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別院生活

萬安會選舉之前,暗流湧動,付容安積極拉攏各堂口勢力支持他。

付冬青的生活過的悠閑而平靜,對一切都不聞不問。

他現在全部的心裏都放在了付雲景的身上,還專門為付雲景請了教習師父,付雲景雖然沒有真正執過筆,寫的字卻頗有風骨。

當問過是他母親一筆一劃在沙子上教的之後,付冬青長歎一聲,長久地沉默。

可惜那女子沒能來到龍城,萬隆接應付雲景的時候在內陸暴露了身份,她留下來斷後,定然不會有好的結局。

看著付雲景專注練字的樣子,付冬青選擇了對此事沉默不提。

萬隆叔公來到書房裏,問道:“將帥!我聽說您讓我們都支持容安,難道您真的要將他送上龍頭大哥的位置?”萬隆的神色裏有幾分不理解。

付容安是個太有野心的人,為萬安會的開拓立下汗馬功勞,但是手段太過於狠戾,這些年性格也相當偏激,做事不留後路,這樣的人當龍頭大哥,實在是不太合適。

“人在懸崖上,手中隻有一根繩子可以依仗,你說他會不會鬆手?不進則退,進才是正確的。”付冬青說道,“他從小是你我看著長大的,本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能開拓基業,卻不是個優秀的領袖,所以會裏很多人不服他,付容安一直在跟他們鬥,會裏的弟兄們有眼睛在看,有耳朵在聽,什麽人能引領萬安會發展什麽人會將萬安會領上歪路,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希望日後雲景能夠勝任,如今我能做的,不過是送容安一程。”

“可惜雲景少爺太小。”

“當年我這般年紀的時候,已經和你一起坐到了南州軍閥談判的桌子上,該麵臨的不會因為年紀小就不用麵對,雲景遲早都要麵對這些事。萬隆,你也說過,此子可托,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尚有能力的時候,為他安排好一條路。讀書明理,行事隨心。若是我不在了,你們也要替我好好地看著他。”

“將帥,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到這種時候,也沒有什麽好怕的。萬隆,我的這些安排你一定要執行下去,這都是為了雲景好。烈火烹油,若是咱們現在將他推到高處才是害了他,時間還長著呢,種什麽因才能得什麽果,你要切記這一點。”

付冬青欣慰地笑了笑:“他心智堅忍,有謀有斷,最重要的一點……心正,萬隆,我好快活,他像他父親!付家終有人可托!”他頓了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擔心我將容安推上龍頭大哥的位置,他會為難雲景,但是你切莫忘記一點,他也是付家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容安有能力坐上這個位置,日後更重要的是,讓雲景在複雜的形勢中學會處理事情的方法。希望日後雲景能將萬安會帶領上我期望的那條路上去……”

萬隆霍然明白過來:“您這是讓世事磨練雲少爺啊!”

付冬青搖了搖頭:“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盡力籌謀罷了。”

他們來到書房,聽到清脆的笑聲。

“看呀看呀,飛起來了!”穆曼君在窗外喊道,“小哥哥快點出來放風箏啊!”

少年正在鎮定地臨帖,聽到喊聲後,他從容不迫地放下筆來到窗邊。

外麵陽光明媚,穆曼君手裏拽著細線,跑的臉蛋紅撲撲,站在院子裏仰臉看著窗口:“小哥哥你快來啊!”

“我的字還沒寫完,曼君等我一會兒好不好?”他語氣溫軟,跟女孩說道。

穆曼君並不蠻橫,聞言一點頭:“好啊,那你快寫,我在外等你。”

“雲景,去吧。”付冬青發話道。

少年輕輕“嗯”了一聲,穩穩地走到門邊,走出去的時候腳步才略顯急切。

俊朗的少年接過女孩手裏的風箏線,女孩仰望著他報以甜甜的笑容。

少年平靜的麵容上也有了生動之色,兩個人追逐在院內,青春正好,陽光正好,一切都生機勃勃。

付冬青麵上帶著笑,仰頭往上一看,不由拍了下窗台:“曼君個小鬼頭,我說別院裏哪裏來的風箏。那是我的藏品,宏遠大師的作品……快些找人去看著點,莫把風箏弄壞了,”頓了頓又說道,“看著就好,別打擾了孩子們玩的興致。”

萬隆忍住笑,出去吩咐下人。

晚上,付雲景在書房裏一筆一劃地補完了教習布置的臨帖作業。

他臨摹的手臂酸麻,內心中卻有一種難言的滿足。

母親曾經說過,父親寫的一手好字,就算是用樹枝在地上也能從容地寫出一首詩詞,他從沒見過父親,可是在母親的描述中,他一直都能感受到父親的存在。

如今他見到阿公,與阿公生活在一起,也對他充滿了敬仰。

阿公有學識,有魄力,威嚴卻又慈愛,相處雖短但對他格外用心栽培。

寫完字,付雲景到阿公房裏道晚安,阿公竟然還沒睡。

“雲景,字寫完了嗎?”他半倚著問他。

“寫完了。”

