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事在人為

清音走到大雄寶殿。一眼便看見小白喜孜孜的站在那裏看著法明等給人念經超度。

步子越發有點邁不開了。

小白滿臉喜色,肯定是昨晚自己教她的方法有了效果。現在公孫意那邊大概已經圍滿了人。反而是自己這個始作俑者……

這時小白抬頭間已經看到了清音,雙目亮彩連連,高興的就奔過來。

周圍原本肅穆的氣氛,因小白的奔跑而活泛起來,一時間大殿裏人人側目。小白驚覺到眾人目光,滿臉通紅止住了腳步,隻慢慢走了過來。

清音見她那扭捏的樣子,不由想笑。小白不知道自己也是個女孩吧,加上自己現在身份是個方外之人,小白對著自己時總有那麽一點小心翼翼。

小白已經挪著小碎步走到清音身邊,福了福,小聲道,“事情成了。”

眼中泛出毫不掩飾的喜氣。

你那裏成了,我這裏卻麻煩呢!不過這話卻不能同小白說。再說清音也不是個遇到難題就想繞彎子避開的人。

又好奇剛才小白看法明給人念經,便抬了抬下巴問道,“那有什麽好看的?”

清音在小白眼裏一直是莫測高深救命菩薩一般的。陡然見清音露出一種情緒--小小的好奇和疑惑,小白怔了一下,醒悟過來清音問自己。

便老老實實回道,“西山腳下的張員外府裏老夫人去世三周年,請寺裏給亡者念經超度。排場挺大。”

說到這裏看了清音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去,麵上微紅,“我便在那裏瞧下熱鬧。”

念經超度有什麽熱鬧好瞧。清音搖了搖頭。

這古代沒有電視沒有卡拉OK,娛樂節目缺乏,難怪那銅雀台上的後宮要灑酒為樂,小白要看人念經超度了。

那邊念經似乎已經結束,木魚鍾磬停了下來。卻見幾個衣著素淨打扮得體的婦人上前拈香禱告。又有小廝端了銀帛上來。遠遠看去,好像是放了滿滿一大木盤。

念經,布施!腦子裏原本一閃而過的那個念頭似乎又亮了起來。

清音快步走了過去。那邊清塵已經滿麵肅穆的接過了木盤。

真的是碼放的整齊的兩摞銀子。

清音不知道一錠銀子是多少。看這架勢卻是很多了!

清音來到古代後一直躲在房中。想著古今相同,佛門似乎是傳承古代最多的,儀式陣仗什麽的也應該都差不多。

她又不想一輩子女扮男裝的做和尚,對寺裏的這些從來也沒有留意過。

現在仔細一瞧才發現,原來還是有許多不同的。

並沒有後世大雄寶殿裏經常看見的那個一人多高的捐款箱,寺廟裏也不賣香火紙燭,更沒有廟門口那一個接一個賣佛教紀念品的小商小販。

清音登時就樂了。

照這樣,倒還可以搏一搏。

清音心裏有了主意,覺得要照自己方法,這次應該可以賺到了。但心裏還有點不踏實。

畢竟她對佛教的這些一竅不通。

又見小白緊跟在自己後麵,便止住了笑容,淡淡的對著小白道,“你還去如意酒樓守著。若是公孫公子事情成了,你的工作也就定下來了。”

小白不懂工作是什麽,卻也不敢多問。

想著有個工字,可能跟做工差不多。便點點頭,應了聲“是。”

