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攬月閣

於是二人便這麽毫無知覺地任由那匹黑馬拉著,也不知道拉到何地去了,真正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伸了個懶腰,車廂裏男子裝扮的歐陽若鏡終於睡飽了回籠覺,睜眸間但見廂內似鍍了一層金光,驚覺馬車似乎處於靜止狀態,心下一突,抬簾一看,果然已是夕陽西下了,且那桃花開得美不勝收。

等等!桃花?!

一把推開廂門,似有重物被推倒,驀地傳來一聲驚呼。

“哎喲”土豆那廝揉著額頭,顫巍巍地爬了上來,一臉哀怨,“若若,你丫的,你怎麽就想不到你土豆哥哥我還在趕車呢?一把就推開了,出手這麽重。疼死我了!”

“喲嗬!‘土豆哥哥’!!您老人家可真敬業啊!瞧這哈喇子流的,一條條的,看來馬鞭兒都揮到臉上了。”哂哂一笑,頓了頓,“土豆,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不對勁?”土豆擦了擦嘴角,茫然道,“很對勁啊。”

“…………簡直對牛彈琴!”若鏡一腳將土豆踹下地,自己也跳了下去,土豆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嗷嗷直叫喚。

環顧四周,眸眼所及之處皆是大片妖嬈怒放的嫣紅桃花,在夕陽的斜照下,美的奪人心魄,而那該死的引路的大黑馬正甩著尾巴邊掃蒼蠅蚊子邊愜意地吃著鮮草。歐陽若鏡正色道:“土豆,方才我們倆算是大意了,睡得這麽沉,萬一遇上劫匪,老早就翹了辮子了。如今連身在何方都不自知了,下次萬萬不可如此輕率才好。”

土豆見歐陽若鏡麵有凝色,心下一突,急忙站起,一瘸一拐地審視了一圈,從懷中掏出一張手繪的地圖,查看了半天,對若鏡搖搖頭。眼看天就要黑了,這前麵能不能進去還是一個問題,而後退似乎也不可能,因為根本沒有路能進得來。真不知道這馬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土豆,現在開始,不要叫我若若,出門在外,一切得小心謹慎,現在,我叫歐陽敬,是個商賈家的少爺,咱們是家道中落,去投奔親戚的,如今是迷了路,可明白?”

“是的,少爺。”土豆很快就進入了角色。

“很好,現在我們得盡快出了這桃花林才好。”歐陽若鏡皺眉道。

不尋常啊,太不尋常了,如今是七月,怎會有桃花盛開。細瞧之下,竟還是名貴之至的菊花桃,所謂菊花桃,顧名思義,以花型貌似菊花而得名。原本四月開花,如今卻開得嬌豔非常,甚是詭異。

從腰間抽出軟劍,跟土豆打了個眼色。多年的相伴亦培養了十足的默契,土豆輕輕抖了抖馬鞭。

“咳,土豆,你看,咱倆都打了個盹兒,情況就變成這樣了。咱們這算不算出師未捷?”若鏡笑道。

“不會!我就不信了,咱們第一次闖蕩江湖就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土豆,我看這桃花不一般,似有什麽陣法,你且稍安勿躁,等我回來。”

“若若你,我們一起去!!”土豆咬牙道。

“不行!裏麵到底是什麽情況還不知道,況且,我會陣法你會嚒?莫再意氣用事。”

“…………”土豆氣滯,隻能認命待在馬車邊。

若鏡看了看日頭,已經申時,找了個方位,直接入林。

轉了兩圈,又來到了剛進林子的地方,果然有陣法!

歐陽若鏡撿起一塊石頭,在邊上的樹幹上刻上標記,每走過九顆桃樹,便又刻上標記,一圈下來,若鏡揚眉,果然如此,竟是書上記載的九宮格。

若鏡微微一笑,提氣,這裏一跳,那裏一點,不多時,前麵豁然開朗,鳥語花香,碧波蕩漾,一座涼亭落在碧潭邊。若鏡欣喜,待到近前,名曰“攬月亭”。

繼續朝前,是一條精巧花徑,邊上都是石斛蘭。心跳一滯,石斛蘭?腦中不由浮現出金線繡出的石斛蘭,還有,那雙妖異的桃花眼。不會的,肯定不是他!

良久,前麵出現了一座閣樓,上書“攬月閣”,若鏡輕叩精致的木門:“有人嚒??有人嚒??”久未聽到回音,眼看夕陽將落,便也就壯著膽子推開了房門。裏麵幹淨整潔,無絲毫華貴裝飾的俗氣,亦無故作的高雅,簡簡單單、大大方方,那是一片歸於自然的寧靜和清新。若鏡瞬間便喜歡上了這裏,盡管外麵是詭異的紅桃,可內裏卻那麽的樸實無華,若鏡對這間攬月閣的主人充滿了好奇。

忽然間,牆上掛著的一副畫像引起了若鏡極大的注意,一名美貌出塵的女子正在桃樹下吹笛,落英繽紛,散落在女子的頭上,手臂上,這副畫麵非常唯美,然引起若鏡注意的卻不是這個人,而是這個笛子,連玉穗兒都一模一樣,這分明就是朱師父的翠煙笛!

為何這名女子會有這翠煙笛?到底她和師父有什麽關係?

