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我為刀俎,爾為魚肉
言下之意,便是要替兩人化解了矛盾。
以長公主的身份,北落潛之確實是不好明言拒絕,他隻是用力搖了兩下畫扇然後一把攏起,起身說道:“既是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年輕人解決吧。”
“二十三弦河上的風光不錯,明日無事,你陪姑姑去看看如何?”長公主沒有理會北落潛之的婉言拒絕,而是合上了詩集起身,笑得明豔,卻不容人拒絕。
北落潛之當然也不敢拒絕。
應了句好,他以乏了為由,離開了涼亭,天闌夜間的清涼如水,讓心煩意亂的他,更是無心睡眠。
扶手漫步,他來到了荷花湖泊,看到了無人的幾葉扁舟,他實得水性,一躍落於扁舟上,撐著竹竿向著湖泊中央而去。
一想到那張蒼白俊俏的臉,他的心便亂了幾分,一想到那張清秀高傲的臉,他的心,更亂了。
湖泊中央,隱隱聽到人言。
舉目望去,並無燈火,雖有月光清輝,卻看不真切。、
月下的荷花湖泊,更美了,天闌夜間常有大霧,模模糊糊的一直從南山山腰瀉下,流入天闌,流入這處荷花湖泊。今夜的霧很淡,淡的像是空中的一嫋煙,遮不住眼,卻添了幾分仙境美感。
月下的荷花湖泊,便是被一縷縷淡霧籠罩,綠葉更翠,粉紅潔白的荷花卻是更加清新脫俗。
一路撐著竹竿,沿著被船夫開出來的這條小徑,扁舟慢慢近了湖泊中央。
許是聽到了竹竿劃水的聲音,北落潛之聽到的人言聲小了幾分,等到他出了荷花小徑到了湖泊中央的時候,聲音已經消失。
湖中有一葉扁舟,輕輕隨波蕩漾,扁舟無船夫,隻有兩個,隔著一段距離,北落潛之看不真切,隻能看到是一白一黑的兩人。
慢慢駛進,才看了真切,是每日都會在荷花湖泊裏坐坐的五皇子與公主白。
半月前在長安,北落潛之與五皇子見了一麵,這張臉雖與三年前無異,但心思卻是讓北落潛之再也看不透,因為那段時間五人之間的爭鬥,更是很少親近。
而公主白,這個在皇家皇宮裏被人們當做掃把星一樣忌諱的妹妹,從他懂事到現在,就隻見過一兩麵。
當真是,陌生的親人。
“二哥。”五皇子見到是北落潛之,起身行了禮。
公主白依舊是唯唯諾諾緊張的看著五皇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按著規矩,她是不能叫他二哥的,為了不失禮數,她盈盈福身,行禮喚道:“見過二皇子。”
語氣裏,除了緊張恐懼,便是生分。
北落潛之笑了笑,並未計較。
“二哥平安歸來,我們兄弟還未喝上一杯,不若,我們出了這荷花湖,去喝上一杯。”
五皇子哈哈大笑,爽朗的將軍人風範一展無遺。
“今夜不早了,還是明日吧。你們繼續聊,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北落潛之撐起了竹竿,小心的在不大的湖泊中央空處將扁舟調了頭。
“那要記得,明日啊。”
身後還是五皇子的呼聲。北落潛之搖了搖頭,甩開了心裏被那張臉揭開的一段他不想揭開的秘密。
他之所以與白公子有過節,不是因為白公子的高傲觸怒衝撞了自己,反之他對這位開著青樓的白公子極為欣賞,隻是欣賞,卻不如長公主那般敬佩,因為白公子隻是一個青樓的老板,不夠強大。
但那個被他在他敬佩的這幾位人的過往中發覺又在皇後娘娘那裏得到證明的真實被他們掩在曆史塵埃中的秘密,卻是讓他高傲平靜的心,起了波瀾。
一夕之間,他知道了白公子原來也可以強大起來,一夕之間,他知道了自己與他,原來還有著一層關係,一夕之間,他發覺了自己被自己最敬佩的四個人蒙在了鼓裏,那種不知是怒還是不甘的東西,一夕之間湧上了他的心,霸占了他的心,抹掉了白公子在他心裏留下的好感,取而代之的是上一輩的恩怨繼續蔓延。
北落潛之知道,三皇子應該也是知道些的,不然也不會配合著自己在青州打壓白公子的勢頭,說到底,他們與白公子之間,都沒有過節。礙於一些勢力的幹涉,他們兩人的打壓,並未真的傷及白公子的根基,白公子在青州依舊是光芒萬丈,而他們兩人的心,卻是再次蒙上了陰影。
他們是天之驕子,是皇子,這一生到老,也受不了多大的打擊不會有多少人在他們心裏留下陰影,但白公子,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到了。
