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尋仇挑釁

清音一聽到突厥王子那腔調就滿心惱怒。覺得這人真是糾纏不清。那日自己並沒有看見什麽,他就那樣點住穴道將自己製住,放了自己,又在大會上突然出聲威脅,又突然禮賢下士般請自己去他家鄉……動作猥褻!笑容可惡!行事顛倒!全無章法!!

今日不知怎麽又跑到如意酒樓來,定是故意生事!想到此處,不由心頭怒火“騰”的就冒出來,過去一拉門板就要下樓。

誰知門開處小白提著一壺熱水正在門口。清音也來不及看她一眼,噔噔噔就跑下樓去。

小白見公孫意也下樓了,才醒悟過來,提著水壺也來不及放下,又拎下樓來。

走到大廳裏,就見酒樓裏的夥計已經都圍在店裏。人群中央,突厥王子那幾個手下雙手抱臂在胸,目光冷冷的的看著圍著他們的幾個人。

中間那個突厥王子,一腳踩在一張長椅上,一手撐著膝蓋,臉上似笑非笑,見到清音他們下來,才冷冷的道,“正主兒來了,你們同他說去。”

清音見他那個樣,氣就不打一處來,立刻開口問道,“是何事吵鬧?”

她話衝口而出,就見中間背對著她的幾個人緩緩轉過身子,卻是幾個深眉碧目的女子。她們頭上戴著大齊盛行的籠冠,身著湛藍長袖褶衣,下身垮褲,形似男子,現在轉過身來清音才發現原來是女子。不由“咦”的一聲。

見到清音,其中兩個目中一亮,上下盯著清音狠狠看了兩眼,另兩個卻冷哼一聲,隻冷冷掃了清音一眼,又轉過臉去,怒氣衝衝盯著那突厥王子。

清音一見是幾個女子,更加認定是這突厥王子品行不端,惹怒了人家,現在被人追上來。她自己是女子,同仇敵愾,理所當然的就站了這幾個女子一邊。衝突厥王子臉一板,“到底是何事?”

突厥王子雙手一攤,麵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小王在店中吃飯,這幾個女子突然闖入,要趕我等……敢問這些是店中管事麽?”他明知這幾個女子身份,卻故意說她們是店裏管事。

清音一聽突厥王子說話,便知他定是隱瞞了什麽。當下臉一板,也不管公孫意這個正牌酒樓老板在此,冷冷道,“定是你與人家有什麽過節。卻不該在此喧鬧。”

突厥王子笑起來,一雙藍眼睛在清音身上轉了幾轉,又轉到幾個女子身上,“高僧,你佛法高深,是我突厥萬民所盼,不若便幫我好生勸勸這幾個女子,往事已矣,俱如雲煙,便隨他去吧。”

一句話就將清音拉進了他們的戰圈。

公孫意卻比清音要冷靜,上前來與清音並肩而立,微笑和聲問道,“不知是何事,幾位可去樓上雅座細談。快到吃飯時間,怕等會人多口雜影響了你們。”

明明是怕這幾個人爭吵影響了酒樓生意,他卻說是怕人多口雜影響了這幾人吵架,說得還合情合理讓人無可辯駁。不動聲色就將事情攬了過來。

清音不由看了眼身側的公孫意。

突厥王子並不作聲,那兩個女子卻是一臉仇恨,盯著突厥王子惡狠狠的道,“這大齊鄴城裏,什麽時候起突厥惡狗也敢隨意進入了!你們這酒樓不想在鄴城開下去了嗎?怎的任野狗在此……”

這話說得難聽,突厥王子身子紋絲不動,幾個大漢卻是有點忍受不住,麵上齊齊變色,袖子一擼,猙獰的眼神掃過來似乎野獸一般露著凶光。

這幾個乃是柔然女子,柔然為突厥所滅,她們對突厥人自是恨之入骨。隻是她們自小便被送入大齊,突厥又與大齊對戰多年,她們難得有機會見到突厥人。昨日佛法大會上見到這王子,便想來生事。昨日查到他們的落腳點,今日便跟著他們出來了。

突厥王子在如意酒樓,她們宮中女眷身份不便暴露,便想逼對方出去。誰知那突厥王子理也不理,一雙眼睛不時盯著樓上。幾個女子氣極,又不想放棄這難得機會,一時僵持在這裏。

突厥王子剛才突然高聲,就是想驚動公孫意等人,現在清音和公孫意一起下來了,他便把難題拋向公孫意,看他如何。

公孫意臉上的笑意更深,身子微前傾,隱隱擋住清音,“小店開門迎客,不分貴賤。至於你們的仇怨……”他眼珠一轉,“小店可以免費提供場所,桌椅板凳損壞後按價收費,還可以清退場中閑雜人等,供你們大打出手,報仇雪恨。”

