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老板娘三十一枝花
“燒餅哦,燒餅……。”街上的小販正是推著小推車吆喝著嗓子,柳小桃照例蒙了塊麵紗坐在一個臨街的位置,細細打量著這小茶館。
茶館不大,大堂裏也就擺著七張方桌,今個正是茶館比較熱鬧的時候,各個桌上都是坐滿了人,像柳小桃這樣點了一大桌的點心茶水慢慢悠閑地打發時間的人也不在少數。
茶館老板娘是個半披散著頭發的嬌豔女子,方才聽這店小二說這老板娘都已經過了三十歲,難怪,在這猶如十八的容顏上就是多了那麽一抹風情。
這裏的常客都喚這老板娘做茗心,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柳小桃卻也是學會了這一招,看了看外頭越來越西的日頭,柳小桃又是扯開嗓子高喊了聲,“茗心姐。”
“哎喲,來了。”老板娘說著就是掀了這竹簾過來身來,“喲,柳姑娘還沒走呢。”
出來混的自然是要小心為上,柳小桃沒有輕易地透露出自己的姓名和這侯府四姨娘的身份,隻說自己姓柳,是從這外地來這巴陵城尋親的。
柳小桃笑吟吟地撫了撫自己的麵紗,對著茗心伸手一指,“茗心姐,我看那對麵窗戶的那位姑娘有些眼熟,你可知道她的來曆?”
茗心看似隨意地掃了掃那對麵端坐的袁萋萋,笑道,“柳姑娘果然是外地人,那位客人啊,是我們巴陵城鎮遠候侯府的小侯爺房裏的三姨娘,不過,這三姨娘平日裏都不怎麽出門,柳姑娘怎麽會看得眼熟呢?”
“哦,這個啊,”柳小桃隨手斟了杯茶,又是邀請了茗心坐下,“我在關中見過。”
“關中?”這茶館老板娘茗心似乎來了興趣。
“是啊,關中袁家鏢局的大小姐,一年前,比武招親,打擂台,那場麵可是熱鬧著呢,整整三天,沒有一人能敵得過她。”柳小桃邊說,邊是用茶盞掩著自己的半張臉,一邊觀察著茗心的反應。
茗心隻是輕輕一笑,放下這方才幹活一直卷起來的袖子,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柳小桃點了點頭,這眼神又是時不時地掃向對麵那桌一直望向窗外的袁萋萋,劍眉如鋒,眼似桃杏,在柔情似水之間還參雜著恰到好處的英氣,果然是江湖兒女,全然不似這隻會繡花弄月的閨閣女子那般嬌嬌弱弱。
心裏正是讚許間,卻是見得這袁萋萋往著窗外,看著看著忽而起身就是要走,柳小桃一時著急,連忙就是拉著明月去結賬。
“柳姑娘急著走?”茗心忽而將身子一攔。
“突然有急事。”柳小桃編了個不是很理想的借口。
“走這邊,柳姑娘。”茗心突然將柳小桃往這內堂一拉,指了指這絳紅色的簾子,說道,“從這裏走,穿過後院的後門,就是直接奔到大街上了,快得很。”
柳小桃沒多想,隻是留下明月呆在這大堂裏頭付賬,自個就是直接撒丫子往裏頭奔去。
一個開闊的後院,看似也沒什麽特別的,柳小桃正是心急火燎地找這出去的後門在哪裏,刷刷兩聲,再一回頭,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就是貼在了自己的脖頸旁。
眼前的,正是這目光犀利,寒光顫顫的袁萋萋。
袁萋萋冷冷一喝,“我早就認出你來了,你是那沈浩新娶進來的姨娘,別以為,你蒙了個麵紗,我向來也不出我那院子,我就當真是個不食煙火的傻子。”
柳小桃心裏雖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可是,這種情況下,卻更是需要冷靜,隻是心寒,原來自己扮了那麽久的裝扮,卻早就是被這袁萋萋識破,果然是江湖兒女啊,江湖兒女。
可是,這樣也未必不好,至少現在,這袁萋萋知道自己的身份,定然不會下手殺了自己,自己的身份和名號都在哪,縱然她和沈浩從來也沒有夫妻之實和夫妻之情,可是這麵子,還是要給的。
既然這樣,柳小桃心裏又是多了幾分底氣,驀然想到那引自己來的茗心,“你猜得真準,隻是,我倒是沒想到,這茶樓的老板娘,居然,和你是一夥的。”
“哼,茗心是我師姐,你說,她是會幫你這個坐了一下午點了一桌子點心的餓鬼,還是幫我呢?”袁萋萋似乎很有把握。
可是這話語剛落,這背後就是揚揚響起一聲斥責,“萋萋,你又在做什麽?”