所以打壓還在繼續著,還在慢慢加大力度,而那些幹涉的勢力,也加大了力量,白公子依舊活得很好,這些年在青州生意卻是越做越大。
這是一盤僵棋,而且還會一直繼續下去的僵棋。
昨日三皇子之所以會連著大皇子去見皇上,便是不想讓這盤僵棋出現變動,對他來說不利的變動。
因為這些年的打壓中他與北落潛之都發覺,那些勢力隻會在青州保護白公子,一旦白公子的生意做出了青州兩人打壓,就不會受到一點阻擾,他們明白,那個勢力,想保護白公子,卻想把他困在青州,所有這兩年,他們將目標放在了除青州外的大慶各地,隻在一州家喻戶曉發家致富,白公子便不會構成他們的危險,不會讓他們心裏再蒙上陰影。
這也是這兩年,他們與那股探不到幕後的勢力之間的默契,但這段時間白公子在天闌的進進出出與那些風言風語,讓三皇子有些驚恐,皇上,最終是要解開這盤僵棋,讓白公子入長安了。
那麽,那個塵封的秘密,會不會揭露出來…………
相比三皇子,北落潛之知道的更多,更詳細,詳細到了他知道了皇上為何不喜公主白,知道了杜鬆為何自稱白公子。
是他的福?還是自己的禍?北落潛之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跳上了岸,緩緩步入淡淡霧氣中。
日,早早的替下了月,爬上了天空。
早早的,北落潛之便起了床,吃了早飯,等著都察院的人送來消息。
都察院的人來了,卻沒有帶來消息。北落潛之蹙眉,讓他們繼續搜查。
然後,長公主來了。
然後,五皇子也來了。
五皇子一見到長公主麵色有些變了。
長公主也是冷冷冰冰,連著五皇子的問安都沒理睬。
昨夜北落潛之問了都察院的人,知道了自己不在的這些天天闌裏發生的事,明白了長公主為何要讓自己與白公子和解,也明白了五皇子為何會與公主白在湖泊中交談,也明白了五皇子為何與長公主這般模樣。
既然明白了經過,就做一個和事老吧。北落潛之想著,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去二十三弦河看風光,便會喝酒,正好五皇子來找自己喝酒,三人同行,便是兩全其美。
長公主未說話,五皇子也未說話,都沒有異議,便算是答應了。
三人坐了三頂轎子,一同出了天闌,去了青州最繁華的地方。
原來長公主見白公子,總是避開人,但現在白公子在天闌備受皇家青睞,自然是不要遮遮掩掩,畢竟他們去的隻是二十三弦河,無關長安憶。
白公子在二十三弦河上,有一艘自己單獨使用的畫舫,長安憶的歌舞樂曲,他想聽誰的看誰的,便聽誰的看誰的,也是因此,白公子有了二十三弦河上的風流之名。
白公子的畫舫很顯眼,因為那些糊窗戶的窗花紙都很白。
下了轎,長公主一眼就認出了河畔那艘畫舫,一眼就認出了站在畫舫一頭的白公子。
白公子站在畫舫一頭,彎著腰身,給了岸邊一個小姑娘一些銀子,買下了她籃子裏的小白菊。
我畫舫裏的小白菊每日都要換。麵對長公主的笑容,白公子自顧自的解釋著。
他與五皇子是朋友,自然不需太客氣,懶散如他,覺得招呼也是可以不打的。但長公主身旁的那位,他確實是不想打招呼,更不想看到,但是,很多事情,都有一個但是。
“平民杜鬆,見過長公主,二皇子,五皇子。”
他沒有自稱白。
“起身吧,都是熟人,不用行這些繁文縟節。”長公主笑意不減,上前扶起了白公子,當著五皇子與北落潛之的麵,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不管是五皇子與白公子交好,還是北落潛之與白公子有過節,她對白公子,很欣賞。
北落潛之心中叫苦,姑姑又是押著自己來與白公子化解過節,又是一見到白公子就表明了白公子在她心裏的地位,若是自己再冷眼,就是太沒大沒小不守規矩不明事理了。
踏著搭在案上的木板,三人上了畫舫。
二十三弦河的路人們,這時也認出了三人,更認出了白公子的畫舫,正是閑得無趣的他們,也不走了,都坐到了涼亭裏,噓噓感歎津津樂道著。
這他們看來,白公子受到皇家的青睞,多半是幸運,白公子說到底,也隻是青州的一個商賈,看看其他被直走推薦的商賈,哪個有白公子這待遇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