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傷再傷慘
單小五覺得自己似乎是在黑暗裏漂蕩了好久,手腳仿佛都浸在粘稠蠕動的**中一樣拔不出來,身體沉沉的使不上半點力,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後背突然變的又疼又辣,就好像有人拿燒熱的鐵板貼在她背上一樣,她尖叫著想要逃開,卻反而被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著更往黑暗深淵掉下去,前方的光線越來越稀缺,偶爾的幾道透過水麵便成了曲折散開的一片冷光。
後背是火燒似的疼痛,前方卻是冰冷交疊的寒水,漸漸的,喉嚨便好像被扼住似的無法呼吸,就在單小五近乎絕望的放棄掙紮往下沉的時候,在她上方卻突然有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衝破了黑暗,溫柔的抓著她的手臂一個使力將她托出了水麵。
“有我在,我會護你一世平安。”他說道,聲音猶如大提琴般低沉悅耳,那張臉隱藏在重重黑霧中無法看清,隻有那雙與她對望的的眸子璨若星辰,明亮而魅惑。
單小五想告訴他趕快把自己救出去,但是一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反而像是魚兒在水裏一樣,隻能吐著泡泡發出模糊不清的哇哇音。
“……好在你事先幫她控製了體溫,否則再晚點就救不回來了,”耳邊驀地傳來老人咳嗽的聲音,隱隱約約好似隔了老遠,雖粗嘎好似鴨子,但也聽得出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保心丹喂了嗎?”
“十一個。”冷淡低沉的男聲好一會兒才響起,眼前的場景驀地轉換,能將人溺斃的深潭瞬間消失,昏睡中的單小五反射性的動了動手指。
“什麽?!十一個!”先前開口的老人失聲尖叫,仿佛連身體都顫抖了,“你以為這是糖做的丸子啊,我一年那麽辛苦才煉出來兩個,你你你……”
“救人。”
“你救人還是我救人,現在是我在跟你講道理!”老人氣極。
“你。”依舊冷淡如昔。
“我?”老人楞了下,隨即炸毛,“我!”
“咳咳咳,戚婆婆,我想你還是先救人吧,”某個耳熟的聲音相當友好的提示,“再耽擱下去,估計老大就該把你扔出去換戚長老來了。”
“他敢!”
“老大敢。”
“……我說的是死老頭,”老婦人哼哼了兩聲,似是很不甘願,不過氣勢倒是弱了下來,“都走開都走開,別耽誤我救人。”
差點想撲哧一聲笑出來,隱約中感覺有人一直抓著自己的手,單小五試了好幾次才勉強將眼睛打開一條縫,隱約隻看到好幾張模糊的人臉在她麵前晃動,接著便有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將她半扶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強迫著喂她喝了好些苦到不能再苦的東西,她想吐卻吐不出來,很快,腦子裏又重新蕩起鍾擺,整個人昏沉沉的,很快又重新昏睡了過去。
隻不過,這次沒有再做半點噩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趴著的,腦袋還有點暈,單小五晃了好幾下頭才能勉強睜開雙眼,窗外空氣有點濕潤,樹葉上掛著水珠,似乎剛下過雨。
入目便是這樣的好景色,讓她心情沒來由的好了起來。
屋外院子裏應該種了桂花,風從窗戶吹進來,滿屋子就都充斥著桂花的淡香。
單小五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的翻了個身,結果卻不小心扯到後背的傷口,疼的她齜牙咧嘴,嗷的一聲叫了出來,反射性的就重新趴了回去,然後……然後……她被踹傷的肩膀便很榮幸的砸到床板上了。
“啊!!!”這次可是貨真價實的殺豬叫了。
“發生什麽事了夫人?”
門被推開,兩個梳著雙丫髻的蒙著麵紗的粉衣少女奔了進來,見單小五正抓著肩膀疼的滿頭大汗,其中一個趕緊走上前去,小心的扶著她替她矯正姿勢放鬆肌肉,另外一個則是立刻轉身出門,想必是喊大夫去了。
“夫人你放心,七巧已經去找戚婆婆來了,遙香先幫你按摩一下,很快就不疼了。”那名留下來的少女聲音宛若黃鶯出穀,麵紗後的眼睛是彎月形的,即使不笑也很好看。
單小五咬牙抽噎著點了下頭,一邊閉著眼讓她替自己查看背後的傷口。
“這裏……是什麽地方?”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天城武館的地牢裏,對這個看起來典雅別致的房間壓根半點印象沒有。
“這裏是逍遙山莊,夫人現在住的地方是禦風閣。”遙香輕手輕腳的將單小五的衣服拉下,小心翼翼的將染血的繃帶揭開,“呀,果然傷口裂開了。”
因為繃帶連著血肉,即使遙香手腳再輕,將繃帶從傷口拉開的時候單小五還是疼的反射性抖了幾下。
“夫人,遙香弄疼你了嗎?”見單小五咬著牙,遙香嚇了一跳,連忙鬆了手,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要繼續。
“沒,沒事。”單小五淚眼汪汪的朝她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就是比較怕疼,如果不介意,麻煩美女你給我弄個止痛藥先吃了?”
