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妙計安出

幾個柔然女子狼狽退走,蘭陵王端坐品茗,突厥王子據案高坐,身邊的幾個大漢也在他的暗示下坐了下來,幾人散落四角,仍是隱隱護衛王子的姿勢。

公孫意衝手下夥計一使眼色,立刻有夥計上前對圍堵在門口的人群道,“對不住各位,對不住各位,今日小店已被人包下,明日請再來。請,請……”

那些人本是街上閑散人等,眼見蘭陵王護衛齊齊站在身後,那突厥王子幾個手下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店裏夥計一開口,便四散開來。

登時清靜了許多。

半響,蘭陵王放下茶碗,站起來走到突厥王子麵前,“聽韋將軍說,王子天生神力,我那裏有一張三百石的鐵弓,至今無人能拉開,王子可願一試?”他風姿卓絕,麵帶微笑,站在突厥王子身邊,不像是邀人比鬥搏擊,卻像是請人賞花喝茶一般,說的雲淡風輕。

突厥王子聽到有三百石的鐵弓,便已經雙目一亮,起身欲走,卻又想起什麽似的衝蘭陵王一笑,“校場比試,隻是我們這兩人就太無趣了。不如把這位高僧請上,韋將軍做見證。”

清音真想這瘟神快走,見他突然又提出要自己做什麽見證,立時就虎了臉。蘭陵王何等人物,立時一挽突厥王子胳膊,手扣在他的經脈上,另一隻手做狀去扶突厥王子,“走吧,我等相較,請韋將軍即可。高僧寺中僧務繁多,我們不便打擾。冠魯,快去請了韋將軍到校場。”

突厥王子經脈被蘭陵王遙遙扣住,想起那日他便是這般扣住了小和尚清音,才發現原來是個女子。後來佛法大會上見她被人涉及下場比試,又怕她說出自己在後院暗藏的事,便借刀光威脅。不料她竟聰明萬分,目光看向他,也是和場中眾人看向他一般的驚訝,陌生,絕無半點破綻。與人辯法危機臨頭卻化險為夷。突厥人淨重勇士,這女子年齡雖小,沉穩機敏,又豎了和士開那樣的大敵,他便起了憐才之心,才有了殿中的邀請。隻是他用錯了方法,又不曾說出用意,被清音視為了牛皮糖蘚百般厭惡。但此時蘭陵王已經出手,自是再沒有機會與清音接觸了。再看蘭陵王盯著自己的目光,深沉若水,想必對那人身份也是知道的。不由心中輕輕一歎。任由蘭陵王了。

蘭陵王已經與突厥王子並肩走向門外,進過清音身邊時,兩人麵上神色自如,在旁人看來還真的是把臂言歡。

清音還道蘭陵王的鐵弓吸引了突厥王子,完全不知道蘭陵王和突厥王子兩人暗自的較量。

公孫意更是一頭霧水。他剛才見清音目光轉向小白手中的茶水,猜到她是要給場中劍拔弩張的幾人倒茶水緩解氣氛,心想自己是店主,怎好讓清音一個小和尚出麵,便搶先出手。誰知茶水倒給蘭陵王時還好好的,卻在要倒給那幾個柳眉倒豎的柔然女子時,腳下一軟,將滿滿一碗茶水一股腦全倒在了人家身上,真是失禮之極。

蘭陵王攜了突厥王子往外走,公孫意便趕緊放下茶杯茶壺,恭送他們兩人出門。回頭來見清音站在大廳中央,不由問道,“今日可要回寺中?眼看也快到中午,不如在這裏吃吧?”

他話說的極其自然,說話時雙目注視著清音,看得清音恨不得去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沾上了什麽東西。一邊心裏更是奇怪,怎麽自己一遇到公孫意這樣明明坦然的目光,卻偏偏心裏覺得別扭,局促不安,好像有什麽東西如鯁在喉,偏偏又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對勁,極度不對勁。

小白在邊上聽見了,心中歡喜,不待清音回複立刻吩咐了廚房去準備酒菜。她如今是酒樓的管事,因為劉管事去世接掌了管事之職,佛法大會上又協助公孫意理事,雖是一介弱女,卻張弛有度,很得公孫意看重。連帶的,酒樓裏的夥計也對她愈發尊重起來。哪裏還把她與那個當日一身寒酸來酒樓求取工作的女子當作一人。

清音被留下吃飯,心想回寺裏也多半無事,隻是可惜今日沒把法雲法明帶過來,自己那個師傅道明禪師一早出門,中午也不知回不回去。便同意了。

公孫意得了清音許可,不知為何,見她那樣明光湛湛的雙目微微一眯點頭時,心裏竟是無端歡喜。心想自己與清音自合作以來,還是第一次留他在酒樓吃飯,佛法大會上清音那些賺錢方法匪夷所思聞所未聞,要好好向他討教一番。

又想起自己房中那壇五年的陳年桂花釀,清純甘甜還不上頭,今日清音在此,不如去取了來,便興衝衝對清音道,“你在這裏坐坐,我去去便來。”

