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開誠布公
等著有一天你也被全世界唾棄,一無所有……從七年前你狠心趕我出醫院,便等著這一天了……
林誌誠恍然大徹:“原來你這樣恨我。”
林誌誠是知道的,卻隱隱覺得心寒,可是那點情緒終是抵不過心裏那份灼熱的恨意,和憎惡。
林夏隻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林誌誠恨自己絕對不比自己恨他來的少,這一點林夏早就見識到了,也許林誌誠在心裏惋惜吧,為什麽她沒有死在鳳舞呢……自然不能死,不然如何看緊啊他這樣落魄的樣子。
老程終於忍不住了,語氣憤然:“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什麽十八歲搬出去,什麽恨不恨的,都是一家人,父女間能有什麽深仇大恨的。”
對,是深仇大恨,是水火不容的決絕,這一家人支離破碎地徹底了。
林夏沒有出聲,她和林誌誠是有深仇大喊,卻不是什麽父女。抬眸看看林誌誠,有種錯覺,似乎林誌誠落寞頹敗了。
就這樣不堪一擊?可是還遠遠不夠呢?
老程的質問沒有一個人回答,像在熱鍋上的螞蟻,老程急脾氣哪裏忍耐得了,得了林夏便開門見山地問:“小夏,到底你們是不是瞞著程叔叔什麽事情了,你老實告訴程叔叔,你和你爸之間到底是怎麽了?是因為什麽?”
林夏不回答老程的問題,反倒看向林誌誠:“現在不繼續裝父慈女孝了?”轉過頭,喉間似乎堵著什麽,每一個字她說得艱澀,“程叔叔,你可知道你跟了大半輩子的人一直在耍著你團團轉,我早就被趕出林家了,也不是他林誌誠的女兒,從七年前我母親去世之後,林誌誠就恨不得死的那個人是我。”
短短幾句話,老程卻覺得之前所有的認知都翻天覆地了,怔怔地看向林誌誠,林誌誠卻隻是低頭,老程心寒,十幾年的搭檔戰友居然這樣陌生,他不禁問:“老林,你怎麽說?”
老程想聽林誌誠的解釋,他實在難以相信相處了大半輩子的人會這樣掖著藏著。可是沒有聽到林誌誠的解釋,卻隻聽到他的怒吼,那種被拆穿後的欲蓋彌彰:“林夏!”
老程心裏一陣寒意,老林啊老林,幾十年裝得辛苦啊……
林誌誠氣急敗壞,林夏隻覺得暢快,她步步緊逼:“我說錯了嗎?你裝了這麽些年早就厭倦了不是嗎?明明那樣厭惡我還要勉強自己,不累嗎?我覺得很厭惡。”
林誌誠剛要惱羞成怒,老程提前開口,端的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老林,到底這是怎麽回事?小夏是你的女兒,你真的將她趕出去了,報道上寫得難道是真的,你真不管小夏的死活,不認她這個女兒?”
老程一開始真不相信那些報道,以為隻是捕風捉影,所以才今天來弄得明白,卻沒想到真是這麽回事。都十幾年了,自己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又是心驚,又是寒心。
林誌誠被問得啞口無言,隻是忿忿睃著林夏,越發厭惡她。
林初見父親緘默,便接過話去:“程叔叔,不是我爸趕林夏出去的,是她自己搬出去的。”
自己搬出去的……林夏冷笑,似乎好像是這樣,可是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整天擺個臭臉,看著兩相生厭。所以高中畢業,她便報考了北京的大學,畢業回來便再也不想回到這裏。林初說得都對,是她自己搬出去的。
林初的話老程不以為意,從小似乎就不太待見林初,他隻是問林夏,要她親口說出個所以然:“小夏,你與我說,受了什麽委屈也好,都告訴程叔叔,程叔叔糊糊塗塗了幾年,但是也不至於是非不分。”
這林夏是老程從小看著長大,雖然老林對這個女兒總是不冷不熱的,自己卻是喜歡的緊,林夏會搬出去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看老林這個態度,八成就是被他逼的。
林夏心裏微暖,放柔了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說,程叔叔會信嗎?”
會信我沒有傷害媽媽?
會信林誌誠的虛假?
會信林初的可恥?
都會信嗎?畢竟他們無親無故……
老程想也沒想,很決絕地點頭:“會。”
他看著十幾年的孩子,從爛漫的幼兒長成這般女孩,就如親生女兒一般,他信,信林夏,也信自己十幾年的疼寵。
林夏眸光一沉,覆滿了濃濃的陰翳,她平平靜靜地,確實哽咽地不像話:“我沒有害我媽媽。”伸手,指著林誌誠,字字像猝了火一般,“這個男人,視我為凶手。”
林誌誠莫名其妙地覺得渾身一個冷戰,下意識地撇開林夏灼熱的眸光。
她的恨居然到這樣的地步了,難道當初真的是我錯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藥是初初……不,初初不會。當林夏與林初處在同一個天平上的時候,林誌誠還是依然選擇了林初,毫無理由。
林初似乎在害怕什麽,臉色慘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虛張聲勢,她說得很是義正言辭,咄咄逼人:“林夏,你還有臉說媽媽,要不是因為——”
林夏沒等林初說完,微微淺笑,眸子彎成半月,卻是淩厲得似刀刃一般,她笑著問:“怎麽,怕我說出來,是做賊心虛?”