“夫人,遙香不知道什麽是止痛藥,”遙香搖了搖頭,麵紗便隨著風飄了起來,露出小巧好看的下巴,“不過戚婆婆會針灸,等下戚婆婆來了,夫人就不會疼的睡不著了。”
“哦……”也就是說現在她還得繼續忍著疼就對了。
“等等,你剛叫我什麽?”
安靜的趴了一會兒,單小五總算想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夫人啊。”遙香眨了眨彎月似的眼睛,垂著頭恭順的站在床邊看著單小五。
“夫人!”
單小五突地拉高嗓音,反射性的就用手撐著床板往後一躺——
“啊!”
雖然有遙香眼明手快的把她扶住,但左側後背的幾道鞭痕還是不可避免的再次壓到了。
“夫人,夫人你別急,我馬上去找戚婆婆來。”遙香見單小五後背傷口滲血,立刻慌了神,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跑。
“等一下!”單小五緊緊拉住她的裙子下巴不讓她走,“你先回來。”
“夫人還有什麽吩咐?”為了不讓單小五為了扯她裙子而掉下床,遙香隻好乖乖的走回去呆著。
“你為什麽叫我夫人,我我我……我看起來像是那麽老的人嗎?”
她還沒結婚,她才十六歲……好吧,加上上輩子的年紀這個數就得翻倍再往上疊加好幾次了。
遙香歪著頭,長長的睫毛扇呀扇的,很是誠懇的回答,“夫人當然不老了,夫人還這麽年輕漂亮,怎麽會老呢。”
單小五一臉悲憤,“既然我不老,那你為什麽喊我夫人?”
她家娘親也讓人家喊夫人,可是她家娘親那都四十好幾了,能比麽?
“這是奔雷堂主說的,”遙香是個誠實的娃兒,當下便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您剛到山莊的那一天他跟我們所有人宣布了,您就是我們未來的莊主夫人,以後無論誰見了您,都得這麽喊。”
“……”
單小五啪的一聲摔回床上,臉整個埋在鬆軟的錦被裏。
奔雷這家夥到底搞什麽鬼?莊主夫人?什麽該死的莊主夫人?奔雷的頂頭上司是歸不離,該不會是……
這邊單小五正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著事,那邊先前出去的婢女七巧已經帶了一大群人回來。
聽得遙香的恭敬的問好聲,單小五便下意識的抬起頭朝門口望去。
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她之前見過好幾次的歸不離,他的臉上依舊覆蓋著銀色半邊麵具,墨色長發這次倒是一反往常模樣的全部以玉冠束起,隻留幾縷從額頭上劃過再垂落至頰邊,配上一襲飄逸的白衣,再加上他大刀闊斧的走路姿態,很是瀟灑帥氣。
單小五很不想承認自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睛就凸成了心形——但那確實是事實。
在歸不離身後則是亦步亦趨的跟著清秀小胡子奔雷,然後才是剛剛出去的婢女七巧扶著一名童顏鶴發的老人蹣跚的走了進來。
“嗨,麵具兄,奔雷,你們怎麽都在這?”半抬起一邊身體,單小五舉起手小力的朝兩人揮了揮,言語間頗有老鄉見老鄉的味道——天知道他們見麵的次數還不超過一隻手掌。
聽到自己被點名,奔雷反射性的抬起頭,於是床上某女衣衫不整的模樣立刻映入眼底。
倒抽了一口氣,非常怕死的某雷連話都不敢回,二話不說紅著臉背過身去,咻的一聲,以豹的速度帶著風飛到外頭去了——還順便乖巧的給闔上了房門。
歸不離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不過從他微微挑了下眉的動作來看,似乎對奔雷的懂事行為相當滿意。
徑直走到床邊,他毫不避諱的直接在床沿坐下,蹙眉看著後背一片狼藉的單小五,也不說話,隻是抬手將她後背上衣裳掀的更開,接著便開始控製著手勁將遙香不敢再拆的繃帶都給解了下來。
