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我家主子是公主

“龔公子,我也隻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何一直堅持我就是救你的恩人呢?”

“時間,地點,都對啊,何況,我確實記得,救我的是個女子,”龔本壽點點頭,又是認真地回想起來,“我記得,是恩人你,一柄長劍,長發高束,英姿颯颯,大聲一喝,那幫匪徒就似喪家犬一樣慌張逃命,恩人那日的風采,讓我銘記於心,越回想,心中的思念就是愈長,恩人,你可明白我的心?”

柳小桃幹澀澀地把自己的手從龔本壽手裏一抽,試探了一句,“這個,龔公子啊,我想,你可能,額,認錯恩人了。”

“怎麽可能?”龔本壽萬般的不信。

柳小桃聳聳肩,和明月相視一眼,各自無語。

渺渺長空,卻是突然傳來琅琅一聲,“他,的確是認錯人了。”

“誰?”柳小桃下意識地拉著明月和龔本壽往牆角一靠,這是沈浩教她的,若是遇到危險,躲在牆角就好,三麵受敵,總比四麵楚歌得好。

就在柳小桃嚴格按照沈浩的逃命指南躲好了的時候,頭上卻是響起一聲清晰又略帶諷刺的回答,“奉我家主子之命,特地前來尋龔本壽龔公子你的。”

說罷,這牆頭上的人就是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柳小桃眯眼一看,喲,真是個清秀的小姑娘,漂亮,漂亮得很啊。

“咳咳,”柳小桃理了理嗓子,“你家主子又是誰?”

這小姑娘不屑地咂咂嘴,往懷裏一掏,亮出一個黃澄澄的金牌,揚聲道,“我家主子,乃是當朝的第八個公主,靖公主。”

當朝皇帝兒子不多,倒是生了一窩女兒,從第一個排下來,正好一打,唯獨這排行第八的靖公主,行為獨樹一幟,自小愛武,就是在這公主府也是日日舞刀弄槍,心中自是揣著一顆行俠仗義,匡扶正道的心,一年更是有八個月不在這京中的公主府裏。

如今在這巴陵城碰到靖公主的丫鬟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為何會特意來尋龔本壽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物。

天香閣,巴陵城湘水畔最有情調的一間茶樓,明明是寒風瑟瑟的時節,二樓東頭的雅座卻是大開了三麵的窗戶,一人高束墨發,臨窗而立,半晌不動,隻待這身後的婢女輕聲提醒,“公主,您要找的人找來了。”

窗邊的女子這才是略一偏頭,清高而孤傲的回了句,“恩,下去吧。”

說話間,門口已經是站了兩個看著安安分分動都不敢動的“貴客”,龔本壽在前,柳小桃緊跟其後。

“怎麽來了兩個人?本宮隻要找那個叫龔本壽的。”窗口的人悠悠然回過身子,和柳小桃預料得不同的是,這公主不似那王孫貴胄錦衣玉帶,華冠生輝,反而,隻是一襲鵝黃衣裳,素發簡約地束成一股,可是這眉眼裏,也是森森透著厲色精光,讓人輕視不得。

“我,我是他家丫鬟。”柳小桃來的路上已經是特意放下了自己的貴婦髻,加上這小鼻子小眼,看著,依舊有一副沒吃飽飯的丫鬟模樣。

“丫鬟?”靖公主揚了揚聲調,忽而厲聲道,“一個丫鬟也敢在主子沒發話的情況下插嘴,掌嘴!”

“等等,”龔本壽皺眉一喝,攔身護在柳小桃身前,“久聞靖公主也是知理明義的人,一個小丫鬟而已,靖公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龔本壽說著,又是側首看了看身後亦是蹙起眉頭來的柳小桃,在自己心裏,這人是自己的恩人,更是自己出了囚籠一般的龔家的第一個朋友,也是這次舍命願陪自己前來的好姑娘,從道義,從情感上講,自己都不能讓她出事。

龔本壽護柳小桃護得越緊,這靖公主的眉頭就是越簇,反手一指,“可是,她是你身邊的女人,本宮不喜歡。”

“啊?”龔本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忘了,你可是答應要娶本宮過門的。”靖公主說完,臉就是不由自主地紅了個透,沒想到,這在擂台上叱吒風雲的當朝公主,竟然也有這般羞色。

“我……你……我什麽時候……什麽時候……。”

靖公主偷偷瞟了眼這抓耳撓腮苦苦冥想的龔本壽,眼裏忽而厲色一閃,就是上前拽起龔本壽的衣領,“你想不認賬?”

