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我命由天不由我
能將生死作笑談,也隻有出身皇族的他們才有這樣的權利,淩茗瑾厭惡的皺著臉,徐徐說道:“畏首畏尾,活著未免太過窩囊,不知二皇子在平時也是不是如此,才會有這樣的感慨呢?”
“好一張不懼皇權的利嘴,但這樣的利嘴,總有一天會被拔光了牙,被人扔進草叢不屑一顧的。長安裏最招人恨的,就是尖牙利嘴之人。”北落潛之出奇的沒有發怒,反而饒有興致的與淩茗瑾辯論了起來,進北落潛之走進,包圍的官兵們敬畏的讓開了一條路,讓北落潛之走到了淩茗瑾身前。
收扇,打開,輕笑,北落潛之將淩茗瑾心中冷酷無情的形象打破,一個人能將生死當做笑談,能身處血泊而不色變,能麵對泛著寒芒的大刀而不止步,北落潛之的冷酷無情,比常景德更甚。
那一抹笑,就如利刺一般讓她覺得惱怒讓她覺得可恨,可偏偏北落潛之卻是輕搖著折扇緊盯著她,將嘴角的笑意又拉高了幾分。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淩茗瑾吸了一口氣,腦中默念著鎮定,也同樣無懼的盯著北落潛之,人敬我一尺我敬之,人辱我一丈加倍還之,雖然淩茗瑾自認自己的眼神做不到北落潛之那般無情冷酷,卻也還是不甘示弱的死死盯著。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給我作證說出大皇兄的陰謀,二,與你們的這位同黨一樣,明日懸掛在菜市場口,我數三下。”北落潛之自信滿滿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張嘴欲報出三這個數字。
但比他更快的,是淩茗瑾的應答。
“一。”
涼風中,這一個一字,就像是長了翅膀,清晰可聞的傳進了所以官兵耳中。北落潛之挑眉點頭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說完,北落潛之出了包圍圈,哈哈大笑向著一頂轎子走去。淩茗瑾與戎歌點了點頭,跟了上去,為了保護北落潛之的安全也為了防止兩人的逃脫,官兵一直包圍著兩人移動,一直到進了王府之中。
李勤近候在安之府外,等北落潛之進府後,親自將兩人帶到了西院的一處屋子派人嚴加看守。
燈光昏暗的屋內,戎歌愁苦的挑著歪倒的燈芯,看著淩茗瑾在自己身前來回踱步,最讓他不解的,是淩茗瑾時而發出的動作,她會突然的將桌上的茶杯拋起,然後再用手接住,如此反複來回,要不是戎歌對她十分了解,恐怕會以為她是受不了壓力得了失心瘋。
淩茗瑾之所以覺得跟著北落潛之回府有一線生機,就是因為宮裏那個人表露出的態度,天子聖意不可測,但她不是大慶子民,神聖的天子在她眼裏,不過是個喜怒無常的精神分裂者罷了。北落潛之想要對付大皇子,大皇子難道會任人宰割?