單小五在新時代天朝活了二十幾年,夏天的時候沒少穿著工字背短褲滿大街跑,這會兒隻是讓人看見後背,自然沒有這個時代女子的扭捏,在遙香這個旁觀者都紅了臉的時候,她這個當事人卻隻顧著一個勁齜牙咧嘴,“喂,你輕點,輕點,不要撕太快,小心點那邊……哇,都讓你小心點了,很疼誒。”
“……不要亂動。”
早上才幫她包紮好,一轉身她就又把自己弄成這副鮮血淋漓的模樣,著實讓人頭疼。
“我是不想亂動啊,”單小五也很委屈,她現在手不能動肩不能挑而且還不能翻身,偏偏後背的傷也不知道上了什麽藥,讓繃帶一帶感覺就跟螞蟻咬似的難受,“要不是你弄的我又疼又癢,我肯定能忍得住。”
此話一出,候在一旁的遙香臉色更是紅得要滴血一樣,好在有麵紗擋著沒人看的出來,不然要讓單小五看見了,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雖然明知道單小五隻是心直口快,但遙香就是忍不住要想歪——瞧瞧,這情形,這對話,多曖昧呀,你讓她這一個二八年華的大姑娘能不想歪麽?能麽?能麽?不能!
見單小五扭來扭去的依舊像條蟲子似的不肯合作,歸不離沉默了一會兒,本來他是想跟以前一樣直接點她的定身穴讓她安靜下來,隻是後來研究了半天,實在沒辦法在她滿目瘡痍的後背找到地方下手才作罷。
戚婆婆正擺弄著藥箱,本來還想去給單小五把把脈,但是看她聒噪精神的模樣,立刻便打消了主意,嗤笑一聲坐到一旁,讓七巧伺候著喝茶順便看戲。
“對了,我都還沒問你呢,你跟奔雷怎麽會在這裏?”趁著歸不離幫她換繃帶的當口,單小五將兩隻手舉高墊在下巴下麵,一副享受馬~殺~雞的姿態懶洋洋的問道,“剛剛奔雷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跟他打招呼呢,犯得著跟見鬼似的跑那麽快嗎?我又不會把他吃了,你說是不是?”
歸不離忙著聚精會神拆繃帶,懶得理她,倒是遙香忍不住撲哧一笑,被歸不離掃了一眼,連忙收了笑,一本正經的行了個禮,借口說要給單小五端熱水,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單小五無聊,於是便又側過臉重複問了一遍,“喂,麵具兄,我問你話呢,你得回答我呀,不然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多無聊,我可是把你看成好朋友才這麽放得開的,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閉嘴。”
頭疼的皺了皺眉,歸不離此刻深深覺得,自己此刻親自為清醒的某女換繃帶,那就是個很不理智的決定。
“不閉。”單小五回頭,用手扒拉著眼皮朝他做了個鬼臉,“不閉就不閉,你咬我啊?”
魔魅的眸子沉沉的看著她,歸不離鬱悶的想著,這女人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公然反抗他。
不過……
麵具後的劍眉挑了挑,他驀地低下頭將薄唇貼在她耳邊,也不管屋裏還有其他人待著,將一隻手擱在她的腰上,粗糙的掌心借著衣服的掩蓋威脅的摩挲著底下細膩的肌膚,以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陰森森的說了一句,“不咬你,先奸後殺。”
原本還以為單小五會跟上次一樣很快安靜下來,結果沒想到她卻很是興奮的轉過臉來,瞪著兩隻晶晶亮的大眼瞅了他半晌,然後突地一臉認真很是嚴肅的出聲問道,“誰上誰下?你先來還是我先來?要不,咱們現在就來好好研究研究?”
歸不離:“……”
得,這會兒他是自己拿自己往槍口上撞了。
因為單小五的不合作,換藥的事鬧了好一會也沒個結局,最後還是想念自家藥廬的戚婆婆實在看不過去兩人光天化日之下‘打情罵俏’太有傷風化影響市容,於是便趁單小五沒注意的時候直接往她嘴裏塞了一顆藥丸,讓她乖乖的重新趴回床上睡大覺,歸不離這才有空將研磨好的藥粉重新敷到她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