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憶很殤2

沒有吃藥……媽媽的藥被……換了……林夏幾乎立刻轉頭看向林初,眼裏全是質問。

林初瞬間慌亂了,手足無措地忘了悲傷,不敢看林夏的眼睛,抬頭卻看見父親眼裏灼熱的光,很嚇人,似乎要將人撕裂一般。她害怕極了,全身都在顫抖著。

林誌誠走到小女兒的身邊,握著她小小的肩膀,他一字一字小心翼翼地問:“小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為什麽你媽媽沒有服藥?”

林夏也嚇壞了,隻是傻傻地回答:“那不是藥,那是……維生素片。”

是她的維生素片,今日早上,姐姐說:媽媽不讓我出去玩,得想個辦法啊,要是將媽媽的藥換成維生素片就好了,媽媽睡了,就沒人管我們了……

當時她也沒有注意,沒有多想,隻認為是一句玩笑話,隻是隨意玩笑地說了句:我的維生素片不許動,倒時爸爸有罵我。

原來,不是玩笑,原來真的換了藥……

林誌誠握著林夏的肩膀,越發用力了,他搖晃著她單薄消瘦的身子,嘶吼著聲音問:“到底怎麽回事?小夏,你說清楚一點。”

林夏隻是轉過頭去看林初,眼裏激蕩著水波:“姐姐,你……”

你怎麽能……媽媽的藥,你知道的,不能斷的,可是……

林誌誠心像被什麽在抓,他鬆了手,怒聲質問:“你們姐妹到底做了什麽?說,給我一字不漏地交代清楚,你們的媽媽到底是為了什麽沒有服藥。”

林誌誠的聲音很大,很凶,一直很溫潤的林誌誠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們姐妹都很害怕,尤其是林初,她牙關在打顫,不知道該要怎麽辦?她居然害死了媽媽?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知道換了藥媽媽會死,真的不知道,可是如果爸爸知道是她的話,會怎麽樣?不,爸爸好可怕……

林夏望著林初回答:“媽媽的藥被換成了維生素片。”

林誌誠眼睛裏灼灼地火焰翻滾著,他咬著牙問:“誰換的?到底是誰?”

居然是他的女兒害死了他的妻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他的女兒,他一定不會原諒。如火的眸子一一睃過姐妹兩人。

林夏想說出來,可是嗓子像被什麽卡住了一般,她難以吱聲,卻聽見林初顫抖的聲音傳來:“小夏……”指著林夏,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圓溜溜的眼,狐疑地說:“那是你的維生素片,怎麽會……”

林夏頓時傻了,根本手足無措,而林誌誠灼灼的視線轉到林夏身上,那樣陰狠,冰冷。

林夏腦中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反應,也忘了辨別,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初,語言支離破碎:“姐姐,你在說什麽?那明明是——”

明明是你換的藥啊,是你啊……

可是林誌誠根本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他先入為主地認定了她為罪魁禍首。她逃不掉了,林誌誠的灼熱的視線像一張致密的網,將她網得牢牢的。

林誌誠抓著她的肩膀,生疼生疼的,像被火灼燒一般,眼神是林夏從未見過的可怖,似乎恨不得將她撕裂:“居然是你。那是你的媽媽啊,你明明知道你媽媽有心髒病的,從小你頑劣,任性,不聽話自始至終,你都是我林誌誠的女兒,可是你居然害死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一波一波的打擊徹底擊潰了林誌誠,先是妻子離世,接著是女兒禍首,幾乎一日白頭,老了十幾歲。這個女兒從小難管教,可是她的母親卻偏愛她,到頭來卻是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兒害死了他的妻子。到底是前世早了什麽孽,讓他林誌誠生出這樣喪盡天良的女兒。

那是林夏十四歲,還沒有成年的年紀,甚至不等喪盡天良這個詞語,卻被自己的父親定義為喪盡天良。

林夏除了拚命搖頭似乎什麽也做不了,她哭著說:“爸爸,不是我,不是我。你相信我。”淚水像掉了線的珠子,蒼白的小臉上全是濕潤,狼狽可憐極了,可是林誌誠根本不聽她說,隻是握著她的肩胛,那樣用力,她隻好看著姐姐,哀求道,“姐姐,你和爸爸說清楚啊,不是我。”

林誌誠手越發用力了,從胸腔裏發出的字眼每一個都那樣狠厲:“為什麽你是我的女兒?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你怎麽不去死?”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你怎麽不去死?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你怎麽不去死?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你怎麽不去死?

…………

這是她的父親啊,她喊了十四年的父親居然說出這樣的話,真的恨不得她死了,可是真的不是她,為什麽不相信呢?難道就因為她從小頑劣不聽話嗎?

