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心之至情
“璃歌!”直奔上城樓,傅滄泓飛步衝到心愛之人身旁,一雙眼焦凝在她身上,含著不盡的擔憂,和一絲淺責。
夜璃歌卻隻淡淡掃了他一眼,仍舊注視著傅今铖,她始終覺得,這場勝利來得太過輕易,隻怕——
“王爺,”火狼麵色沉穩地上前,低聲提醒道,“此處的禁軍雖然解決了,可東城和西城,還駐紮著六萬都衛軍呢,沒有兵符……該如何是好?”
傅滄泓皺起了眉頭。
局勢演變到這一步,顯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快速思索片刻,他已有決斷,提步走到傅今铖麵前,目光森冷地看著他:“兵符在哪裏?”
“兵符?”傅今铖的神情間,居然顯出幾分悠閑,“你要,朕就會給你嗎?”
傅滄泓的眼皮微微一跳。
其實傅今铖的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現在,勢如騎虎,要如何收拾眼前這殘局?
“我知道兵符在哪裏。”
一直沒有作聲的夜璃歌卻突然開口。
“什麽?”兩名男子同時大奇,轉頭看向她——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她瘋了?兵符藏於何處,連傅滄泓都不知曉,她如何清楚?
微微一笑,夜璃歌卻也不多作解釋,轉頭看向那幾名提著帶血尖刀的璃國影衛:“張戰薛遠,你們過來。”
兩人應聲,走到夜璃歌麵前:“小姐。”
“去,好好伺候帝君。”
“是。”張戰薛遠側身走到傅今铖身邊,一左一右立定,接替了挾持他的暗人。
“走吧。”一甩鬢邊烏發,夜璃歌抬步朝城樓下走去,“相信,有帝君護駕,沒有人敢動我們。”
傅滄泓和火狼無聲對視了一眼,也相繼跟上。
“對了,”行至半途,夜璃歌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火狼道,“他呢?”
“他?”火狼愣了一瞬,方才明白過來,“……剛剛情況緊急,沒注意……”
“派人遠遠跟著他吧。”細細想了想,夜璃歌再次開口。
“是。”火狼當即領命,自去安排了兩個暗人,出城尋找那與傅滄泓完全形似的男子。
他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誰,跟自家王爺有什麽關係,又怎麽會在這天定宮中出現?
至始至終,傅滄泓都沒有發表異議,任由夜璃歌作了主,因為她的安排,實在是合情合理。
終於,一行人押著皇帝傅今铖,再次回到那座森嚴的宮殿裏。
並未多作停留,夜璃歌直奔龍赫殿,推開那緊闔的殿門,聞到撲麵而來的腐臭氣息,她不禁微微挑起秀眉,晶瑩眸底無聲劃過抹殺機——
前日夜裏在這殿中發生的一切,她永遠不會忘記!傅今铖,傅今铖,不管你城府多深,手腕多麽高明,我都要——
攥緊下垂的雙手,夜璃歌走向正前方的石壁,那兒刻著一條騰雲駕霧的飛龍,口中一顆金色的龍珠光彩熠熠。
伸出右手,五指落於龍珠之上,夜璃歌輕輕地,輕輕地摁了下去。
隻聽得“嚓嚓”兩聲,那龍珠自動綻出一道縫隙,露出一個方形的暗格,裏麵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方印鑒,正是雕成虎頭狀的兵符!
傅今铖終於變了臉色。
人算,不如天算。
饒是他智計深沉,也絕料不到,夜璃歌除了識文通武,諳擅岐黃之外,也精研機關消息。
這倒不是哪位師傅教她的,純粹是因為好奇,或者說,過於聰明。
從小,她就喜歡擺弄一切自己喜歡的玩意兒,感興趣的玩意兒,或者能引起她好奇的玩意兒,讀書是,習武是,學醫是,這個,也是。
遇上她這麽個聰明的女人,難怪天下男人,總是有吃不盡的苦頭,包括即將成為她最愛之人的傅滄泓。
拿起兵符,夜璃歌折身走向傅滄泓,就在她準備遞交之時,傅今铖忽然幽冷一笑:“夜璃歌,你確定,掌中之物,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夜璃歌一怔。
繼而目光落到手中的兵符之上,卻驚異地看見,那白色的玉麵正緩緩裂開,裏麵冒出絲絲白煙!
“快趴下!”她一聲爆喊,張臂撲向傅滄泓,帶著他一起往旁邊跌倒。
兵符跌落於地,不住地旋轉著,白色的煙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漸漸布滿整座大殿。
一團混亂間,原本敞開的殿門鏗然合攏,傅今铖冷戾的笑聲卻從門外傳來:
“哈哈哈哈,夜璃歌,枉你聰明一世,也沒料到,那不過隻是一顆煙霧彈吧!”
