年的天池相處，他夜夜給我上藥，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眼前。他等了我一個百年，又一個百年……
送熾焰仙子走後，我就坐在仙羽山的山頂上發呆。本來就不大的仙羽山突然來了百個仙婢，顯得擁擠不堪。盡管熾焰仙子臨行前說會派些神者來給我建幾間樓閣，我還是不習慣和她們呆一起。這仙羽山頭成了我最喜歡停留的地方。
我回想起今天自己毫不猶豫地就試穿了那件羽鈴玄衣，那是神君妃的喜服。我的心一直追著無名，感覺現在是追到了一個岔路口，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我突然好希望這天下場暴雨。而後，天邊開始烏雲滾滾，雷聲陣陣——雨點接著就送到我的仙羽山。
“哈哈——這神，做得真爽——”我哭著喊著。
我要這呼風喚雨的神力做什麽？我寧可回到那個可以偎依在他身邊的凡人——
可我，再也回不去了——
無名，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樓閣，又開始喝起酒。這些年來，我除了安靜地留守在仙羽山外，去得最遠的也就是山下的小鎮，每次都會帶回很多酒。不醉我睡不著。
迷糊中我好像見到了恒天，覺得好開心，終於看到他了。
我朝他招招手，叫了起來：“過來過來，咱們一起喝。”
“先把這身濕衣服換了！”他命令道。
我笑了起來，真是恒天，還是那麽喜歡管我。
我“咕嘟”又喝下一杯酒，傻笑著說：“我是神啊，又不會生病，怕什麽！”
他走到我身邊，奪過我手中的酒杯，微微生氣地說：“這神的能力不是給你這樣用的。”
我甩甩頭，有點清醒過來，是剛才那場雨引起了他的注意嗎？
“嗬嗬——那你拿回去啊——這神的力量我不稀罕！”我望著他。
“放在你心裏，拿不回來了。”他說得隨意，可我覺得心裏好沉——他的情意太重，我承受不起。
“來，陪我喝一杯。”我抓過他的手，想搶回杯子。
他把我整個人從凳子上拉起來，很熟練地把我脫個精光，而後順手扯過床上的薄毯，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水珠，擦幹我的頭發，然後用毯子裹著我，擁在自己懷裏。
我本來就酒氣上頭，臉早已通紅，再加一層也無所謂。我賴在他懷裏，直嚷著要喝酒。他抱得很緊，沒讓我碰到一滴酒。
我轉過頭看著他，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唇，我怎麽現在才發現，恒天豐滿的唇也很誘人。
他捉住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輕說：“輕羽，別胡鬧。”
“嗬嗬——”我又癡癡地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為什麽不洗去我在無名之城的記憶？”
“那是你最珍貴的東西，我替你留著。”他很認真地回視我。
“哦，你不是要娶我嗎？”我湊了上去，小嘴碰了碰他的唇邊。
他平靜地望著我迷糊的雙眼，似乎在衡量我的清醒程度。我回以傾城一笑。
“我知道你是恒天，瞧——我沒有弄錯。”我掙脫出他的掌心，指尖輕輕滑過他的眉毛，軟軟的。原來，他還有一雙好看的眼睛，沒有誘人的紅，隻有深邃的藍。
“咳咳！你是喝多了。”他抱起我走到床邊，然後小心地把我放到床上。
我雙手環著他脖子，就是不肯鬆開。
“聽話，睡吧。明天我來接你。”他稍使力，想分開我們。
我趁機咬住他的唇，送上一個熱情的吻。他推開我，呼吸變得有些沉重。我注視著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恒天，再猜猜我現在想什麽？
這百年來，我日盼夜盼，隻希望你能醒來，因為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可真正見到你時，我隻剩下一個問題想問：恒天，你好嗎？——隻要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恒天，我會好好的做你的妻子——疼你，愛你——終生終世不再踏出神君殿半步。
“輕羽，你用酒精迷惑自己。不是我不想要你，但我不希望你醒來會後悔。”他深情地望著我說，“我不要你後悔。我們還有那麽多時間相處，我知道你會愛上我的。”
他在我額間輕輕一吻，柔聲說：“明天我來接你，等我！”
“好！”我轉過身假裝睡去，我知道回答他這個字時——我是清醒的。
也許無名是對的，我並不恨恒天。我的心碎在無名的手裏，卻可以和恒天安靜地生活下去。
第二天。
我最後望了仙羽山一眼，然後走向早已伏在不遠處的先神君的仙鶴。身上的羽鈴玄衣閃著淡淡的銀光，印在上麵的羽鈴花正慢慢開放，仙氣來回遊動，是幅活生生的神花綻放圖，看得周邊的小仙子羨慕不已。熾焰仙子早就帶人在恭候我。在她們的攙扶下，我坐上了仙鶴。
恒天給了我一個華麗的神族迎親禮。上萬隻仙鶴伴我而行，羽鈴花漫天飄舞，我還聽到了仙子們的歌聲，那麽歡快愉悅……
文爺爺，你看見了嗎？記得帶小念去找無名。我終於想起小念——他是我和無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