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魚餌

一旦心裏有了一個人,不管有多大的決心,都會在這個人麵前潰不成軍。戎歌對淩茗瑾的這個回答,很是無奈。

“我不習慣與人同睡,想必蕭明軒也不會習慣。”

“那等他回來再商量下,到時開工肯定很忙,我會搬到渝水河那邊去住,這不是多大的問題。”

淩茗瑾笑了笑,明眸皓齒,月光下那張臉顯得格外的幹淨。

戎歌隻是抿著嘴,沒有向往常一樣回之一笑,緘默不言。

院內那株桃花隨風顫動著,寂靜,寂靜。

“今天真累。”

沉默的兩人扭頭,看到了被半推開的院門空隙處蕭明軒那張標誌嬰兒肥的臉。

“餓死我了。”

隨著院門砰的關上,蕭明軒走進了院子,走到了沉默的兩人間。今日下午到現在,已有一百多戶家主簽了字,加上上午的努力,也有了最少一百五十戶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必須早起晚歸,一直到解決了這五百多戶人家。

“我去做飯,你們坐著吧。”淩茗瑾知道勸說百姓簽字是件難事,知道這一天下來蕭明軒肯定是餓了,她趕忙挽起了袖子進了廚房,打算用自己並不精湛的廚藝燒兩個菜。

淩茗瑾一走,院子頓時寂靜得可怕。

戎歌不喜蕭明軒,自然不會與他說話,連眼神也是冷冰冰。

蕭明軒雖與戎歌無仇,但他也是對戎歌無來由的惱,特別是一看到他那雙冰冷的眼睛與無時無刻不提防自己的氣勢,他就懶得多看戎歌一眼。

無言,背對。

桃樹沙沙,倒影斑駁。

月色氤氳,一團霧氣一直圍繞在它的周圍,像是一塊潔白的紗巾,蒙住了嬌羞女子的臉龐。

南山今夜的霧氣卻是薄了許多,連著山腳下的濕氣霧氣,也幾乎消失。

閑坐涼亭,長公主手握著一卷詩集,專心致誌的看著。

北落潛之坐在一旁,手搖畫扇,緘默。

因著前日公主白的那事,長公主這兩天都沒有好心情,寸步未離天闌,今天更是未離涼亭,五皇子常在涼亭納涼,今日卻是未出現,公主白的那事天闌裏已經是人盡皆知,都知五皇子是責怪長公主不想與她相見,讓天闌眾下人不解的是,好歹是一個公主,與長公主起了爭執,為何卻是這般平靜,長公主每日在天闌呆著,公主白這兩日也是呆在屋子裏一步未出,而皇上的態度,也是讓人覺得異常。

因為皇上在五皇子氣憤的與皇上提起此事的時候,皇上隻是皺了皺眉,隻字未說,便讓五皇子退下了。

而皇後娘娘,也隻是去看了公主白一趟,並未有些許的怒言,親眼見了這些人物對公主白的態度,眾人想到公主白來天闌後一直被人忽視的處境,心想果然這位公主也隻是有著公主的身份。

讓眾人更是噓噓的是皇上對二皇子北落潛之的態度,在聽到二皇子平安的消息後,皇上第二天就在天闌舉辦了一場宴會,青州知州與青州的一些名門望族富裕商賈也都出席參加,籠罩了天闌七天的壓抑氣氛,也似乎被這場宴會抹了去,這場宴會公主白並沒有參加,她用身體不適的理由整日都呆在屋子裏,用謄寫佛經來忘卻煩憂與天闌內的笙歌歡笑聲。

公主白未出席,另一個跟白字有關的人卻是坐著轎子來了。白公子也是青州富裕商賈,隻是因未給沈得鵬送禮,所以不在沈得鵬的舉薦名單中,可天闌與青州的人都知道,這幾天,白公子是天闌的常客。

那日的笙歌熱舞,觥籌交錯,讓天闌這兩天都陷在了對這場宴會的議論中,議論得最多的,就是那位一身白色手握白折扇的麵色有些蒼白的白公子。

那日在宴會上,白公子的杯酒一詩篇,硬是接住了皇上的題詩,在三位皇子與席上眾人間拔得頭籌奪眼耀目。

席上長公主對白公子讚不絕口,皇後娘娘對其也是青睞有加,雖然皇上並未說什麽,但眾人可以看出他眼神中也是有一絲的欣慰。

有人歡喜,自是有人憂的。三位皇子除卻五皇子當日與白公子是連飲了幾杯氣氛愉快,大皇子與三皇子兩人的臉去,卻是有些掛不住。

席上兩人的風頭被一個青樓老板掩了不說,就說那幾位長者對白公子的態度,就讓他們心中大有怨氣,想到這兩日天闌裏傳著的消息,他們更是坐不住了。

在今日上午,大皇子與三皇子一同找了皇上,在皇上的屋子裏談了一會兒,有意無意的說了些白公子不好的話。

大抵就是一個青樓老板不入流又是二十三弦河的風流人物之類的話,雖然是有意無意的說著,但皇上聽出了兩人語氣裏的怨氣,他隻說了句是朕的打算,就讓兩人打住了話頭。

聽皇上確定了白公子入長安的準確消息,大皇子三皇子更是怨氣衝天,但這話是他們老子說的,他們又能奈何,帶著一肚子的不悅無奈,這兩位在長安總是橫眉冷對的兄弟,搖頭晃腦的一同出了天闌,打算去一醉解憂。