“今日我讓你去陪著曼君放風箏,是想看你們玩樂的樣子,含飴弄孫大致也就是這個樣子罷,總算知道是什麽滋味。”

老人夜裏咳得越來越厲害,精神越來越不濟,清醒時都與他相處,說的話裏都包含著很多期盼和良苦的用心。

“阿公,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也學著人叫我阿公?叫一聲祖父罷,我沒聽你叫過。”

“祖父。”付雲景的聲音發顫。

“雲景,我從來沒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你到我身邊來就這樣高了,這些年我沒能看著你一點點長到現在這麽大,可真是遺憾呐!你沉穩得多,不像你爸爸小時候,他特別淘氣,整日地闖禍鬧事,惹得我惱了就會打他一頓,明明疼的狠了,他卻怎麽也不肯服軟,總是倔強地跟我對視,就是不肯嘴上認錯。你祖母總是跑來勸,真是慈母多敗兒!誰知道我們之後都再也沒能見到他……”

老人絮絮叨叨地說著,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裏。

付雲景知道祖母和父親都已故去,不忍順下去這個話題,沉默地聽著。

老人說話累了,付雲景扶著他躺下,他沒回荷園裏去,讓人搬來一張小床睡在內室邊上,

夜裏老人動一動咳一咳他就會醒,上前去照料老人,十分地孝順。

付冬青安排了照相館的人前來照相。

萬安會的堂口大哥和叔父濟濟一堂,圍繞在阿公身周,老人威嚴地坐在正中間,照片中僅站著三個孩子。

付雲景,穆曼君,還有付容安的女兒付雲晴。

嚴格意義上算,付容安是阿公付冬青的養子,但也是阿公指認的明麵上的接班人,憑空冒出的付雲景就成了付家隱秘的接班人。

阿公的做法誰也猜不透,他沒有推付雲景繼位,而是放手給了付容安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權利和地位,他得到了阿公無條件的支持,被扶持著登上了龍頭老大的位置。

付容安已經是萬安會真正的龍頭老大,到此刻大局已定,萬安會就是有心裏有不服氣的人,麵上也不會表現出來。

各個堂口主事的堂主都對付容安表示了祝賀,一派的熱鬧與恭維裏,沒人刻意去留意一直站在阿公身後,那個沉默的少年付雲景。

付雲晴和付雲景說話,神色很好奇地問他道:“聽說你是從內陸來的,給我講講那邊的事情好不好?”

付雲晴比付雲景小了一兩歲,少女的問話中帶著幾分好奇和試探,付雲景還沒回答,穆曼君就甜甜叫了聲“雲晴姐姐。”

付雲晴看著穆曼君笑道:“你怎麽還沒在這兒,還不用回你家去嗎?”

付雲景說道:“這裏也是曼君的家。”他對著付雲晴的時候略有些生疏的客套,但是讓人很有禮貌說道,“我先帶著曼君去那邊。”

他隻牽著穆曼君的手,禮貌地從她身邊走開。

付雲晴笑著站在原地,說道:“好啊,哥哥,你們先過去。”一邊說一邊對著曼君做了個鬼臉,“你不要再被我弄哭啊……你哭了爸爸又要罵我。”

熱鬧的選舉過去,別院再度歸入平靜。

穆家終於來人接走了穆曼君。

穆曼君臨行的頭一天晚上,兩個孩子坐在荷園裏的小亭子裏。

付雲景有教穆曼君手語,她學的很快,有些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緒,她總會用手語來表達。

“我要回去了。”無力地做出這個手勢,穆曼君的小臉垮了下來。

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不是那樣活潑伶俐的小女孩,而是外表天真內裏落寞的一個孩子。

這些日子以來付雲景用功讀書習字,日程都安排的滿滿的。

他是個好靜的人,穆曼君從來不會刻意地吵鬧到他。

在古色古香的書房裏,他臨帖背誦文章,她就托著下巴坐在那兒等著,等著付雲景下了課一起在院子裏玩。

這樣的日子太過於短暫,也太過於快樂。

年幼的時候,都以為互相依偎就是天長地久,所以分離格外地傷痛。

穆曼君垂下頭去,說話的聲音帶著軟軟悶悶的鼻音。

“小哥哥,這個假期過完,我就要去上學了。以後就不能常常來看你了。”

“我會想念你,曼君,你想來玩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這裏也是你家,永遠都會歡迎你回來。”他姓付,在別院裏住的理直氣壯,顯然是主人的姿態。

穆曼君“嗯”了一聲,抬頭看了看月亮,又側過臉去看了看身側的俊朗溫潤的少年,又覺得開心了起來。

有哥哥的感覺,原來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