“何人擅闖攬月閣?!”伴著一聲嘶啞的嗬斥,一名老者出現在門前。麵色暗沉,雙目赤紅。

“對不起老人家,我們迷了路,見到此處似有人煙,便冒昧尋來,望老人家海涵。”

“攬月閣不是善堂,不留客人。請回!”

“老人家,我們真是迷了路,並非有心冒犯,懇求老人家行個方便,借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若鏡急道。

“明日一早定會離開?”老者似有鬆動。

“在下以性命擔保。”

“隨我來。”老者轉身帶路,若鏡急忙跟上,卻忽視了老者赤紅雙眸一閃而過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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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房

土豆被老者引進房內,見若鏡童鞋喝茶水的姿勢甚是高雅,白了一眼,正待坐下灌幾口茶水,忽見若鏡瞟向自己的眼神,涼涼的,帶著警告,貌似在說:“記住自己的身份,我是少爺,你是書童,怎能和我同桌吃飯喝水?!”

土豆瞬間內牛滿麵,為何自己不說是歐陽若鏡的兄弟!為何自己偏偏跟人說是書童仆人,自作孽,不可活啊~~~

用完晚膳,若鏡跟老者道了謝,回到房間,倒頭就睡,而土豆就睡在外間的榻上。

半夜,若鏡忽覺有人靠近,自從下午的事情出現後,若鏡時刻保持高度警惕,正待給土豆報信,卻已然來不及,那人似乎已經貼牆而行。若鏡相信,隻要自己一出聲,那人必定拚死相搏。

歐陽若鏡突起興趣,想看看那人到底想幹什麽。遂重新閉上眼睛,也小心的閉了氣,隻憑著敏銳的耳朵來感覺那人的動作。

“噗”,那是紙窗被捅破的微小的聲音,嗖嗖地伸進一物,“呼~~~”

有迷藥!可恥的賊人,竟然使用這下三濫的手段。若鏡堪堪壓住自己的火氣。良久以後,也不見那人進門來,隻聽到那人又摸摸索索地走了。

若鏡知道房內有迷煙,不敢呼吸,偷偷閃到窗邊,微微打開一絲縫隙,貪婪地呼吸了幾口,瞪了一眼睡死過去的土豆,該死的,不是跟他說要小心謹慎了麽!有人來了!若鏡急忙縮回床上。

“公子,就是他們!擅闖攬月閣,剛才已經給他們下了迷藥,現在睡的跟死豬一樣的。”

原來是那陰沉的老者!若鏡身體一僵,若是閣樓主人使詐,自己此行唯恐凶多吉少了……

“孟伯,下次再不可自作主張,萬事等我回來再說!再有一次,絕不輕饒!”冷得似冰的語氣,若鏡幾乎要打寒戰,……那人……那竟是人妖男宮清逸的聲音!!

“是,老奴知錯。”

“……哦?你竟給他們下了七日醉?看來不睡上七天是不會醒的了。”

宮清逸竟是這攬月閣的主人?!

“罷了罷了,孟伯,把那個人扔到藥室左邊的木桶裏。”

“是,公子。那這個,我也一並拖了去吧。”孟伯憨憨一笑,早已沒有了剛才的精幹模樣。

“好。”妖男平靜道,閃到一邊。

老者輕緩的腳步聲讓若鏡大驚,裝不下去了!一個轉身,閃身避過老者的手,同時雙手出掌,招招淩厲。

“你竟沒有中迷藥!!”老者頓覺老臉無光,沉著氣,壓著無名火,連忙接上。

老者武功果然不是蓋的,內功相當醇厚,眼看一掌就要擊上若鏡胸口。

若鏡大駭,驚道:“人妖救我!”

宮清逸怔愣片刻,眸光一閃,輕輕揮手,瞬間便止住了老者的攻勢,“住手。”

“公子!”老者在宮大神醫的冰凍三尺神功攻勢下焉兒了聲。

若鏡總算是被保住了性命。

“怎會是你?”宮清逸上下打量了一下男裝的歐陽若鏡,“你怎會在此?!”

“我也不知道,我迷路了。”若鏡冷汗連連,弱弱回答。

宮清逸皺眉,迷路竟能迷到偏僻的攬月閣。

“那個,剛才似乎有在說要將我的同伴扔藥桶裏??”

“不錯”

“為何?萬一……,土豆這輩子不就完了?!”

“對。”

“那你為何還……?!”

“很多藥材需要通過試藥才知道是否有用,動物和人不一樣。”

“卑鄙無恥!你怎不去擄些鄉紳惡霸來?!擄我這樣的俊美少年試藥,你就不怕我化作厲鬼跟你糾纏不清嚒?!”歐陽若鏡氣的麵紅耳赤,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醫竟也如此草菅人命!

“嗬嗬”宮清逸低低一笑,“我不信鬼神之說,你就不要費心了。”

“你不信,卻是真真存在的!你若敢傷我……我必千萬倍奉還!”突然腦間靈光一閃,“宮清逸!你不會是想把我殺了以後,你就不用還我的翠煙笛了吧!!”

“孟伯,將她毒啞。”宮清逸麵無表情,陰陰說道。

“是!公子!”孟老頭子眼中閃過讚賞,老早就好毒啞她的,緩緩走近,陰測測揚起嘴角。

“不要不要!宮清逸!好歹我們也有不見不散的約定不是!”

“你不是說我殺人越貨嚒?索性坐實了就是。”涼涼的聲音如毒蛇的信子,嘶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