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又是你個小侯爺
柳小桃卻是不在乎,看著這師爺陡然變色的樣子,想起來,這害得自家老爹如此的,還有這個糊塗師爺,毫不顧忌的就是指著這曹師爺的鼻子罵道,“再說說你這個師爺,本身就是個沒品級的,還敢丟了這麽多黑頭令,分明,是想屈打成招,好去邀功是不是?”
衙門裏頭,懲處犯人的令牌分三等,分別是白頭令,黑頭令,紅頭令。白頭令,打打便罷,叫喚兩聲,還能安然無恙般的自行離開;黑頭令,四十板子下去,不是皮開就是肉綻;紅頭令就不用說了,隻留著半條命的人,回去,隻待早些準備棺材就是了。
黑頭令是不輕易用的,可這事情未明,單憑那紫煙的一麵之詞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老爹,讓自己,怎生不氣。
柳小桃才說個痛快,卻是聽到這堂外忽而就是響起了兩聲響亮如鍾鳴的擊掌聲。柳小桃一愣,聞聲望去。
堂外,不知何時,就是站著個挺拔而立的束發少年,腰束革帶,一身海藍色長袍,神態瀟灑,英氣逼人,若這龔本壽是男子的溫柔安潤之美,這男子,便就是那英氣豪邁的典範。
可柳小桃此時,可是無心去關心這男子的容貌,隻是縮縮脖子,看著這男子的裝扮,定然,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子弟。
這曹師爺是個極會見風使舵的主,這才瞧著這龔本壽又是看了看著忽而出現的公子,又是哈著腰又是上前行禮,出口驚人的喚了句,“小侯爺。”
這小侯爺卻是擺了擺手,無心和這小小的師爺,隻是冷眼打量著柳小桃,看著幾分眼熟,不知在哪見過一般。
“這位姑娘方才口若懸河,說了許多,在下隻想問一句。”這小侯爺語氣極為平淡,可看著話裏的意思,該是在這堂外站著也有些時候了。
“你說。”柳小桃雖然知道對方是侯爺,但薛老頭教得好,這輸人不能輸氣勢,這身子一挺直了,還當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這小侯爺頷首一笑,這看著柳小桃的眼神就如看著一個鬧事的三歲小孩一般,張口隻問了一句,“證據呢?”
柳小桃一下,就如那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哧溜一下,原本的架勢都消失殆盡,啞然四顧,不知如何回答。
“公堂上,是個講證據的地方。”小侯爺搖了搖這折扇,扇子一打,劈啪作響,讓柳小桃猛然回神。
“可就因為沒有證據,就可以亂誣陷人了嗎?”柳小桃不服氣。
這小侯爺單單冷笑了一聲,道,“你沒有證據,憑什麽就說人家是誣陷呢?”
“官官相護,我不和你說。”柳小桃一撅嘴,回頭不理這小侯爺,隻是湊在龔本壽身邊,眼巴巴的看著龔本壽。
龔本壽先是聳聳肩,末了,才是懂了柳小桃的意思,張口欲替著這柳小桃和這堂下的薛老頭辯解些什麽,卻是聽得這小侯爺繼續說道,“官官相護的話,也就是你這等刁民無理取鬧的時候托詞罷了。”
還未等這柳小桃磨好了尖牙利嘴再好好戰戰這橫空一腳插進來的小侯爺,卻是聽得叮咚一聲脆響,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就是準確無誤的丟在了這師爺桌前。
公然行賄?柳小桃睜大了眼,這曹師爺亦是睜大了眼,可無論是從這小侯爺的身份看,還是從低位上看,完全,沒有必要賄賂一個小小的縣衙師爺的啊。
“你且好好看看這銀子底上的字。”這說話的,不是小侯爺,而是這小侯爺身邊的小廝,柳小桃記得,是那個叫莫白的家夥。
而這小侯爺隻是背手站著,似乎,在等著一場早就知道結果的好戲。
待這曹師爺看清了這銀子背麵刻著的“鎮遠候侯府敕造”幾個大字又一皺眉,不懂其意。
柳小桃也是搶著去看,可惜不識字,隻得一愣,求助於這龔本壽。
這叫莫白的小廝緊接著,又是搖頭晃腦的按著自家主子吩咐的理直氣壯的說道,“這,是鎮遠候侯府自造的紋銀,你且去醉花樓紫煙姑娘的房裏搜上一搜,看看,那女子房裏是不是也有這刻著標誌的紋銀。”
莫白說完,冷哼了兩聲,繼續道,“這分明,是那風塵女子紫煙,偷了我們鎮遠候侯府的銀子,又是在逃跑時和這薛必安撞了個正著,怕事情敗露,由此作假,賊喊捉賊,嫁禍他人,你們縣官老爺不明事理,就聽信了那紫煙一家之言,這不是被女色迷了眼睛,是什麽?”
