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皇考秘錄
終於,夜璃歌在靠西邊的牆邊停了下來。
“怎麽?找到了?”湊到她耳邊,傅滄泓壓低嗓音問,同時忍不住俯身在她腮上香了一個。
“你——”夜璃歌滿眸輕嗔地瞪了他一眼,“登徒浪子!”
傅滄泓也不惱,瞅著她隻是笑。
不再睬他,夜璃歌在心中默算了下,然後一掌拍向左邊的地磚。
“砰”地一聲,地磚碎裂,果然露出條黑黝黝的地道來。
“嘿嘿,你成了。”傅滄泓輕輕鼓掌。
夜璃歌卻鎖著眉頭,盯著秘道口看了半晌,起身走開,片刻拿著支燭台走回,用火熠子點燃,扔進秘道之中。
兩個人目不轉睛地看著。
那道火光筆直地向下落去,隻下到十數尺,便“啪”地滅了。
“是死道。”夜璃歌輕輕開口。
“沒關係,”傅滄泓握握她的手,“有死道,必有生道。”
“你就,那麽信我?”瞟了他一眼,夜璃歌淡然輕詢。
“信。”沒有一絲遲疑,也沒有別的話語,他看著她,眸光清明得不能再清明。
沉默著轉過頭,夜璃歌開始第二次尋找。
半個時辰中,她接連拍開三條道,卻,都是死道。
白皙的額頭上,漸漸添了薄汗,她有些沉不住氣了。
如果再找不到,或者,生道不在這座大殿裏,那他們……
眼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傅滄泓反而比她更加冷靜下來,也不出聲,隻是看著先前那四條被發掘出的死道沉思著。
“試試那裏。”
他忽然說。
轉頭看了他一眼,夜璃歌走到他所指的地方,一掌拍下去。
剛要起身去拿燭台,旁邊一隻大手已然伸過來。
接過燭台,點燃了投進秘道中,兩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那一絲淡淡的微光,輕輕地閃爍著,始終沒有熄滅。
終於,平安地到達底部。
成了。
對視一眼,兩人眸中無驚無喜,有的,隻是一抹淺漾的微光。
“火狼!”轉過身去,傅滄泓一聲低喚,“把所有人都召過來。”
趕緊地,分散於殿中各處的暗人都聚集到了秘道旁。
探頭看了那個黑黝黝的洞口一眼,火狼麵現疑色:“王爺,這——”
“沒問題!”不等他把懷疑的話說出口,傅滄泓已經毅然截斷了他,“誰先下?”
“我!”當即有三名暗人自動站了出來。
傅滄泓剛要答應,夜璃歌卻從旁言道:“薛遠,你先下去。”
“是。”薛遠也不遲疑,自個兒輕輕一縱,躍入秘道之中,仗著一口中氣,墜向洞底。
良久,洞中傳出一聲輕哨。
“行了,”麵色不改,夜璃歌接著道,“你們三個,也下去。”
三名暗人第二批下了暗道,然後是傅滄泓與夜璃歌,再是剩下的璃國影衛,最後才是傅滄泓手下的暗人。
數十人皆下了秘道,原本以為一定很逼仄,卻萬沒料到,這龍赫殿下的秘道,甚是寬敞,容納數十人還綽綽有餘。
如此大規模的秘道,難道是——
看著眼前這蛛網般錯雜的道路,夜璃歌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秘道,究竟是疑心深重的傅今铖自己開發的工程,還是——
這樣想著,她不由轉頭看向傅滄泓,卻見他正瞧著側麵一堵石壁發呆。
夜璃歌也凝目看去,方見那石壁上刻著些奇怪的字符,任她見多識廣,卻也認不得。
“滄泓,”她走過去,站在他的身側,“這是什麽?”
“皇考秘錄。”
“皇考秘錄?”夜璃歌眨巴眨巴眼,“是什麽?”
“……什麽都不是。”收回目光,傅滄泓神色淡然,握起夜璃歌的手,轉身朝正前方最中間的那條秘道走去。
夜璃歌沉默地打住了話頭。
她知道。
從那一行行奇怪的文字裏,他一定探知了什麽秘密,卻不肯告訴她。
而她也聰明地選擇了不追問。
女子都是有好奇心的,但聰明的女子,會在很多時候,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因為在男人心中,有些秘密,是不容許探究的,到一定的時候,他自會告訴你,倘若過早明白,對於彼此,隻會是一種傷害。
其實,夜璃歌並不是一個馳騁情場的女子,隻是她動了心而已。
一個女子倘若為一個男子動心,便願意細細地為他著想,為他分擔,也能敏銳地感覺到他每一絲心思的繹動。
這也是愛情男女之間,一種異常奇妙的感覺。
啊,愛情,連我都忍不住深深為你感歎,為你的魅力所折服,你所創造的奇跡,迄今為止,數之不盡。
兩個時辰後。
看著前方那堵石壁,傅滄泓微微鐵青了臉。
他們再次回到了原地。
所有的人都沉默著,一部分望著傅滄泓,另一部分望著夜璃歌。
氣氛凝滯而冷寂。
“我一個人走。”
忽然地,夜璃歌開口,字字清音。
“不行。”掃了她一眼,傅滄泓斷然否決——每一次分別,他們兩人中,總是有一個會遭遇危險,現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他再也不想她走出自己的視線。
“滄泓,你聽我說,”提步上前,夜璃歌眸光輕柔地看著他,“這是唯一的辦法——你知道我——”
“不行就是不行!”傅滄泓炮燥起來,斷然否決。
“滄泓!”夜璃歌的神情變得嚴厲了,“困在這兒的,不隻我們兩個人!你總不能因為一時自私,將他們的性命也葬送掉吧?”
