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話』 再來一個邂逅

對於無聊的人和事,虞姑娘一直以“忍耐”作為處理方式。當她“落荒而逃”的時候,內心其實是平靜的,相反占了上風的人,卻是隱隱挫敗著的。

於是“忍耐”這種詞匯,也出現了廣義和狹義之分。

廣義即:大眾認知的忍耐。

狹義即:不屑計較的漠然。

人與人之間是有感應的,何況虞姑娘的漠然嵌在瞳仁裏,隻須朝目標多看了兩眼,各種不屑便能入侵對方骨髓。

久而久之,整個情況就演變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找茬——漠視——加倍找茬——加倍漠視——愈演愈烈……

所幸,一旦畢業就可各奔東西,樂觀的來說,這種惡性循環即將告一段落,不過亦有悲觀的說法,譬如,冤家們又在職場上狹路相逢了。

C大門外一派蕭瑟,小倩撐著雨傘走出校門,匆匆奔了歸家的路。不久之後,一處熟悉的景致映入眼簾,小倩不覺放慢了步伐,仰高手中的雨具,出神的凝視,這正是當初邂逅王爺的地方。在雨天重臨此地,竟給人一種心悸的澎湃。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想著他的感覺,要比看著他的感覺好。或者是因為發生了那件囧事,讓倆人的關係變得抽象了、不好麵對了,又或者是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由……

不論如何,君的誠意不夠誠、歉意不夠歉,擺明了是一個剛愎自用的沙文主義者,勢必沒可能二度“從天而降”出現在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虞姑娘收起了“不經意”的打量,亦收起了淡淡的失望,斜下雨傘遮住迎麵的雨絲,一心一意走起路來。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傳來,她心下吃了一驚,立馬仰高雨傘打量,並向道路內側閃避,但反應快不及聲源快,一輛疾馳中的機車“嗖”地一聲從旁晃過,濺起大片積水和泥漿,將她潑了個“透心涼”。

小倩轉身追視著機車,粘稠的泥水從頭傾落,機車一溜煙隱沒了蹤跡,看似是直奔C大而去。

倘若虞姑娘不仰起雨具查探,興許那臉龐還是幹淨的,可糟就糟在她是那種死也要死得明白的人,這一生中唯一一次藏頭露尾的犯傻,是在遭遇豫親王的那一刹。

“噢!倒黴!”虞小倩衝著機車消失的路口跺了跺腳,一把抹去臉上的汙水,用力甩了甩手。

末了,旋即轉身,支著傘重新邁步,與其衝著一段空白的街道哇哇叫囂,還不如早點回家洗去一身的晦氣。

尤在此時,耳畔隱約傳來了發動機的悶響,接著,聲音愈來愈大,動靜愈來愈強,就在她倏地轉過身來,再次揚高雨傘直視時,一輛黑得發亮的P4已經穩穩停在了身旁。

二衝車的發動機發出了不可一世的轟轟聲,車上的男人無意熄火,隻是歪著身子停下,目測對方遭受的損失到底有多大。

虞小倩不料機車男會折回來了,不禁抬了抬眉毛,上下盯著他瞧。

不可否認,那一個英俊的男人。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有一管窄挺的鼻梁,配上那薄如刀片的嘴唇,就像是一刀一刀雕刻出的精品酷男一樣。

如果在他身上加個價簽,連帶那機車一起擺櫥窗,大抵不乏富婆搶購吧?

“傷著了嗎?”那男人問道。

“沒有。”小倩平靜的答道。

“被泥水濺到了?”那男人偏了偏頭。

“你看到了。”小倩依舊平靜的答道。

“對不起。”那男人毫無歉意的致歉。

“道歉如果有用的話,警察用來幹嘛?”小倩麵無表情。

“電視裏的台詞也搬出來用?”那男人挑起了眉梢。

“道明寺說得不錯,我為什麽不能借用。”虞姑娘語速平淡的頂撞。

“那你想怎麽樣?”男人竟然牽了牽嘴角,終是熄了火,周遭一下子安靜了。

“你既然已經折回來了,道歉的時候不妨多點誠意。”小倩對酷男沒什麽好感,帥哥又不是沒見過,家裏就有一個。

“你不是說道歉沒用麽?”男人玩味的笑開了,微微眯起的眼睛,滿是冷豔的光芒。

“道歉對警察來說是沒用,但現在的情況還不至於驚動警察,我毫發無損,情理說得過去就夠了。”虞姑娘在捍衛個人權益的時候是毫不遲鈍的,且法理有序。

那廂曲起一條腿來橫在車座上,支起手肘托腮考量,末了,倒真的下得車來,不乏誠意的說道:“抱歉!”

虞姑娘再度抬了抬眉,“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說罷,轉身就要走。

“等等……”男人叫住了她,在她回頭時,問道:“你不需要紙巾擦擦麽?”