又行了個禮,才跟在香客後麵向寺門走去。

清音看她躲躲閃閃的樣子,想起來古代等級森嚴,女人一般是不能拋頭露麵的。

小白是窮人家,沒有那麽多講究。那麽自己現在這個和尚身份倒是極好的保護了,可惜了前世一頭烏黑的長發。

想到這裏不由摸了摸光光的腦袋。她記得後世和尚好像頭上有點了戒疤,武俠小說裏也有過。

不知為何在這裏看空智大師他們一個個雖是剃光了頭發,卻沒有戒疤。

清音也不敢問,怕人笑話。

不過這樣更好,一來免了疼,二來以後就算想蓄發也會方便很多。

她這樣想著,又想到自己方才想出來的方法。不由腳步輕快,又往後院去了。

還沒到方丈的院子,就聽見後麵腳步聲。

寺裏來往僧侶多,香客也多。大雄寶殿,天王殿都在前院。後院多為貴族豪門內院休憩,靜養的廂房。寺裏的僧房還在兩邊的僻靜處。清音也不多心,還照樣走著。

待拐進方丈禪院,見那腳步聲還是跟在後麵,且已經追到了身後,清音以為是小白姑娘去而複返,這方丈院子不是等閑人可以進的,怕小白不懂規矩,趕緊回頭。

卻不期然對上一雙含笑的美眸。

“蘭陵王殿下!”記得好像是這樣稱呼,清音馬上止住腳步,合十作揖。

“不妨事。”蘭陵王見清音行禮,便站著受了她一禮,手放在後麵輕輕不著痕跡的一擺。

身後跟著的幾個小廝便止住了腳步,四散開來。

清音沒有注意到這些。

行了禮抬起頭來。見蘭陵王身著皂色窄袖短衣,下身一條深色褲,攏在一雙鹿皮長靴裏。

這樣的胡服清音在寺裏和在鄴城的街上都曾見人穿過。

但再沒見一個穿的能像蘭陵王這樣別致出彩,精神奕奕的。更何況他一張白皙的臉上還散發著溫和的笑意。

蘭陵王見清音審美似的將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也不生氣,隻是耐心的等著。

見清音打量完了才想起什麽似的微微發窘,心裏暗暗一笑,“走罷。空智大師在裏麵呢!”

說的好像他們是約好了來見空智大師一般。

這次清音終於記得分寸了。

讓蘭陵王在前,自己跟在後麵,轉過臘梅樹,見到空智大師已經迎在門口。

見到清音返回來,而且是跟在蘭陵王的後麵,空智大師很是詫異。

麵上卻不露聲色,微笑著道,“殿下,等你半日了。”

進去後空智大師也顧不得清音在這裏,開口便問道,“殿下,不知那銀兩的事……?”

蘭陵王倒有點躊躇起來,看了清音一眼,含含糊糊的道,“可能還要幾日。”

清音看蘭陵王那樣子,也不知是要避忌自己,還是事情與自己有關,覺得是不是坐在這裏他們說話不方便。

便站起來,“我去叫法雲過來沏茶。”

空智大師見清音走出去,還體貼的關上門,便輕聲問道,“怎麽?是銀子出了問題?”

一任名寺主持,開口便是關心銀子,傳出去有失出家人的名聲。

但十五萬兩是個大數目,又是用錢之際,他也顧不得了。

見空智大師著急,蘭陵王便敞開來說了,隻是把聲音壓下,“和大人攔住了。說是邊關送了急報,又下了幾場早雪,軍需急用,要銀子做冬衣。”

邊境苦寒之地,都是有單獨的軍餉專款撥去,怎麽會用了賜給安國寺的銀子?

蘭陵王說到這裏空智大師便明白了。

報複!這就是明顯的報複。

當今這幾任大王都是個暴虐的性子。

那日空智大師去王宮,大王坐在錦榻上,一手擁著美人灌酒,庭下一個不知因何事被杖斃的內侍,觸目處血肉模糊,飛濺若雪,把空智大師嚇得腿軟,不住口“阿彌陀佛”,大王見他進去,將懷中美人一推,摔落杯盞,大手一揮說要撥下十五萬兩。

空智大師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戰戰兢兢立刻出來。

現在大王身邊的紅人和大人說先給更加緊要的邊關送去了,難道他們還要去跟大王對質不成?

空智大師歎了口氣。

這個啞巴虧現在隻能吞了!

可又不明白蘭陵王為何遮遮掩掩的不當著清音說。說起來,清音也是當事人之一……

還沒等他想明白,蘭陵王已經自己解釋開了,“我看小師傅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佛門中人,卻有這樣的血性,極是難得!大師萬萬不可怪責他。”

竟是對清音褒賞有加!

空智大師還想說話,清音已經在外麵輕咳一聲。空智大師看了看蘭陵王,對方的嘴角逸出一個微笑。素白溫婉的臉上,有如蘭花綻放,芳華無比。

“進來吧。”空智大師便坐直了身子道。

清音幫著法雲抬了小茶爐進來。爐上茶水半開。兩個人把茶具放好。

空智大師覺得又要貼出自己的寶貝茶葉,嘴角有點抽。

蘭陵王看著清音輕手輕腳的把刻著蘭花的精致錫器茶葉罐打開。翹著手指將將茶葉挑出來,放在淨白的瓷碗裏。

“大師,佛法大會的事可開始準備?”蘭陵王轉開了目光。

清音備好了茶葉,聽到蘭陵王這樣說,便直起了身子。

果然空智大師麵露難色,在蘭陵王麵前卻是毫不掩飾,“寺裏往昔虧空的厲害,大王撥下的銀兩又不見到,現在隻有往年庫房裏備下的旌旗法具等物可以用。”

蘭陵王一聽之下不由一愕。

萬萬想不到安國寺的家私竟隻有這些!

眼看離佛法大會召開不過半月了。蘭陵王的目光也不由凝重起來。

清音跟法雲並排站著。

聽空智大師說話裏意思,好像一點家底也沒有了。

想起來早晨空智大師話語裏寺裏還沒到這麽窮的地步,況且剛才看寺裏念場經什麽的還能有大盤銀子入賬。

心想,難道空智大師想貪汙?

又覺得空智大師不是這樣的人。

哭窮!空智大師是在蘭陵王的麵前哭窮?

不知空智大師是何用意。

清音心裏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