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 爺不會穿衣
料想中多老爺吃飯應該是大快朵頤的,事實上他的確是吃得很豪放。不過,一沒發出異樣的聲響,二沒露出狼吞虎咽的饞相。
於是,虞小倩迸出了一種很賤的想法——男人吃飯就應該這樣!
有他伴餐,她吃得特別香,平時隻能吃七八個餃子,今天吃了十個還嫌不夠。
多老爺一口一個,毫不含糊,時而皺皺眉頭,時而坦蕩蕩咽下,一斤餃子很快見底了。
“要不要再煮點?”虞姑娘眼明手快,搶到了最後一個餃子。
“算了。餡兒還行,麵不好,不吃了!“多老爺丟開了筷子,端直身子,咂了咂嘴。
“不好你還吃?我們這兒的麵就這樣!”掌廚的不樂意了。
多老爺瞪了她一眼,眼看著就要發作,可是轉眼之間,就消沉了下來。再次開口時,已蓄起了濃得化不開的愁,冷哼一聲說:“嗬……是啊,今夕何夕,此地何地;轉眼之間,人是物非了。”說罷,一拳砸響了飯桌,狠狠說道:“若是夢魘作怪,有種就給爺作到底……”
他一直繃著一身淡定的表皮,卻被那句負氣的話出賣得徹底。
他始終不曾追問太多,原來全都憋在了心裏。
他欲蓋彌彰掩飾彷徨,如今那份彷徨打翻了一地。
氣氛沉重了起來,小倩隻覺心口壓著一床打濕的棉被,她不但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淒楚,甚而能實實在在的觸摸到這份淒楚。
就在這一刻,頗有喜感的“多老爺”悄然退幕,如假包換的豫親王掀開了幕布。
即使無法尋求到一種精準的方式替他驗明正身,也算邁出了摸索真相的第一步。
“多……貝勒爺,你平時吃飯不喝酒麽?要不要給你來點?”小倩力求尋找契機,想要打破他的悲情。
“嗯?”一旁的男人發揮大條的特性,悲涼的神色迅速脫水,目光犀利的抬目一瞥。
“你……你喝還是不喝?”小倩覺得他那眼光像解剖人的刀具。
“府上有酒麽?”
“沒有。”
“那你問爺幹嘛?”那廂勃然大怒,看來很是失望。
“……我可以去買啊。街上有商店嘛。”小倩怕怕的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說明這一點。
“哦。”多鐸的表情和緩了下來,斂目想了一想,重重點了點頭,“行!”
小倩立即起身,拿起錢包來到玄關穿鞋。剛一擰開了門鎖,身後揚起了叫喚,“喂!府上沒別人了?”
“是呀,怎麽了?”正要出門的虞姑娘扭回了頭。
“天色這麽晚了,一個女子怎能往外跑?”那大老爺們兒一臉的不讚同。
“你不是要喝酒嗎?”小倩傷神的擠了擠眉毛。
“……罷了”貝勒爺排除萬難咬了咬牙:“你回來!爺不喝了。”
“真不喝了還是假不喝了?”小倩無言的望著他。
“絮叨!爺讓你回來!”那廂抬起手來往跟前一指。
“……唉!”虞小倩輕歎一聲,將錢包扔在玄關,大步走了回來。
某人滿腦子封建思想,看來這酒是喝不成了,小倩收拾好碗筷,回頭從臥室抱出一身衣物來。
“喏!這是給你的。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她遞上了一疊衣物,示意正襟危坐的男人往浴室去。
“哪來的衣裳?”多鐸端端起身,接過了手來。剛一抖開放在最上麵那件,便一掃泰然自若的神情,死死盯著手裏的衣物說:“這……這是褂還是袍?”
那是一件純棉的男式T恤,白色的底子、黑色的英文字母、短袖上印有盾型徽記,衣身既長又大,就像是為某人量身訂造的一樣。
小倩看了衣服一眼,隨後又看了他一眼,有些失笑的說道:“這是我堂姐的衣服,她就這德行,一時也說不清楚,你就別管這麽多了,先湊合著穿吧。”
“什麽?這是女人的衣裳?”多鐸大吃了一驚,趕緊拎起另一件衣物來,單手抖開一看,不禁更加驚愕了,“這……這是什麽……?”
小倩頭痛的閉了閉眼,她很想告訴他:這是一條鬆緊帶壞掉的大擺裙。可是看他剛才那表情,顯然是非常抗拒女性的衣服,如果再跟他說實話,豈不是沒得穿了?
“呃……這個……這是我父親的圍裙,是上等人的服飾……”小倩心虛的瞥了他一眼,見他懷疑得厲害,急忙又加了一句,“你別看我一副不起眼的樣子,我父親在這一帶可有威望了!”
“是麽?”多鐸狐疑的望著她,“爺為何感到此中有詐?”
小倩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情急中重重跺了跺腳,“我詐你幹嘛?又沒什麽好處可拿!快去快去!”說話間,兩手一抬,將他連推帶拉往浴室送,塞進去之後還“砰”的一聲,替他關上了浴室門。
誰知,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虞姑娘便在門外尷尬的喊了起來,“喂喂喂!我忘了教你放水了,你脫衣服沒有?”