此時日已晌午。方才散去的食客見如意酒樓又重新擺桌設凳,又見清音雙手垂在身側,一臉悠然自得的站在大廳靠近門的地方,略帶好奇目光打量著街上景色,立時有幾個人眼中綻出喜色。看酒樓裏都在各忙各的——公孫意去了房間拎酒,小白領了夥計在灶上忙活,幾個小二正在收拾,就有人邁了進來,小聲道,“高僧,能不能請您幫小兒起個名字。”

清音訝然看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長臉瘦身,身上一身深灰色藍衫,看起來不像個不識字的,怎麽給孩子起名還要來找自己。

那男子站在清音身邊,似乎也覺得自己要求有點不妥,眼睛不敢看清音,隻搓著手低垂著頭看著腳下。小聲又說了一遍,“還請高僧起個名……”

旁邊有人歎息道,“周五家五代單傳,前麵幾個沒到周歲就歿了,眼下又得了一個,生出來也是病怏怏的……”

這樣一說,清音便明白了。古時醫療技術不發達,就是王孫貴胄也常有夭折的,更何況百姓。這周五家裏幾代單傳,大概是佛法大會上聽說了,便過來求名字了。不過自己的斤兩自己知道,實在不敢自認為高僧,清音搖手便要拒絕。

那男子見清音拒絕,麵色便十分難看。旁邊站的人便小聲出主意,“要不,你給高僧跪下吧!高僧受大王封賞,又是佛祖跟前的……”

清音聽了又要氣又要笑,這都是哪出對哪出啊!見那男子真的雙膝一彎就要跪下,趕緊上前托住他,“我幫你起個就是了。”皺起眉頭對著高遠的天空想了半天,道,“不如就叫康澤吧。周康澤。希望他健康長大,澤被鄉裏。”

那男子聽清音說了,嘴裏跟著念了兩遍,覺得這兩個字寓意好又不失書香之氣,當即大喜。雖然清音再三攔著,還是工工整整磕了兩個響頭,歡喜的去了。

有人帶了頭,旁邊幾人立時圍了上來,一時間,有要賜福的,有要請清音給寡母祈壽的,把清音圍了個水泄不通。清音不好再推拒,便說自己出門在外,賜福祈壽那些卻須去廟裏,今日他們已經預約,明日去了安國寺自然有人會為他們安排。

眾人雖不知什麽是預約,但高僧說明日有人給他們安排,便一個個安下心來。清音長籲一口氣,抹了抹汗津津的額頭,還好這些人不懂要簽名,要不然,像現代那些瘋狂粉絲般圍上來,隻怕僧袍都要給他們撕掉了。

一回頭,見公孫意抱了一壇酒站在樓梯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清音不由臉色一紅,想到自己方才假冒大師那副樣子這家夥是不是全部看到了。走過去一指戳向酒壇,“這麽大一壇,誰喝得完?”

公孫意卻不知道清音的心思,腦中還在回憶方才清音說的預約那個詞,聞言一拍酒壇,“你我二人呀!不醉不歸!”

清音一臉呆滯,“和尚不可以喝酒的。”

啊呸!上次她剛剛在如意酒樓喝過。實在是公孫意這一大壇酒嚇壞了她。

小白已經領了夥計們端菜過來,“掌櫃,該請清音小師傅上去說話。”

公孫意側身讓小白他們端菜上去,自己與清音道,“方才你說預約,能不能告訴我,這個預約是什麽意思?”

清音想不到公孫意這樣好學,當即解釋了下預約的意思,隻見公孫意雙目一亮,把酒壇砰地放到桌上,大喜道,“這樣的話,我知道如何操作了。”

見清音仍莫名其妙,便又解釋道,因佛法大會推出各家特色菜,如意酒樓是一道鼎湖上素。因其色彩典雅,鮮嫩爽滑在佛法大會上大受歡迎。結果佛法大會後每日來店中點這套菜的人就特別多,別的菜反而點的少了,廚房裏加大存貯這道名菜的食材還是供不應求,而別的菜雖也有人點,卻遠不及這道菜賣座。

會做這道菜的又隻有趙大廚一個,他這裏忙的要死,別人那裏閑的要睡覺,時間一長,不免怨聲載道,都反映到公孫意這裏來。

公孫意聽小白說可以預約,便立刻覺得可以拿來一用。

清音不由抬頭去看公孫意。因為談話,兩個人站的極近,一抬頭便見到公孫意微傾的身子,側麵望去一雙劍眉輕輕舒展,眉下一雙眼睛烏光湛湛……呃,靠的太近了,彼此間呼吸可聞,清音羞得一個倒仰,趕緊錯開身去,心裏還仍狂跳不停。

清音以前見公孫意,隻覺冷口冷麵,又見他提出要考驗小白更覺此人麵冷心更冷,想不到他在經商上卻極有天分。兩人合作以來,公孫意進步神速,有時她一句話說出來,小白還沒領悟,公孫意卻已經想到了,像現在,自己隻說了一個詞,公孫意便想到一個點子……看來古人是非常有智慧的啊!清音自己給自己定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