“這件事,我左思右想,總覺得應該與常景德有關,應該是常景德利用小其子做替罪羊,而北落潛之也裝作不知真相的將他吊在菜市口示眾,最根本的目的,還是我們。”
戎歌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挑弄著燈芯,早已經習慣了淩茗瑾的歎氣。
“若是脫身了,一定要找到子絮,也許隻有她才真相,常景德現在我們還鬥不過,找了也隻是尋死,小其子已經死了,我們可不能就這麽默默無聞的去找死,就算是死,我們也要轟轟烈烈一番。”油燈燈芯一閃一爍的跳躍著,淩茗瑾習慣性的摸向自己的腰間,卻發覺空無一物,剛才被李勤近關進來的時候已經被搜走了銀針,現在他們身上已經沒有武器了。
雖然她賭的是大皇子會下手,但他們兩個對時局有那麽一點影響又沒多大用處的人,能不能逃走,就成了她最大的苦惱。
燈光下,她百無聊賴的旋轉著茶盞蓋子,戎歌還是不時挑弄著燈芯,不時愁苦的歎氣一聲。已經是深夜,兩人卻無心睡眠。
長安裏很多人也睡不著,比如大皇子,比如吏部尚書,比如常景德。
常府內,常景德聽著下屬的稟告,不停的揉著陣陣發痛的眉心,他沒料到戎歌與淩茗瑾會再出現,更不會料到兩人居然還去了菜市場被北落潛之抓住。以北落潛之冷酷無情的性格,若是不殺對自己曾構成傷害的人,必然是覺得這人還有利用價值,而兩人的利用價值,很明顯就那麽一點。
在書房坐了片刻後,他叫來了子絮,讓她陪著自己去了一趟吏部尚書。
大皇子府中,半夜燈火明亮,大王妃已經勸了幾次大皇子早些歇息,都隻得到了他的歎息。身著一身明黃寢衣的他怔怔的坐在床榻沿,眼眸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等了許久,他在聽到了小廝稟告了一聲吏部尚書求見之後,急忙披上了外袍去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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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安寧的地方,除了不知情百姓的家中,也隻有皇宮裏那處蓬蓽生輝的所在,慶安宮內一襲明黃的男子躺著床榻上,聽著禁軍統領稟告了菜市場發生的事,這是他親自下的旨意,並非要向幾個兒子表明自己偏袒誰,而是要告誡他們,不要越過了自己的底線。而北落潛之的處理,還算是讓他欣慰,揮退了禁軍統領後,他拉了拉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在被褥中隻留一個係著黃色頭巾的腦袋。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先後收到了消息,第一時間,他們做出了相同的反應,靜坐等待失態的發展,皇上通過這件事發出的告誡他們很明白,所以誰也不會在這個關頭再有動作。
北落潛之的肆意妄為,得到了所有知曉內幕之人的默認,然而安之府也不平靜,在與自己都察院的左右督禦史商議了這件事後,他絕然的下了命令,命都察院的所有哨子們都加急去查大皇子這些天所做之事。
都察院是皇上設立督察大臣的機構,北落潛之擔任院長已有一年,他大多事的依仗驕傲,都是源自這個都察院,因為都察院正是一年前自己提議建立,而建立之後大慶的官風都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這也就使得都察院在一年之內成長成了旁人不敢小視的機構,督察,顧名思義,是督察監視他人之意,都察院的哨子遍布大慶,要找到大皇子近日的所作所為不是難事。
現朝中的五位皇子,大皇子北落修是長子,有立長不立幼的優勢,而且皇上在一年前為了讓他心中平衡,給了他一部分的內庫管理權限。三皇子北落霖豎年紀雖輕,卻幾次出使他國,為大慶也算是功不可沒,朝政資曆也是不淺。四皇子北落鏡文本與北落潛之親近,但在這次皇儲之位相爭中,卻另存著一番心思,早年為了讓其有從政的資曆,其母妃特地請求了皇上將其發往了邊關,在邊關呆了五年,也算是得到了軍中許多將士的擁護,當上將軍之後,他被調回了長安。五皇子北落斌是最年幼的皇子,卻因母妃身份低微,隻謀得了邊塞清苦之地,在邊塞呆了三年,去年更是迫使蠻人西遷入大漠,讓皇上龍顏大悅給其加大了兵權。
五位皇子各有依仗,這一場皇儲爭奪戰,注定是大慶的災難,好在皇上在冷眼旁觀之餘,已經亮出了自己的底線——不能手足殘殺,不能危害大慶。
可對於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能力的五位皇子來說,皇上的這道底線,就是明知不可觸犯還是耐不住誘惑想要觸犯的金黃太陽。大慶在皇上治理下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要在這個時候表現自己難度實在是大,更如何長安就這麽大,五位皇子一同住在長安,總是會起一些意想不到的波瀾,。
皇上一心想看著幾人相鬥尋出最佳皇儲人選,卻又亮出了這樣的底線,這不是又想當英明皇上又想當慈愛的父親,難聽的說就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可美好而又不切實際的意願,往往都是被其他人拋在腦後暗中唾棄。
長安,注定要發生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五子誰能勝出誰能存活,就要看誰夠有本事夠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