他說的慢條斯理,大家還道公孫意定是要勸架,一聽後麵這話俱都愣住。清音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樣一番話,實在不像是從公孫意那張嘴裏說出來的。要不是明知公孫意是土生土長的大齊人,她要以為他也是個穿越過來的了。

那兩個女子雙眼對視,似乎一時間也有點忍俊不禁。但畢竟血海深仇要報,滅族之禍難消,當下其中一個從腰間解下錢袋扔到公孫意邊上的一張桌上,將頭一擺,“你們退下!”竟真的要在這裏尋仇了。

胡女彪悍,一至如斯!清音不由愕然。

公孫意看了看扔在桌上的錢袋眉頭微微皺起。他早看出那突厥王子武功不凡,身邊幾個大漢更是筋骨外露孔武有力,這幾個女子哪是人家對手。有心想將她們解救出來,誰知這幾個卻是一根筋。

突厥王子瞥了清音一眼,見她站在公孫意身側,半張臉被公孫意的肩膀遮住,隻露出喜彎彎的雙眉,和眉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眼睛中半是驚愕半是笑意,想到她方才那銀鈴般短促的笑聲,再看看公孫意似有意護著她的站姿,不由心裏就有了幾分惱意。

輕咳一聲譏諷道,“大齊待客之道也不過如此。”一雙微藍的眼睛挑戰似的瞧著公孫意。

公孫意一怔。他與突厥王子首次相見,對方又是酒樓的客人,當時淡淡點了個頭,並不曾得罪對方。幾個柔然女子來尋仇,他也是插科打諢,想將一場紛爭化解開去。怎麽這突厥王子對那幾個柔然女子並沒有怎麽在意,卻對自己似乎成見很深?

公孫意並不真的想他們在酒樓生事打架。剛要開口說話,便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大齊以武治國,以佛法勸化萬民。對於挑釁生事的卻向來並不姑息。”

隨著語聲,一個身影踏了進來,眾人隻覺眼前一亮。蘭陵王一身淡藍氅裘,頭上同色蘭緞束發,整個人如原野裏飄過湛藍的一朵雲,清新,高遠,讓人仰首。

他站在那裏,嘴角一抹淡淡微笑,“突厥兵力日盛,這次與大周同來,小王還未有機會同王子切磋。不如王子賞個臉,我們去校場看看。”

突厥王子朗然一笑,卻手指麵前幾個女子道,“隻怕她們不肯。”

蘭陵王雙手負在背後,淡淡笑道,“不妨。小王有的是耐心。”他說完話,身後跟著的幾個副將立刻掇過一條凳,用衣袖細心擦了,放在他身後。蘭陵王袍角一撩,施施然坐下,竟是一副準備看戲的狀態。

此刻店裏人數眾多。蘭陵王突厥王子坐著,清音公孫意等人站著,店裏夥計遠遠圍著,眾多來吃飯的客人扒在門上向裏看著,一時眾多雙眼睛齊齊盯著那幾個柔然女子。更有人指指點點。

清音看這幾個女子麵色青白紅紫有如打翻了染坊色缸,知道她們心中定是不安,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卻是打不起架來了。有心替她們解圍,隻是一時想不到主意。

目光四轉,一下子看到小白手中拎著的茶壺,一個主意便冒了上來。

便在此時,公孫意突然跨前一步,一把接過小白手中茶壺,順手拿起身邊桌上一個大碗的青花白茶碗,慢慢斟了一杯,遞給坐在入門不遠處的蘭陵王,又滿滿斟了一杯,帶著笑意向那突厥王子方向走去,卻在經過那幾個女子身邊時,不知為何腳下一絆,滿滿一杯熱茶直灑到為首的那個柔然女子身上。

這一下事出突然,那女子被驟然茶水灑的滿身,一聲驚叫,忙不迭的抹著身上的茶水。旁邊圍觀的眾人也是被公孫掌櫃那突然的一下弄得驚呼起來,再看那女子已經去了頭上籠冠,滿臉茶水,濕漉漉狼狽的站在那裏。她的幾個同伴紛紛上來幫她拭著麵上的水漬。

公孫意滿麵愧疚,一手拎著茶壺,一手拿著茶杯,想上前也不是,想退後也不是。那女子拭淨了臉上的水,也不同那突厥王子說話了,雙腳一跺,“走!”領著幾個女子推開圍觀的人就那麽走了。

雖然過程略有不同,結果卻是一樣。清音眼見公孫意詐作無辜的樣兒,不由暗笑。回頭看看蘭陵王,手中捧著茶碗品茶品得那叫一個細致。再看看突厥王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翹著二郎腿,手指敲著桌麵,好像方才被人尋仇的是別人,而不是他似的。

裝!都會裝!清音心裏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