奴才跟多了主子多少也會有幾分主子的氣概,莫白一聲聲的質問,震得這頭上新上過漆的房龔柱都是在嘩嘩掉著木屑似得作響。
柳小桃眼珠子一轉,那巷子裏的事,自己和龔本壽可都是看得真真的,雖不知這小侯爺先給人家銀子又反將一軍這賣的什麽關子,可如今事態是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的,自己何必多去摻合。
果不其然,這曹師爺一聽了這事關鎮遠候侯府,這腳下就是不住的哆嗦,就差跪了下去,左一個“小的該死”,右一個“小侯爺饒命”,一口一個的叫著,不得不說,柳小桃心裏聽了,著實很舒服。
之後,這縣官大老爺都是被驚動了,在一番所謂的水落石出後,縱然這都已經年過五十的縣官大老爺在舍不得那嬌滴滴的小娘子豆腐似得小臉蛋,也不得不下令搜查醉花樓,還這薛老頭清白。
眼看著天色一點點的就是暗了下去,好不容易出了結果,柳小桃再也忍不住了,立馬就是撲倒這薛老頭身邊,一聲聲的喚著“老爹。”
可這薛老頭當真就是昏死了一般,毫不動彈。
“老爹,老爹你醒醒啊,老爹你醒醒,咱家的鯰魚不見了,都跑了,你還不醒來麽?”柳小桃邊喊邊是眼淚就在眸子裏打著轉。
“不過是些淤青小傷,抓些三七、紅花、川穹熬藥內服,再將生薑碾碎了和麵外敷,躺個十天半個月的也就能下地了。”這小侯爺搖著扇子,不知何時,就是走到了這柳小桃跟前,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麽一句。
聽了這話,柳小桃一抹眼淚鼻涕就是站起身來,瞪道,“你說得倒好,你們富家公子那個不是十指不沾泥的好生養著,小傷?恐怕你一輩子都受不了這種小傷。”
“大膽,敢這麽對小侯爺說話。”莫白喝道,卻是被這小侯爺攔住了接下來的話。
“我建議,你還是省些口水,想著怎麽把你家老爹送回家好了。”這小侯爺頭一擺,撇撇眼,又是喊了句這依舊盯著這膽子忒大的柳小桃的莫白。
莫白不甘心,跟上了這小侯爺又是悻悻的問道,“小侯爺何必這麽護著那鄉野丫頭。”
“護著?哪裏是護著?我不過,是實在厭煩了這女人的叨叨念念罷了,聽著,鬧心。”
兩人的對話柳小桃是聽得真真的,可是這小侯爺也是提出了個實際性的問題,讓自己無心在去和這侯爺鬥嘴,看了看著如一灘死泥的薛老頭,柳小桃隻是皺眉,該怎麽,才能將這一動都不會動的薛老頭給運回去呢。
夜色,著實有些深了,外頭是繁星綴綴,很是燦爛。
縣衙破天荒的因為小侯爺的到來開了個夜班,夜審紫煙偷銀案,這回,縱然這紫煙在堂下怎麽裝委屈扮可憐,這縣令大老爺也是一臉的鐵麵無私的模樣。
直到這紫煙喊出了句,什麽什麽郎,你忘了那夜對我的承諾了嗎?
惹得這在場的人雞皮疙瘩是落了一地,這縣令大老爺更是臉色鐵青,當即丟了一把黑頭令,也算是把打在薛老頭身上的給打回來了,當然,是柳小桃照顧了一夜薛老頭後,聽那村頭的狗兒說起的。
昨個,縱然龔本壽再想跟著柳小桃一起回來,可是一是這縣令大老爺的盛情難卻,二是柳小桃和薛老頭這間兩個人住都嫌擠的破茅草屋,實在,也是容不下這尊大佛。
所以,龔本壽留宿在了那縣衙後院,自己則是拖著個破板車好拉歹拉將這看著不重,實則重如牛的薛老頭給拉回了這小漁村。
迷蒙地就在床邊趴著睡了一夜,迷蒙中又是聽著這院子外頭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迷蒙地揉了揉眼睛,這聲音,已經是到了門口了。
“小桃,你那板車用完麽?用完了我可得還給縣衙呢,仵作等著用呢。”
柳小桃正是用這冷開水漱著口,聽到這“仵作”二字,嘴裏的茶水正是噴了這來人一臉,柳小桃一下,又是將這剩了半口的冷水咽下,張口就道,“合著你昨天借給我的板車,是用來拉死人的。”
“也不能這麽說嘛,活著都是要入土了,這,嘿嘿,這不過是早晚的問題。”這來人嘻嘻一笑,在這破落的院子提溜了一圈。
這院子不大,東西也是少得很,除了魚簍子還是魚簍子,獨獨這院角邊,長了棵七斜八歪的老桃樹,如今快到中秋了,這老桃樹也是孤零零的結了幾個果子,小得很,看著也似這柳小桃日日吃不飽飯似得幹癟。
可這來人,卻是眼巴巴的就看中了其中一顆果子,邊是這麽說著,就邊是蹭到這桃樹邊,掰了顆小桃子下來,正欲張口,這手裏的桃子卻是被一直小手麻利的搶去了。
“啊呸,”柳小桃手裏握著這桃子,又是啐了一句,“你這吃的還都得還給茅廁呢,這般咒我家老爹,還敢偷我家果子吃。”
柳小桃邊說,又邊是將這桃子在衣襟上擦了擦,看著眼前這人好奇沒氣的說,“昨個還裝作不認識我,好歹也是咱們漁村出去的人,以為十年不回來,還當真沒人認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