“我……我認賬……,”龔本壽驚慌失措地答道,“可是……可是……。”

“那就好,”靖公主忽而又是嫣然一笑,“本宮找人算過了,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到時候,你就和本宮回京成婚吧。”

“不……不可以啊,”龔本壽腳一軟,就似要跪下,幸而柳小桃及時地上前一攙,都說這男兒膝下有黃金,看著龔本壽的樣子,真是為了自己的貞操連黃金都不要了。

“為何不可以?你當日說要娶本宮,如今卻有不肯和我回京,本宮認定了你,你卻不要本宮……。”

“不是這樣!這個,小民何時說要娶你,公主殿下,我和你素未謀麵,您就高抬貴手,放過小民我吧。”

龔本壽這一聲聲乞求得哀婉,卻一針針地紮在了靖公主的心尖尖上,高抬貴手?這人竟然說讓自己高抬貴手,隻為了求……

“放肆,”一邊的婢女終究是忍不住,怒向這一臉悲慟的龔本壽,“一個月前公主在金鶚山救你的時候,你明明拽著公主的手,說是公主救了你一命,你定生死相依,如今,卻就賴賬了。”

“無豔,住嘴”,靖公主回頭,一聲冷喝,又是正色看著龔本壽,“讓他走,本宮堂堂一國公主,不愁無夫,人家都踩在本宮臉上了,還要多留嗎?”

龔本壽一臉的驚詫,心中滿是不相信,救自己的不是……

“這個,龔公子啊,我想,你可能,額,認錯恩人了。”柳恩人,哦不,柳姑娘的話尚回蕩在耳畔,不斷地諷刺自己不過是個人都分不清的傻瓜,可是……

龔本壽猛然抬頭,不顧這身懷武藝的婢子的拖拽,掙紮著要確認,“你是,那日在金鶚山救我的是你?可是,怎麽可能,你是一國公主,你為何要平白冒死救我,我記得,你還被砍傷了左臂,是不是?”

“公子。”柳小桃適時地扶住神情有些激動的龔本壽,卻是被這叫無豔的婢子巧勁一趕,就是趕出了房門,梨花木的房門猛地一關,瞬間,就是將這房裏房外隔成了兩個世界,裏頭的靖公主心思如何自己猜不到,柳小桃隻知道,這身邊的龔本壽不知什麽時候,眼角已然淌下兩滴清淚。

“龔公子,你怎麽了?”柳小桃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她”,龔本壽忽而恍然道,“是她,好多年沒見了,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她是公主呢?”

“什麽呀,”柳小桃強顏笑道,“你別多想,許是這八爪魚公主認錯了人,拿你撒氣來著。”

龔本壽繼續怔怔然,靈魂都似被放空了一般,不喜不悲,柳小桃看著嚇人,連忙就是拖著龔本壽出了這茶樓,大門口,明月已經是苦苦等了好久。

“回去吧,”柳小桃拉了拉龔本壽的衣角。

“姨娘要帶這位公子一起?”明月眼睛睜得大大的。

“不然怎樣,”柳小桃聳了聳肩,“龔公子在巴陵城無親無故的,況且,你看看他這般神神顛顛的模樣,哪裏放心讓他一個人在街上閑逛?”

柳小桃拉著龔本壽,本還想尋個轎夫,自己倒不要緊,就怕這富家公子龔本壽這般失了魂魄,再在這路上有什麽閃失。

“姨娘,別等了,前個街頭人都擠做一團了,別說轎夫了,就連單個人過都難。”明月喘著氣,從前頭剛探完路回來,又是抹了把汗。

“前頭在做什麽?廟會嗎?這麽熱鬧。”柳小桃看了看夜色將近的天色,心裏開始有些焦急了,自己一開始本來就和這沈浩鬧了寫矛盾,今個還要帶這這拖油瓶回府,若是再加上一個晚歸的罪行,這小侯爺不知道為怎樣整死自己。

“不是,”明月小臉依舊通紅,“是咱們侯府的溫姨娘,如今,在十字街口發給乞丐貧民放過冬衣物,派送粥米粗糧呢。”

賑濟貧民?送被褥送粗糧?

柳小桃噌地湧上腦海的一個反應就是,這溫碧儀又在搞什麽鬼。

看著龔本壽那張白花花的小臉蛋好容易回了寫血色,柳小桃心一橫,就是直接往那人群湧動的十字街口邁開步子,“走,明月,去看看,我倒是要看看她在搞什麽鬼”。

三人才是走近,就是聽到這溫碧儀的貼身丫鬟環兒賣力地喊道,“來來來,大家別急,人人都有,我們溫姨娘大發善心,人人都有暖衣,人人都有糧食。”

“姨娘,這裏人多,我們還是回去吧,別是動了你肚子裏的胎氣。”明月看著柳小桃愈發陰沉的臉,小心提議道。

回去?

柳小桃可不是個臨陣退縮的主,腰一叉,就是準備直接上了這十八級台階,卻是在人群裏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蓬頭垢麵,衣不蔽體,看著十分落魄,在人群裏躲躲閃閃,隻為多領寫米糧。

甚至不惜拖著一瘸一拐的左腿彎腰去撿人家落在地上的米粒,他瘸了,滿實窟窿的褲腿上還結著深紅色的血痂,這是新傷。

這個人是……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