林初頓時沒了下文,一張小臉刷白刷白的,忿忿盯著林夏,卻是什麽也沒有說,握緊的指尖陷入皮膚裏卻完全不自知。長睫沒有規律的顫抖著,確實,林夏說得很對,她在害怕,害怕林夏說出來,害怕他們相信了林夏。
林初像是等著被審判一般,不敢申訴,林夏卻隻是久久冷笑著,什麽也不說,自顧喝著茶,姿態閑散。
這麽害怕啊……林初,放心,我不會說的,因為信任這個東西從來不是靠得言語,和親情一樣,這種東西沒有中間地帶,有就是有,沒有就是零。
老程做到林夏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小夏,叔叔信你,這些年,委屈你了。”
七年前,小夏才十幾歲啊,那麽小的年紀,自己家那個家夥這個年紀都是被家裏人捧在手心,可是小夏卻失去了母親,被父親怨恨,該有多苦,這個孩子總是這樣忍著,什麽也不說,如果自己早點知道的話一定不讓這個孩子受一點委屈。
老程冷冷睃了林誌誠一眼:這個女兒,你不要,我要!
他表了決心,再不讓這個女孩被這對父女欺負了去。
林夏覺得心裏暖暖的,眼睛酸澀:“程叔叔,從小到大,隻有你願意相信我。”
早在七年之前,那時候除了媽媽,便隻有程叔叔相信自己,還記得當時年少,程叔叔抱著自己說:我們小夏啊,是最討人喜歡的孩子呢。要是叔叔的女兒就好了……
林夏總記得這些,雖然那時候她很小,因為記憶中,隻有程叔叔會總是‘我們小夏,我們小夏’的喊,卻從來不喊‘我們奕然’,雖然奕然才是他家兒子,可是卻隻有她自己一個人有這樣的專利。那時候她小,不懂事,總是會笑嘻嘻地回答:好啊,小夏當程叔叔的女兒好了……
原來從小時候自己就能深謀遠慮了,媽媽隻是說童言無忌,林夏覺得要是童言能夠成真就好了。
老程眼淚也是朦朧的,看著隱忍堅強的林夏,越是心疼:“我自然相信小夏。”斂了斂臉色,看向不支聲的林誌誠,語氣變得堅硬冷漠,第一次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和老搭檔說話,:“老林,這雖然是你的家務事,可是我也不得不說幾句,林夏也是你的女兒,她小時候我隻認為你是偏心了些,竟沒想到你真不把她當做女兒,如果是我女兒,她說的我都信。”
老程認識這一家子也都三十多年了,林家有了這對姐妹花,自己是又羨慕又嫉妒,就像自己有了女兒一樣高興,尤其是小夏,他真真是喜歡,可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老林好像從小就不待見小夏,他自己也不過是以為隻是林初乖巧些,多得了點老林關注,就像自己更喜歡小夏一樣。但畢竟都是女兒,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不過竟沒想到老林對小夏居然這個態度,根本沒有當女兒來疼,反而視作是奪妻仇人,自己真是替小夏委屈。
林誌誠冷冷看著林夏,眼裏沒有半點緩和,語氣急促:“老程,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她——”
林夏冷笑,事到如今了,林誌誠居然還這般欲加之罪……
老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憐惜地看了看冷眼相視的林夏,心裏疼惜,又替她不值,越發氣憤老林鐵石心腸,便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林誌誠的話:“老林,你用不著向我解釋,反正你從來沒有把我當做自己人。”
想想就讓老程生氣,十幾年的搭檔,一起從政,一起升職,可是居然這樣瞞著自己,而且明明知道自己很是喜歡小夏。
林誌誠不說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也確實是無話可說,畢竟老程說得都對,他確實瞞了他,也確實是存了私心,不想因為林夏而失去這個牢固的支撐。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辦法挽回了,歸根結底都是林夏的錯,林誌誠是越發嫉恨林夏了。
林初指尖越握越緊,狠狠咬著牙,瞪著‘洋洋得意’的林夏。她指著林夏,冷冷睃視,厲聲斥責:“林夏,你滿意?總算如你的願了?先是報道,後是程叔叔,你真是麵麵俱到啊,聰明得很啊。”
林夏居然這樣聰明,即便是父親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不管是程叔叔也好,旁人也好,根本都受了她的蠱惑,那是不是下一個就是自己,她又會用什麽樣的手段?
比起林夏,林初從來都這樣誠惶誠恐。
有句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真是名副其實的趾高氣昂啊,林夏冷冷睨了一眼林初的手指,悠悠地問:“怎麽?害怕會輪到自己嗎?林初,你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七年前你也是這樣指著我,連表情了一模一樣。林初,我再怎麽聰明又怎麽比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