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醉花樓裏姑娘多

這來者,正是昨個的快班捕快,實際上,也正是這前幾天剛過世的孟爺爺九代單傳的孫子。

這孫子,自小就是個得瑟孩子,惹下的麻煩數上三天三夜都是數不完的,漁村裏的娃娃們都尊他一聲“孟頭兒”。這久而久之,倒是讓人忘了他真名,導致這孫子十年前剛滿十八,意氣風發之際,去縣衙報道時,一失手,這檔案上的名字也填成了“孟頭兒”,自此,就是改了名了。

可也就這十年前這孟頭兒出去後,就再也沒回過漁村,至少,沒有在白日裏回來。

有人說,是因為這孟頭兒的爹爹就是受這縣衙的汙蔑入罪,死在了獄裏,這孟爺爺很是氣惱,一病不起,聽說這孫子要去這縣衙當差,一氣之下,就喊著斷絕爺孫關係,這孟頭兒,也就再不敢回來了。

柳小桃看著這孟頭兒的德行和那孟爺爺的強脾氣,估摸著也大抵是這樣。

不過柳小桃倒是知道,這孟頭兒就是性子欠打,孝心還是有的,就在昨日自己還在苦惱這孟爺爺的喪葬費怎麽湊的時候,這孟頭兒連同將這拖死人的板車偷偷借給自己時,又是在自己懷裏塞了包碎銀子,柳小桃掂量著,估摸著也是和喪葬費沒差的。

正是詫異這孟頭兒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這孟頭兒這今個一大早就是來了自己的院子,這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要板車,第二件,就是偷摘自家院子的桃子,果真,是本性難改。

柳小桃啃完了這才半個拳頭大小的桃子,擦擦手,就是直接切入主題的問道,“板車我可以還你,不過你得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柳小桃抬頭,看著這孟頭兒一臉嬉笑樣,正色問道,“昨個,你那包銀子是怎麽來的?”

這孟捕快打了打哈欠,隨意說道,“這不是該怎麽來的,就是怎麽來的嘛。”

“你該不是去偷來的吧。”柳小桃失聲喊道。

“呸呸呸,怎麽說話的,”孟捕快連忙否決,又是故作神秘的湊在柳小桃耳邊說,“這啊,可是你好哥哥我在一個好地方賺來的。”

“哪?”

“醉……花……樓。”

柳小桃聽了,猶如被針紮了似的,一下跳開就是指著孟捕快結結巴巴的念道,“你……你……你不是去當那什麽了吧……。”

孟捕快愣了半響,才是回過神來,又是呸了幾句,才是對著柳小桃正色解釋道,“這近個不是中秋節了嘛,這醉花樓的生意也是忙得很,缺人手,工錢不錯,是日結,就是累點,還有,天天在那地方裏看著各色美人卻不能下手,哎,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柳小桃挑挑眉,欲說些什麽,這屋裏頭的薛老頭像是醒了,迷迷糊糊的喊著要水喝,柳小桃匆匆忙忙就是進了屋,搖了搖這空空如也的茶壺,方才那最後一口竟然被自己給喝了。

“老爹,你等等,我想法子給你弄水去。”

床榻上的薛老頭是半昏半醒的模樣,這孟捕快看著不對勁,又是攔著這正欲出門挑水的柳小桃,道,“你家老爹怎麽還是這副模樣?沒擦藥吃藥嗎?”

這話,說到了柳小桃的心坎上,強忍著喉嚨裏冒上來的熱氣,隻是說道,“昨個去看了,開的藥和那什麽侯爺說的也沒差,都是尋常藥材,可是,如今家裏沒人捕魚了,集市攤子又要交租金了,那蔣二愣又來找要地皮費了,雜七雜八的交完後,家裏就剩兩個銅板了。”

“那蔣老大,上次關得還不夠本麽。”孟捕快又是碎碎的念了句,卻是看到這柳小桃提溜了一圈大眼睛,問著自己道,“孟頭兒哥,你說的那醉花樓,現在還要人嗎?”

孟捕快一愣,“你可是女孩子,哪能入那種地方。”

“不過是像你說的打打雜役,你想想法子。”柳小桃撲閃著大眼睛,讓孟捕快有些恍然,這女子啊,無論是老是少,這一求起人來,自己真是沒法應付。

“你……你讓我好生琢磨琢磨先。”孟捕快揮了揮手,獨自思忖起來。

“琢磨什麽啊,沒錢就滾啊。”

三天後,中秋佳節,巴陵城的八字門大街格外的熱鬧。即便是這醉花樓的花媽媽站在這門口叉著腰,對著這正掏著錢袋的窮書生尖尖細細的喊了這麽一嗓子,也是絲毫沒有影響到這醉花樓的門庭若市。

也是,醉花樓,向來,是不需要這等子的破落戶捧場的。

“花媽媽,你就讓我見見流煙吧,求您了。”這窮書生死乞白賴的求著,這花媽媽趾高氣揚的扇著這桃花扇。

秋季本蕭索,可這醉花樓的風塵之地,向來,是不缺熱火激情的地方,以至於,這花媽媽的桃花扇搖得是愈發的用力了。

花媽媽單單對著這窮書生冷笑了兩聲,嘲諷道,“我說這位公子,您啊,先湊夠了錢,再來,興許啊,流煙還願意看上你一眼,如今咱們流煙的心,可都是撲在那小侯爺身上了,你啊,沒戲!”說罷,花媽媽又是扭著這豐滿圓厚的身子進了這大堂裏。