虞小倩失笑道:“連我自己都忘了帶紙巾,怎麽敢奢望一個男生隨身帶著紙巾?算了吧,再見。”

“喂……等等!”那男人再次叫住了她。

虞姑娘舉著那把老土的黑傘緩緩轉過了身,麵容上帶著一種不溫不火卻極度低溫的冷漠,“怎麽?”

“你叫什麽名字?在這兒幹嘛?”男人泛起了微笑,盡管他的微笑也沒什麽溫度,可好歹比虞姑娘的低溫來得暖和。

小倩既不回答這個問題,也未質疑這個問題,隻是望著他頓了一頓,複讀機一般說道,“那你叫什麽名字?你又在這裏幹嘛?”

這下那個男人真是樂了,身子靠在自己的P4機車上,長長久久的望著她,興致勃勃的說道:“你知不知道,從來沒有女孩子這樣跟我說過話?”

“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很少和陌生男生說話?”虞姑娘從從容容的說道,“你甚至可以把它當做一種炫耀的資本,因為我說的都是實話,而你說的話就不盡然了,至少我對此深表懷疑。”臨了,一甩頭,轉回即走。

“喂!”那萬惡的人又一次喊道。這次虞姑娘沒有再回頭。

“喂!!”那男人的嗓音裏夾著笑意,“我叫倪一暉,到這兒來替我弟弟報到。”

小倩停住腳步,抖了抖睫毛,輕側臉頰,說,“現在來報到不嫌晚了點嗎?再說讀大學已是成年人了,他有手有腳的應該自己來才對。”

“我弟弟是殘疾人。”

虞小倩詫異的轉回身來,尚不及說上一聲抱歉,那廂已經跨上機車,離開了。

……

多鐸不愛在雨天出門,婆媽的天氣是他的大忌,但今天卻不得不破例,因為虞姑娘中午未回家,且也未曾事先知會他,待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計,除了冒雨去下館子還能怎麽地?

小倩平時出門都會交代一聲,獨獨今天沒留話,原由很簡單,倆人正在冷戰,還交代個啥?再說了,他這麽大個人了,難不成還能餓著他?

不過話說回來,這畢竟是她頭一次不留隻言片語就撂攤子,臨到頭了還是蠻忐忑,所以草草清理了一下就直奔超市買了菜,有心用晚餐來緩和下雙邊關係,

打開房門,內裏一片清淨,小倩拎著一兜菜,蹬掉鞋子赤腳走了兩步,朝廚房看了一眼,沒人;朝浴室看了一眼,也沒人;於是再走了兩步,一腳邁進了客廳。

客廳空空如也,臥室門大大開啟,套房一目了然,連毛都沒一根,這人上哪兒去了?

虞姑娘衝著空蕩蕩的屋子眨了眨眼,突地感到有些不安,不等這一絲不安擴大,便扔下手裏的東西出了門。

一個大男人白天不在家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但對於無所事事的米蟲而言就不同了,他一不需要上班二不需要幹活,出門不過是遛彎對弈搞娛樂,眼下這天氣討不了他的好,沒道理冒雨出去找氣來生。

老街雖長,一眼能望到頭,特別在雨天,戶外活動的人極少。下樓的時候小倩尚淡定著,隻待舉著雨傘朝街尾一望,那淡定便頓時變了張惶,家家戶戶門前都沒有對弈的台子,那爺們兒到底死哪兒去了?

近日的冷戰隻是想給他一點懲罰,今日的行為也隻是想讓他嚐嚐女仆不給力的慘狀,這點製裁就把人給氣跑了?不至於吧……

女生普遍心理素質不太好,突**況下窮緊張是常有的事,可虞小倩卻不在這個範疇,她明明是個淡定得讓人抓狂的女生,怎麽一碰上王爺的事兒就亂成一團了?

王爺昔日的棋友全被她禮貌的敲開門來,賠笑著叨上一句,“請問多鐸來過了嗎?沒有啊……喔,謝謝,打擾了。”

走這種程序找人無疑是愈找愈急,等她將老街捋了一遍之後,各種奇怪的幻想都湧出了籠。

難道說,那爺們兒在惱怒中奪門而出,與人大打出手發泄怒氣,最終被圍觀群眾拉到派出所去了?

或者說,那爺們兒餓著肚子上街覓食,因身體機構需要的能量非比常人,故而血糖太低暈厥在某個旮旯了?

再不然,那爺們兒攜著不可理喻的委屈跑到某高級酒家大吃一頓,在刷卡付賬的時候被發現銀行卡和身份不符被酒店扣押了?

虞小倩撐著烏漆麻黑的雨傘站在街口張惶失措的緊著眉頭,忽而一跺腳,奔了碚縣的新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