二皇子北落潛之,就是傍晚到的青州,然後直入天闌。

錯過了那場宴會已經在那山村呆了五日一直未入天闌的他,自然是不知道這些日子裏天闌發生的這些瑣事煩人事。

入了天闌後,他去見了皇上,在皇上的屋子裏呆了很久,皇上問起他這些日子在何處,他也隻是找了個別的借口掩了過去,並未提起山村,他們要安寧,怎可因為自己就被破壞。

見到北落潛之平安無恙臉龐消瘦了些,皇上當即吩咐了人去燉了燕窩補品,也未跟北落潛之久聊,就讓他下去休息了。

北落潛之在屋子裏眯了一會兒就醒了過來,他心中還掛念著一個人,怎能安眠,他召來了都察院在青州的明哨,與他下了個死令,要讓他們在大慶內找到在長安時自己下命捉拿的采花大盜淩茗。

天闌的風很是清涼,在荷花湖泊前呆了會兒,他便來了後院,見到了正在看詩集的長公主。

這位姑姑五皇子怕他不怕,足夠強大的人才會贏得他的尊重,而長公主,是他尊重的人。

以一女子身掌管內庫十餘年,讓內庫收益每年愈上大慶盛世得以持續,長公主可謂功不可沒,在他眼裏,除了皇上與那位司馬大人可平南王,他的這個姑姑,也是個足夠強大的人。

他與長公主的相處,不似五皇子那般拘謹,與長公主行了禮,他悠然的坐到了一邊。

一直等到長公主抬眼看了自己一眼,他才開了口。

“姑姑,內庫前陣子出了那事,朝堂裏的人都不老實了,要不要我出手,讓那些老家夥閉嘴。”北落潛之輕搖畫扇,一股清風撩起了他長長的劉海碎發,笑得很是儒雅。

“讓他們去吧,鬧了這麽久,你可看到對我有影響?”長公主定了定神低頭翻了一頁,繼續讀了起來。

這一看,又是一盞茶的功夫。

北落潛之一直安靜的陪在一旁,就是搖扇都未發出一點響聲。

等到長公主再抬頭,他又說道:“那個淩茗,姑姑可有辦法找到?”

長公主愕然,隨即淺笑道:“想不到潛之也會焦躁,我還以為,你是從不會急得開口求人的,連你都找不到,我去何處找。”

清風吹過,翻亂了詩集,吹亂了北落潛之的心。

淩茗,不知這是不是她的真名,這個女子,卻是讓自己有了無力挫敗感,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驕傲,都在被她一點點碾壓粉碎殆盡。雖然剛回到天闌下了命令,但他有一種直覺,直覺自己的都察院找不到她,直覺自己這次,又會嚐到挫敗感失敗的滋味。

長公主話不假,連北落潛之都找不到,她去何處找。這半月來,朝堂的那些老家夥一直上奏戳自己的後背,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落入了沼澤一般,她依舊是她,內庫依舊是她掌管的內庫,她有足夠的自信和驕傲,隻要自己的皇兄不想讓自己退下來,就沒人能動自己。就算是內庫失火,一樣不能。

沒人知道內庫失竊,不過是丟了千萬兩的銀票,對內庫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她不是北落潛之,她沒有那份偏執的驕傲,雖然她對那兩個叫淩茗與戎歌的人也是容不得,但她卻沒有如北落潛之般表現得這麽焦躁急迫。

是魚,總會浮上水麵的。

北落潛之擺,就敗在他這份偏執的驕傲,偏執得容不下一粒沙子。這樣的人,可以站在雲端俯視他人,卻做不了海納百川的君王,長公主理好了被清風翻亂的詩集,莞爾一笑,將所有的心事放進了心中。

“是我太急躁了嗎?”北落潛之挑起右眉,神情怪異,目光深沉。

“青州有位白公子,你可知道。”突然的,長公主像是想到了一件事,抬起了頭。

“知道,此人曾與我有些過往。”北落潛之不知白公子這些日子常進入天闌,更不知二十天後會隨著禦駕入長安,他還隻想是長公主這幾日認識了白公子,故而問起。

“都是年輕人,這些小過節還是忘了好,明日姑姑讓他來,你們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