裏麵那位磨嘰了半天,傳來了一聲冷哼,“哼……多事!進來吧。”
敢情他還挺無語的?什麽世道!
小倩輕輕飛了個白眼,擰動門把推開了門。
浴室內的景致很有愛,隻怪來者缺愛欣賞不來。
貝勒爺依舊坐在馬桶蓋上,似乎將那馬桶當做了禦用寶榻。整齊的穿戴讓人感到挫敗,就算端上CCTV都不嫌草率。
這麽長時間他都做了些啥?是在冥想還是在悟禪?
小倩上上下下的端詳著他,顫顫巍巍的質問道:“你怎麽連一顆扣子都沒解啊?當真要我來伺候你才滿意麽?”
“誰稀罕!”多鐸憤憤瞪起了眼,“刁民!哼!”
語落,悲憤難當的別過了頭,咬緊牙關咒罵道:“你當爺樂意這樣?爺長這麽大就沒碰過盤扣,真他娘的該死……”
虞小倩的大腦瞬然斷電:他從來沒自己扣過扣子?這好像誇張了一點吧?
三秒之後,這位曆史係的女生總算在《中國古代史》裏麵找到了備用電源,重新啟動了癱瘓的腦幹。
作為封建社會的皇室成員,必定是衣來伸手的生活智障,有此特征隻能證明他沒有撒謊,但也不排除他的妄想症已病入膏肓。
總之,這邂逅誰碰到誰悲催!這爺們兒誰碰到誰倒黴!
小倩放棄無謂的猜測,鬱鬱麵對起了現實,“算了算了,伺候就伺候吧,就當是學術研究好了。”
那位貝勒爺非同一般的大條,一旦得償所願,即如枯木逢春。先是收起了悲戚的表情,再是浮起了隱約的笑意,接著傲然起立,一臉尊尊威儀的德行。
望著那巍峨的大山在麵前拔地而起,虞小倩不免暗暗罵了一句:真是粗胚一枚!
罵歸罵、做歸做。還得小心翼翼為他寬衣,免得這個暴點很低的男人動不動就上演擾民的大戲。
細白的手指繞上了領口的盤扣,冰涼的衣物傳遞了一抹陰涼。想到自己在吃飯前就換了一身衣衫,小倩的心裏不禁有些歉意。
“冷不冷?”她仰起頭來,不覺放柔了聲調。
“不冷!”多鐸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小倩懵地眨了眨眼,心知那份關心太甚,忙收起關切的表情,專心解起了扣兒。
隨著一顆顆盤扣開啟,袍服鬆散了些許,不多一會兒,大襟自然退向兩旁,搶人眼球的胸肌展露頭角。
——哎呀呀!
虞姑娘看直了眼,這身板真是了得!
浴室開著小窗,一陣夜風襲來,散落的衣襟便拂生動態,與健碩的胸部輝映成了一副靜與動的美圖。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來,用食指戳了戳那胸部。
“你幹嘛?”胸部的主人驚愕的抓住了她的手。
“我……嗬嗬……嗬……”虞小倩幹笑了兩聲,倏地抽出手指,藏在在身後。
不能怪美女太花癡,隻能怪**太出位,他長得這麽畸形,不試試手感怎麽行……
頗受震撼的姑娘閉上眼來定了定神,隨後兩手一抬,穿進了袍服的肩,踮起腳尖往後一送,想要將那袍服退下。
誰知,脫到一半,手不夠長,麵頰倒已貼上了那胸膛,鼻中縈繞著一股濃濃的男人味,心下頓時咚咚作響。
“你沒伺候過人啊?”多鐸意外的迎來了美人投懷,不禁狐疑的皺了皺眉。
“當然!”虞姑娘猛地縮回了手,臉紅得像火燒一樣。
“爺是頭一個?”那爺們兒鳥瞰一方頭頂,頗為詫異的說。
“當然!”小倩緊緊盯著地麵,拒不朝那敞胸露懷的男人抬眼。
“怪不得笨頭笨腦的!到爺身後來伺候!”多鐸愣了一愣,難得沒有發火。
“……喔。”虞小倩尷尬的眯了眯眼,繞到他的身後,動手撥下了袍服。
隨著寬衣的動作落成,某姑娘再一次看直了眼。
那身板銅牆鐵壁,那意境八旗鐵蹄;那比例天生天養,那線條剛勁有力……
這既不像是好萊塢硬漢的“注水肉”,也不像是健美先生的招牌貨,這顯然是遊牧民族的健碩,粗獷豪邁的“少數派”特色。
貝勒爺神態自若,似乎慣常在女人麵前赤膊,虞姑娘癡癡狼視了一番,轉即收拾收拾心情,抱著袍子朝花灑走去。
“嗯嗯……”她悄聲清了清喉嚨,回頭對那型男說:“這是花灑,用來洗澡的,閥門在這兒,往左邊擰是熱水,往右邊擰是冷水,水溫可以調試,你記得洗熱點。”說完,便匆匆忙忙想閃,“你洗吧。我先出去了。”
“喂!”貝勒爺口吻生硬,“你就這麽走了?”
“不然還要怎麽樣?”小倩神態戒備的回眸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