“師姐,”袁萋萋回頭見著是這茗心來了,手腳卻是突然一抖,激動起來,“師姐,你讓我殺了她,讓我殺了她,反正,反正我已經殺了馮生了,我也要死了,倒不如,再多拖一條命去。”
望著袁萋萋眼裏的殺氣,柳小桃有些始料未及,一開始是抱著這袁萋萋既然沒有真的殺了那馮書生,這樣算來,也不至於要和自己拚了命,可如今看來,這袁萋萋當真還不知道這馮生已經清醒的消息,多半,也是信了這坊間的流言蜚語,果然,這八卦的力量是無窮大的。
“馮生沒有死。”柳小桃大聲一喝。
於此同時,這茗心也是麻利地翻身一奪,就是奪走了袁萋萋手裏的長劍。
“萋萋,你冷靜一點,你素來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如何,遇到那馮生後,第一次,你離家出走,第二次,竟然還想在我這茶館裏殺人嗎?”
茗心的話果然是很有用,一出口,這袁萋萋亦是一怔,還保持著握劍姿勢的手也是無力地垂下,雙目無神,隻是低聲問了句,“馮生他,當真沒死嗎?”
“恩,”柳小桃點了點頭。
“那我立馬去殺了他。”袁萋萋突然抬頭,眼眶通紅。
袁萋萋方欲轉身,旋即,卻是直挺挺地倒下,隻見得茗心捏了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怔怔的站在袁萋萋倒下的身子的旁邊,末了,將銀針一收,歎了句,“師妹,你莫怪我,我不能再讓你走彎路了。”
幫忙扶著袁萋萋進了屋,茗心才是拉著柳小桃出來,在這院子裏簡單的沏了壺茶,推了一盞到柳小桃麵前,繼而,才是慢慢地說起了過去的那些事。
“師妹和我一直同在丹霞山上習武,偶爾下山,她與那馮生結識,兩人就是定下了終生,後來,武藝學成,師妹的爹爹,也就是這袁家鏢局的袁鏢頭接了師妹回去,說是要給師妹安排婚事。”
“師妹脾氣倔,不喜歡自家爹爹要自己嫁的知府家的庶子,自個說是要比武招親擺出擂台,然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師妹一個人,在擂台上守了三天,無人能敵,後來,我才知道,她之前,就已經給馮生寫了封信,大概是說,讓馮生來參加擂台。”
“馮生是個文弱書生,論起琴棋書畫來倒還好,這若是論起拳腳功夫,哪裏是師妹的對手,後來,我猜,這馮生當時也是被師妹獨守擂台三天的事嚇怕了,據打更的老張說,隻看到馮生在擂台的第三天就是逃出了我們那座小城。”
“哼,真是可笑,男人啊,追你的時候,就是甜言蜜語,百般奉承,這若是當真論起婚嫁,卻是膽小得很,馮生真傻,若是他來了,師妹定會故意讓他,馮生,是唯一一個可以贏師妹的人,可是,他卻逃了。”
“之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師妹得知馮生逃走,在擂台上大罵男人無情無義,鎮遠候侯府小侯爺路過,切磋下,師妹輸了,然後,就嫁了過來。”
茗心說完,又是茗了口茶,搖了搖頭,一年前,一個是鬆山派女弟子,一個是遊學的書生,可是這一年後,一個卻成了侯府姨娘,一個成了落魄的三流教習,如何不惹人感歎。
柳小桃瞅了瞅這房裏還昏睡著的袁萋萋,難怪,難怪這袁萋萋也不喜歡理會沈浩,沈浩亦由著袁萋萋清清冷冷的樣子。
“所以,袁萋萋這次在巴陵城遇到了馮生,就是一時氣急,傷了他?”柳小桃試探性地問道。
茗心手一頓,才是對著柳小桃道,“柳姑娘,哦不,或者,我也應該叫你柳姨娘,我知道,本來,這些私事我不應該和你多說,可是,我和你說的目的就是,這麽多年了,終究是馮生那小子欠了萋萋的,我承認萋萋下手是沒個輕重的,可你想想萋萋這些年受的苦,也該是了了吧。”
茗心到底,還是護著自己師妹的,又是一副江湖氣息極濃的解釋,江湖人,自然是恩怨一筆勾銷恩怨了就互不相欠了,可是卻忘了,這還有衙門在,這衙門隻管用棍棒打人,從來不管用情傷人,這麽一來,問題倒是有些棘手了。
跟著沈浩久了,柳小桃似乎也沾染了些沈浩的脾氣,隻是點了點頭,還是坦白道,“很難說,畢竟,如今馮生人還在衙門裏頭,若是這要查起來,袁萋萋定是難逃此劫。”
“那該如何?”茗心蹙了蹙眉頭。
柳小桃思忖了片刻,卻是突然一笑,對著茗心道,“不知道茗心姐的輕功如何?”
茗心略一躊躇,摸不清柳小桃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但還是如實答道,“我在鬆山派,練的就是身法輕功。”
“那太好了,”柳小桃喜上眉梢,心裏有了主意,低聲對著茗心吩咐道,“那就還勞茗心姐姐晚上替我去衙門送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