天啊,有沒有人可以救救我……

那個從來都相信她,會護著她的媽媽已經不再了,再也不會要人來救她了。

她呢喃著,聲音那樣不敢放開:“爸爸……”看看麵無表情的林初,她忍不住喃了一句:“姐姐……”

那是她最後一次喊姐姐,最後一次……那個護袒護她,會幫著她打架的姐姐和媽媽一起死了,再也不再了……

林初,你好狠啊,居然這樣全數丟給了我,這些罪責,難道你不會愧疚嗎?那是你的媽媽啊,教你彈鋼琴的媽媽啊……

林夏什麽也不說了,隻是默默留著眼淚,落魄到死去一般。她看著林初,那樣一瞬不瞬地看著,似乎在說:姐姐,你好狠的心啊,我恨你……

林初隻覺得背脊的冷汗不停地滲出,有什麽冰涼涼的東西從心底生出,慢慢纏繞到她的四肢,她的每一寸肌膚,她害怕極了,害怕林夏會說些什麽,所以她要說些什麽:“小夏,我討厭你,你是罪魁禍首,你害死了媽媽。我不會原諒你的。”

林夏幾乎心死了,這個誣陷她的人是她的親生姐姐啊。她連辨別都沒有什麽力氣,隻是平靜地呢喃:“林初,是你,是你換的藥,是你要出去聚會,不想練鋼琴的,是你。”

她喊她林初,她再給她一次機會,如果她還是如舊,那自此不是姐妹,不是親人。

可是她給的機會,林初狠狠踩碎:“是你,都是你,你這殺人凶手,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沒有,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殺人凶手……是她嗎?林初,林初,我給過你機會的……

林夏差點笑出聲來,可是她不能啊,今天是媽媽的忌日啊,就算在可笑,她也不能笑啊,所以她哭,悄無聲息地哭著。

“不是。”林夏的兩個字如裂帛斷玉,看著林誌誠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說。

可是呢,他還是不相信啊,甚至從一開始都省去了她所有解釋,所有質問,直接定罪了。

林誌誠大手一揮,狠狠推開林夏,她狠狠跌倒在冰冷的地上,他卻居高臨下地看著,沒一字一句都像刀鋒::“夠了,我一句也不相信,你給我滾出去,滾出這裏。”

她終是沒有辦法默默承受了,林誌誠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她自己給:“爸爸,不要,真的不是我,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爸爸……”

你相信我一次,從小到現在你都信林初,我可以不介意,這有這一次,我求你信我……

隻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甚至是將來,當她和林初放在一個天平之上的時候,林誌誠都會毫不猶豫地偏向林初。

現在就是如此……

林誌誠根本不聽林夏的任何一句辯解,拉著她纖細地胳膊,拖著她走:“別叫我爸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給我滾。”

林夏抓紮門框,狠狠抓住,就算是手腕上有多疼她也不放手,對著床上安靜不懂的人影說著:“媽媽,你醒醒好不好,你告訴他們不是我,媽媽。”

媽媽,隻有你能救我了,我知道,一直以來隻有你肯相信小夏,相信小夏很乖,小夏這是好玩不是任性,你都知道的隻要小夏不會害你的,所以,媽媽,救救小夏……

可是沒有人來救她,媽媽死了,去了遙遠的天國,聽不到她的哀求了……

林誌誠幾乎嘶吼而出,狠狠拽開林夏,骨頭發出脆響,他卻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別喊她,你害死了你媽媽,怎麽還有臉在這。”他用一隻手,扒開林夏的手指,一根一根,“滾出去。”

林夏狠狠抓緊,可是似乎越來越用不上裏,她隻能哀求:“爸爸,你別趕我走,我要送送媽媽,我求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就一會兒,你讓我在看看媽媽。”

如果她現在被趕走了,那就再也看不到媽媽了……所以,她不能走……

他惡狠狠地說:“你怎麽不去死,陪你媽媽去死。”他扒開林夏最後一根手指,手上猛地一推:“別讓我看到你,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想要掐死你。”

林誌誠那一下很用力,林夏狠狠跌倒了很遠的地方,她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往房間裏挪,嘴裏不停地含著:“爸爸,求你別趕我走,求你了,為什麽不相信我,就因為我不聽話嗎?就因為我頑劣不堪嗎?”嗓子哭啞了,可是她也不能停,“那我以後乖乖的,再也不闖禍,再也不讓你生氣了好不好,你讓我進去,讓我在看看媽媽,讓我進去。”

砰——

一聲響之後,林夏的手還沒有觸及都門板,們卻被狠狠地關上了,沒有留一點縫隙,一門之隔,她什麽也看不見了,看不見媽媽了……可是最後一眼,她看到了,那是一雙眼睛,一雙得意的眼,那是林初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