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回憶很殤1
林初一時無語,全數被林夏說準了,絲毫不差,她太可怕了。
她繼續,一步一步逼近林初,嗓音沉沉,沒有溫度:“林初,你在害怕。原來你對你的愛情也不是那麽有信心。”料中了林初的心事,她很暢快,笑得那樣恣意,不可一世,“我還以為你刀槍不入呢。愛情果然是毒藥啊,林初你中毒了,一種江在铖的毒,可是偏生現在你解不了毒,至少現在不能。”
江在铖啊,終於有那麽一個人是林初的死穴了,等了七年,終於等到林初義無反顧的時候了,這有一個義無反顧去爭取的東西,失去後才會痛不欲生。
林初臉色鐵青,精致的妝容也遮掩不了她的慌張失措:“那是我的事。”她似乎刻意提醒著,卻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你隻要記住一點就好,你隻是我的替身。”
林夏淡然地笑,反問:“是嗎?我會時時刻刻記住的。”替身嘛……不過是暫時,林初,不會一直如此的,我發誓。
“林夏,到底你想得到什麽,我不相信那什麽三件事,你願意頂替我的理由是什麽,你知道做我的替身要麵臨什麽,在铖的背景你也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不好過,你無疑被推上風口浪尖,你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到底你想要什麽?”
林夏沒有正麵回答:“那你又覺得是什麽呢?”想要什麽?想要你最舍不得的,想要你失去後會生不如死的。那你會給嗎?一定不會,所以我自己奪。
“你和我針鋒相對了這麽多年,我的東西你不喜歡,可是卻總想得到,你在報複我是嗎?這次還是這樣嗎?”林初問。
林夏想要報複自己,這一點林初毫無疑問,隻是她要如何報複,林初一無所知,林夏藏得太深了,深不可測到恐怖的程度。
可是林夏還是不回答,永遠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原來這你心裏我就是這種卑鄙無恥的人的,真是讓我失望呢。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要做些什麽還對得起你說的報複。”
林初,我斷是不會讓你失望的,一定對得起報複二字……
林初情緒有些激動,語氣裏似乎帶了絲絲哀求,哽咽著說:“林夏,都七年了,你還不能忘記嗎?現在我們都活著,我們是姐妹,非要如此不止不休嗎?何況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忘了那些恩恩怨怨嗎?我已經很愧疚了,還不夠嗎?到底你想要怎樣?”
到底想要怎樣?她犯了錯難道就永遠不可饒恕嗎?那好,可以怎麽懲罰都可以,隻要江在铖在她身邊就好了。
多可笑的女人啊,林夏都忍不住笑出聲了:“是啊,我們都活著,可是媽媽卻不再了。還有我們不是姐妹,你沒有必要強迫自己將我當成姐妹,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不存在,就像我恨你一樣,所以你用不著在我麵前裝模作樣,我知道你是演員,知道你會演戲,可是記住我也不差,說什麽愧疚,難道你自己都不覺得假嗎?大明星。”她湊近林初,離得很近,林夏的氣息悠悠地吐在林初身上,涼涼的,她一字一句,揭露醜陋,“還記得嗎?你欠我的,欠媽媽的。你不該心安理得的,就算是一輩子懺悔都是不夠的。你看,媽媽正在天上看著你。”
林夏一邊笑著,一邊說著,眸子卷起風霜雨雪,臉上平靜地像死去了一般,卻讓林初毛骨悚然,她跳開一步,聲音都有些顫抖:“瘋子。”
都過去了,除了她不會有人知道的,不會……林初不斷安慰著自己。
林夏撥了撥額前的碎發,笑得陰沉:“害怕了?我還以為多少你會有點愧疚呢。”她錯身走過林初的身邊,擦著她的耳際,她說,“林初,遊戲才剛剛開始呢。”
才剛剛開始呢……剛剛開始,不夠,遠遠不夠,怎麽也不夠,所以,你不該害怕,要是現在就害怕了,那還怎麽玩下去,所以,你不能害怕……
林夏抬起腳步,漸行將遠,月光下,隻留修長的影子在地上變長又變短,知道最後一片黑暗。昏暗的夜色下,林夏笑得恣意。
林初待在原地,久久都渾身發冷,不能移動一步,隻是機械地不斷呢喃:“他是我的,是我的……”
林夏,那樣可怕,她怕了,是她的嗎?如果不是呢?她的心,如這月色,越發冷卻。
夜很濃了,突然起了風了,六月的晚上竟是這樣的冷。
她環抱著自己,這夜裏,沒有多餘的人群,一個她,一個孤獨的影子,漫無目的地走著,抬頭,前路無際,沒有盡頭,這樣的夜,她一個人,這個世界似乎一直都是她一個人,這突如其來的寂寞來勢洶洶,她無可阻擋。
她抬頭,不知道何時月亮已經籠在了烏雲裏,什麽也看不到,四周都是黑暗,點點星光微閃,像林夏的眼睛。她止不住地喃出了聲:“媽媽。”
都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媽媽,你也變成星星了嗎?那哪一顆是你?最亮的那顆嗎?