這癡情公子欲追問,卻是被這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一攔,其中一個隻是低聲說道,“這位公子,咱們後院聊。”

醉花樓門前是張燈結彩,燈火通明,這後院,卻是夜黑風高,黑燈瞎火,最適合作奸犯科。

待這兩位大漢將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癡情公子好好教訓了一番後,拍拍手,一副不過是掃了掃院子的輕鬆,隻留下這鼻青臉腫的癡情公子一倒一斜的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嘖嘖嘖,真是個癡情種。”不知哪裏來的聲音感歎道。

“誰?”這癡情公子人被打了,可是耳朵還是好著的,在如此靜謐的夜裏,一聲歎息聲都是可以聽得分明的。

“嘿嘿,公子,是我。”說話間,隻是見得一個拖著一把竹掃帚的小個子不知從哪來冒了出來,估摸著,也該是在偷懶的一個雜役罷了。

這姓袁的公子隻是自嘲自己太敏感了,莫名的獨自吟了幾首詩,正是要離去,卻是聽得這小個子來了句,“公子真是癡情呐。”

這小個子本是感歎一句,卻是見得這已經挪了兩步子的癡情公子又彈了回來,怔怔的對著自己說道,“公子也這麽覺得?”

“隻是,這小侯爺太不是個東西。”小個子啐道。

“正解啊。”癡情公子如遇知己。

“柳濤,你小子又在偷懶了,外頭忙著呢,去廚房端盤子去,快!。”隔得老遠,就聽得這廚房的老張這般吆喝了一嗓子,喊的,正是這躲在這後院打盹的小個子了。

這小個子欠欠身,對著這受了情傷,自影自憐的癡情公子歉意的一笑,正準備離去,卻又是被這癡情公子一把拉住。

“還望這位小哥幫小生一個忙。”癡情公子邊說,邊是將這懷裏的一個物什塞到了這小個子的手裏,囑咐道,“小哥既然是醉花樓的人,出入自然比小生方便得多,還請小哥務必要交到流煙姑娘的手上,務必啊。”

不過出來偷個懶,睡個覺,誰料,卻是攤上這麽一個事,縮縮脖子,又聽到這老張扯著嗓子吆喝了幾聲,連忙就是將這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東西揣在了懷裏,就是回了那老張的話去。

“總是平白的就找不到人,真是不知道,那孟頭兒怎麽會把你引薦了過來。”老張火氣極大,前幾天,這老熟人孟頭兒將這灰頭土臉單薄如斯的小夥拉到自己麵前時,自己還真不待見,一副瘦瘦窄窄的瓜子臉,擺明了一副吃不飽的樣子,加上這女人似得薄唇鳳眼,看著,實在有些礙人。

老張邊是將這托盤塞到這小個子的手裏,邊是不停的念叨,“天字一號房,是位貴客,你好生伺候著,砸了,有你好看的。”

這小個子擠出幾分笑,應和著,心想,這能在這醉花樓裏開得起上房的,哪個不是貴客。

雖說這愛偷懶,可是這小個子手上功夫還是不錯的,重重的一盅佛跳牆是端得極穩,滿滿的湯汁沒灑出一滴不說,就連這抖都不抖一下,也難怪,這老張左喊右喊得要喊得這小個子來端這給貴客的托盤。

醉花樓大堂裏,鶯聲燕語,靡靡之音各種撩人,這小個子一路端著托盤過席,順著樓梯一路又是往上,這路子,這三天來,走了也不下百遍,可是每每經過,都還是不禁的感歎一句,這醉花樓裏,漂亮姑娘,可真是多啊。

一路端著這佛跳牆,隻待這小個子一間一間的數到了這要送去的天字一號房,這門口伺候的小廝就是眼熟得讓這小個子心頭一顫。

莫白?

小個子腳步一頓,又是聽得這裏頭傳來的陣陣談話聲,聲音有些大,似乎在爭吵。

“不歸,你以後若是再打著我的名號在這醉花樓裏沾惹風塵,就莫怪我不念及我們一同長大的情分,那紫煙實在是讓我煩心得很,好在現在解決了。”

“我說我的小侯爺哦,你怕什麽,再說,我這是為你好,若你那不喜女色的名聲傳了出去,你和那敏公主的婚約,豈不是就要吹了。”這人的聲音好生憊懶,又是七分的風流,三分的不羈。

“敏公主,敏公主,如今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長什麽樣子,甚至,是否還活著。”

這門外的小個子聽得正是認真,卻是聽得這旁邊的莫白喝道。

“喂,懂不懂規矩,還幹站著幹嘛,還不快把東西送進去。”

這小個子連忙應和了幾句,低著頭,就是在門口喊了句,“客官,您的佛跳牆。”

“進來。”裏頭的人停止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