“糟糕,上當了!”傅滄泓低咆,剛要翻身躍起,卻被夜璃歌一把摁住,耳聽得她低聲言道,“別動!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傅滄泓靜默了。
無聲握緊她的手掌,唇邊甚至揚起絲淺笑,已然不在意身邊的一切。
璃歌,有你在身邊,我還有什麽可擔憂的呢?
察覺到他情愫的變化,夜璃歌心中微暖,不禁抬頭在他唇邊蜻蜓點水般一吻,卻不料此舉,撩起他體內騰繚的火焰。
對於她,他已經盼望得太久,相思得太久。
“璃歌……”他啞著嗓音輕喚,甚至顧不得身旁還有火狼等人在,竟自將手探進她的衣裙,輕輕摩娑著她光滑如緞的肌膚。
“唔,別亂動……”夜璃歌趕緊摁住他,卻忍不住低笑,“都說恒王爺清冷自持,怎麽越來越像個登徒浪子了?”
“……清冷自持,那隻是對別人而言,對你,我的夜璃歌,我的璃歌……”
“滄泓。”在他的攻擊下,夜璃歌也忍不住陣陣輕喘,但她心知現在情勢非常,絕不能縱容自己的欲望,也隻怪她自己不好,一時情難自禁,犯下錯誤。
“滄泓你聽我說,”她再一次捉住他的手,從衣衫裏拔出來,“我們得趕快設法離開這兒,不能等傅今铖結成羅網。”
強自鎮定心神,傅滄泓微喘兩口氣,雙眸銳光燁燁:“結成羅網?什麽意思?”
“其實,事態發展到這一步,傅今铖自己也全無意料,無論你的突然兵變,還是我破除機關找到假兵符,還是你布置力量的周密,都在他的算局之外,事起倉促,他自己應對失策,現在好不容易脫身,必然會調來所有兵力,將你,還有尚在城外,已經逃逸四處的傅姓親王一網打盡……既然造反已成事實,我們就必須離開這兒,再與諸王聯合,真正起兵,殺回宏都!”
“璃歌,”傅滄泓目光閃閃,“你這是在為我打算麽?”
“不然呢?”夜璃歌挑高眉,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之後呢?”
“什麽之後?”
“奪下宏都之後。”
“……當然是,稱帝。”
“誰稱帝?”
“你啊。”夜璃歌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說,自己雖身在草莽,卻胸懷家國麽?”
“稱帝之後呢?”
“還有之後?”
“我,和你,難道沒有嗎?”
夜璃歌沉默了。
按說,他們兩個人也夠奇怪的,分明身處險地,分明舉步維艱,偏偏兩個人在一起之時,卻將這一隅危境,當成了世外桃源,仿佛這世間一切,都可以由他們說了算。
愛到深處,忘卻了整個凡塵。
隻要與相愛之人在一起,到哪裏,都是仙境。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美妙,沒有真正愛過的人,真正全心全意愛過的人,是體會不到的。
在這最黑暗的一刻,他定定地看著懷中女子,一字一句,說得分明:
“這世間千種萬種,我所在乎的,唯你而已。”
夜璃歌一怔。
隻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掉進那兩汪深黑的漩渦,無論怎麽掙紮努力,都再也爬不出來。
愛吧。
愛吧。
愛吧。
那雙眼裏,分分明明寫著的,隻有這兩個字。
這兩個最坦蕩無畏的字。
“滄泓……”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好,或許什麽都不說,才是最好的。
後來。
後來被冰冷鐵鏈,再次鎖回這座陰寒的宮殿之時,她不止一次回憶與他的種種過往,方才痛心地明白,在這一刻,他們的心,反而是最近的。
近到沒有任何距離。
他用他坦坦白白的愛,成功撥動了她心中那根弦。
郎情妾意,旖旎無限。
但,夜璃歌終究束縛住了自己的心,因為她知道,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們可以愛,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愛,所以,為了這份愛,我們得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話音,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好。”他順從地點頭,“璃歌,我聽你的。”
“嗯。”輕輕地,夜璃歌從他懷中抽出身子,半伏在地上,一塊塊輕輕叩擊著板磚。
“你這是在——”傅滄泓翻過身,也學著她的樣,“尋找秘道?”
“嗯。”夜璃歌點頭。
“你如何知曉這裏有秘道?”
“直覺。”
暗暗地,傅滄泓不由翻了個白眼,他的小女人,著實是太聰明了,聰明得有時候讓他都害怕。
不過這害怕往往隻是一瞬。
因為,他愛她。
便心甘情願愛她的全部。
甚至,直到那些生死決裂的瞬間,他仍然懷著這份憂傷而深沉的愛。
不願傷她,不忍傷她。
因為傷了她,他也會汩汩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