傅滄泓沉了眼,抬頭定定地注視著她,卻從她眼中,看到一抹令他極為不適的堅決。
不是屬於女兒的堅決。
說實話,有時候他真不喜歡她這個模樣,因為她一擺出這副姿態,帶起的便是一股濃鬱的,硝煙彌漫的味道。
那意味著他們之間爭執的開始,就像上一次在碧倚樓中,他對安陽涪頊拔劍相向。
璃歌,有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冷靜?那麽自持?
但是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她是對的。
每到最關鍵的時刻,她總是對的。
因為她是夜璃歌。
他終於別過了頭。
這也是他的姿態,雖然不讚同,卻也隻能默認。
夜璃歌走了。
選擇適才走過的秘道,一個人走了進去。
比起那些等在原地的人,她的確有一樣他們都不及的本事——絕佳的記憶,那些路,隻要走過一次,她必定記得,她相信,隻要細細觀察,必能找到出口。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傅滄泓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不住地走來走去,那絲潛壓的怒火與悔意,也越來越強烈,甚至強烈得差點吞噬了他的理智。
火狼看看自家王爺,再看看那空寂的岔道口,想說什麽,卻始終開不了口。
曾經,他的王爺無波無瀾,天大的事壓下來,風雲不動;
曾經,他的王爺涼薄無心,縱使天姿國色,在他眼中,也隻如蒲草柳絮。
偏偏。
偏偏蒼天不知有眼無眼,降下一個夜璃歌。
以驚天之豔,驚天之才,生生折服他家王爺那顆絕代梟傲的心。
情動,因而心亂,哪怕是一絲微小的風,也能攪起滔天之瀾,更何況……
那一抹輕嫋的人影,終於從秘道中閃出,不等眾人回神,傅滄泓已然飛奔了過去,展臂將佳人擁入懷中。
呃——
夜璃歌微微瞪大了眼——似乎,犯不著這樣吧?她隻不過是去溜達了一圈。
可是,察覺到他心中那股波動的不安,她反而收斂了抗拒的氣息,順從地偎在他的懷中。
模樣安恬。
終於,傅滄泓鬆開了手,後退一步。
“已經找到出口,跟我來吧。”
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後,一行人再次踏進岔道口。
這一次,並沒有花多長時間,他們便看見了那從洞外透出的微薄天光。
快到洞口時,夜璃歌卻停下了腳步,示意所有人都別動,後背緊貼石壁,慢慢慢慢地朝前移動。
在她伸手去推石門的刹那,傅滄泓卻拉住了她的胳膊,低沉著嗓音道:“我來。”
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眼,夜璃歌點點頭,後退一步,雙手卻下意識地扣緊袖箭——如果她所料不錯,外麵定有傅今铖的伏兵,隻是不知道數量如何。
石門緩緩地推開了,卻沒有設想中的冷箭。
濕冷的風倒灌進來,逼得所有人硬生生地打了個寒噤。
這是——
夜璃歌不由疑惑地挑起了眉頭,微微踮起腳尖,從傅滄泓高闊的肩膀上望出去——
沒有伏兵。
當然不會有伏兵。
因為這出口,竟然是在一處峭壁之上,底下,是翻騰呼嘯的江水,大概是因為石門的隔音效果太好,或者是因為石洞構造的緣故,在洞中之時,他們竟然沒有聽到一點水聲。
可是現在,該怎麽辦?
“這是紫沙江。”仔細辨認了一下地形,傅滄泓沉聲道。
火狼想了想,接過話頭:“紫沙江水流迅疾,又多暗湧,要想潛水去對岸,隻怕——”
“為什麽要去對岸?”夜璃歌眸光輕漾,“既然無法渡江,那我們可以攀壁。”
“攀壁?”傅滄泓雙眸一亮。
“不錯,”火狼也頓時醒悟,“這一帶沿江有很多密林,隨便找一處都可容身,傅今铖算是失策了!”
“失策?!”傅滄泓卻勾起唇角,微微冷笑,“我猜,他一定給我們備下了一份,更加獨特的大禮。”
夜璃歌眸光一閃。
“你想到了?”瞅著她的臉色,傅滄泓笑意更深,不過這次,卻是真笑。
“嗯,”夜璃歌點頭,“他的主意雖好,卻也要看老天配合不配合。”
“怎麽?”傅滄泓挑挑眉,“難不成,你還能指揮老天不成?”
“當然不能,”夜璃歌笑容明媚,“隻不過,我看天邊風雲暗卷,怕是西風將至。”
“西風?”傅滄泓不由抽了抽鼻子——夜璃歌,幸好你是我最愛的人,否則,否則我都忍不住考慮,要不要殺了你,要不要除掉你,因為你,著實著實,太過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