媽媽,你看到了嗎?那個叫做父親的人,還有那個叫做姐姐的人,你也會在天上看著他們嗎?會入他們的夢嗎?不要,媽媽,不要,他們不會愧疚的,所以,不要祝福他們,不要善良,不要原諒好不好?也不要怪我自私好不好?
眼角一滴淚珠,卻垂在睫上,她的淚滴裏,她看到了,裏麵嵌著很久遠的故事,遠得像上輩子一樣。
記憶在深處蘇醒了,一點一點摧毀她的偽裝與淡漠,其實她是那樣害怕被提及,其實她是那樣害怕,與脆弱……
記憶啊……你為什麽不放過她……
陰冷的長廊,似乎沒有盡頭,轉角很陰冷,兩張一模一樣的兩旁,很稚嫩,她們是孿生姐妹呢,真相像。兩張臉都是那樣驚慌,抬頭,‘太平間’三個字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們,知道不能呼吸。她們身後的男子麵如死灰,搖搖欲墜,似乎要倒下。
男人的腳步灌了鉛,一步一步,往裏移著,身後小小的兩個身影跟著機械地移動,其實她們也已經不小了,十四歲了,知道‘太平間’三個字意味著什麽了。
小小的林夏,無關還沒有張開,稚嫩的臉紙樣的白色,她走得快些,戰戰巍巍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白色的布。
白色布下凸起的身影一動不動,指尖的冰冷滲進了林夏的皮膚,她似乎如夢驚醒,卻又如夢裏一般虛浮害怕,她小小的聲音:“媽媽,你醒醒啊,你怎麽了?別再睡了,是不是我偷懶你才不高興,才不願意理我的嗎?”
她對自己說,一定是這樣的,媽媽是生了她的氣,所以她才不起床,所以隻要她以後好好聽話,媽媽就會醒過來了,叫她彈鋼琴,幫她向父親求饒。
隻是,沒有動,白色的布下一片死寂的冰涼。
她傻了,似乎世界坍塌了,再也拚不完整了。
一邊的林初緩緩挪過來,看了看怔愣的妹妹,和躺在白布下的媽媽,她知道,媽媽再也回不來了,她害怕,很害怕,所以她喚著:“媽媽……你還要教小初鋼琴呢,所以不要離開好不好?”她掀開了白布的一角,卻沒有勇氣去看,隻能憑借聲音,“媽媽,媽媽,你動一下好不還?”
可是除卻寂靜什麽也不剩,呼吸裏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刺鼻極了,似乎要奪人呼吸。
林夏安安靜靜地喚著:“媽媽……”烏黑的眼珠子朦朧,墜子一般地凋落了一地的晶瑩。
不似林夏的安靜,林初撲床邊,大聲哭喊:“媽媽,媽媽,你醒醒,媽媽……”
兩個女人的哭聲之後,身後的林誌誠才恍然,那躺在白布下的人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竟真的是她,殘忍的事實,竟不是夢。
林誌誠幾乎站不穩,撫著門,一瞬蒼白了容顏,灰暗的眸子一片死水。如溺水的人一般,他轉過去,一把抓住醫生的衣袖,顫著唇哽咽地問:“醫生,到底是什麽原因?我妻子會走的這麽突然,她明明上午還好好的,沒有一點異常,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床上那個不會呼吸的人怎麽會是他的妻子呢?一定是別人……林誌誠不願相信。
早就見慣了生離死別,醫生一顆麻木的心,沒有任何表情,公式化地報告:“臨時性心髒病發。”
林誌誠詫異不已,眉間凝成川字:“心髒病發?怎麽可能,我妻子雖然有心髒病,可是已經控製得很好,隻要按時吃藥便和正常人無異的,是不是醫院弄錯了,我妻子怎麽會死呢。”
醫生撫著林誌誠搖搖欲墜的身體,還是麵無表情,一字一字申明他的專業無疑:“先生,請冷靜一下,醫院的診斷不會錯誤的,我們做了藥物剖析檢驗,造成病人突然離世的原因是病人根本沒有服藥。您的太太今日突發性心髒病是因為藥物短缺,造成精神缺氧,心肌梗塞而亡。”
醫生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雷轟炸,林誌誠隻覺得腦中轟鳴一樣地嘶吼,他的頭快要爆炸的難受。他猛地搖頭,不可置信地等著灰敗的眸子:“不會,今日我明明親眼看見她吃了藥的。”
床邊哭泣的兩個女孩頓時怔愣,眼中未幹的淚痕還泛濫,卻爬滿了驚異。
林夏怔怔地轉過頭來,喃了一句:“那個藥……”
沒有吃藥……媽媽的藥被……換了……林夏幾乎立刻轉頭看向林初,眼裏全是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