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話』 掘第一桶金
小倩的堂姐是個令人費解的人,她似乎很內向,一心搗騰一網店;又似乎很外向,亂七八糟的朋友滿天下;什麽婦產科接生的、殯儀館停屍的、家底殷實撐著的、家徒四壁耗著的、腰別手銬反扒的、浪蕩江湖混跡的、高等院校教書的、低等場所賣笑的……
反正,七十二行行行有之,高低貴賤種種混雜,眼下要找的那位朋友名叫江一景,是專做古玩生意的。
江一景住在市區商業中心附近,遠遠的小倩就停了下來,躊躇了一陣,抬頭朝多鐸說:“你幹脆在樓下等我會兒,我去去就來。”說著,生怕他會不知所措似的,趕緊細細端詳他的表情。
豈料,那廂隻是不悅的拉長了臉,盯著她問:“這是為何?我見不得人麽?”
雖然他的表情很臭,但總比張惶失措來得好,小倩暗暗鬆了口氣,換上一副好臉色哄道:“我平時跟人家也沒什麽交往,突然找上門來已經很冒失了,怎麽好再帶個陌生男孩子一道?那可是我姐的朋友啊!他指不定得告我的狀去!”
那廂厭煩的揪起眉來,嚷道:“哪來的孩子?”
虞小倩愣了一愣,悶悶的籲了口氣,“好吧,重來!‘我怎麽好再帶個陌生——男人——一道’!”她把“男人”兩字兒的尾音拖得這麽長,近旁的路人自然又一次側目了。
多鐸陰沉的抬目一掃,惹得眾人飛快彈開了,末了調回視角瞥著小倩,朝她拂拂手說道:“罷了罷了,去吧!我等你便是。”
……
虞小倩去了大概半個鍾頭,以古人的計時方式而言,有可能稱為“一盞茶的工夫”,也有可能稱為“三炷香的時間”,或者叫做“小半個時辰”雲雲,反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總之是在辦正事,就算耽誤了些時候也情有可原。
從大樓下來那會兒,她那臉色尚紅撲撲的,甚還帶著一絲興奮,可不待走近就微微變了色,等到轉悠上兩圈後,便刷地一下全白了。
——那爺們兒人呢?難不成走丟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如果他真的走丟了,一開口就能讓別人將他往精神病醫院送……
“多鐸!多鐸!!多鐸!!!”小倩越想越著急,四下高呼其名。
這一喊非同小可,人家王爺被當做神經病沒有還是未知數,但她卻已成了蓋棺定論的神經病。
不過,例外無處不在,比如對那些曆史盲來說,“多鐸”這種抽象的名字無疑是愛寵的昵稱,於是很快走來一熱心的大媽,朝著小倩問道:“哎唷,怎麽了這是?狗狗走丟啦?”
小倩回眸一瞧,欲哭無淚的擺了擺頭,心知解釋不清,隻好順口說:“不是,是……我的貓走丟了……”
“啊?貓?”那位熱心大媽暈菜了。
正當這時,一腔寡淡的聲音自虞姑娘身後傳來,“我哪點長得像貓了?”
這聲音如天籟降臨,小倩滿心歡喜的調轉身來,眼角飛淚的嚎道:“你上哪兒去了?不是讓你別亂跑麽!!”
豫親王冷冷的瞥著她,淺嚐心間的快慰,漠漠的說:“真當我是貓啊?腿長在我身上,你管得著麽!”
熱心大媽見此情景稀裏糊塗走開了,隻剩下一對年輕男女當街對瞪,不時,這二人同時開口說道——
“你剛才到底上哪兒去了?”小倩一副年輕媽媽教育寶寶的表情。
“人家瞧了物什之後怎麽說?”多鐸無不淡漠的挑起了眉梢。
語畢,二人倏地一愣,默然片刻後,竟又一次同時開口——
“真現實!”
“要你管!”
撂完話後雙雙訕然,想不到當冤家也能當得這般默契!真是要命!
一對相貌出眾的男女在人潮湧動的市區相持不下實在是一件惹眼的事,雖然他們倆不曾大吵大鬧,但隻看那架勢就知道狀況不妙,當今這世道八卦是路人的王道,就算礙於某君那凶態不敢圍觀,可側目總少不了。
平均十秒一道獵奇的瞥視,一分鍾就得受上六次,多鐸遂擺出猙獰的模樣,貌似想將側目者暴打一頓;小倩則沿用此前的招式,一把纏緊他的胳膊,顯是打算逃離現場。
最後,不用說,牛B哄哄的王爺被瘦裏吧唧的民女死命拽走了。
“拽著我幹嘛?”多鐸跌跌撞撞的控製著步量,免得一腳跨大了回頭找不著虞姑娘……
“沒見那麽多人盯著我們呐?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去!”虞姑娘自以為踏著風火輪,呼哧呼哧的悶頭往前走。
不久後,倆人走進了一間門可羅雀的茶藝坊,領頭那位直接往二樓走,很有幾分輕車熟路的味道。
這年頭,女孩子多愛穿著超短裙泡吧,哪有穿著棉布衣裙品茗的?虞姑娘無異於一塊時代博物館中的活化石,活該她撿到一枚令人窮操心的古代王爺,別人想蹚這灘渾水還沒這德行。
倆人剛一安坐了下來,她就壓著嗓子教訓道:“剛才可把我嚇壞了,我鄭重的告訴你,下次不許再亂跑了!”
多鐸見四下有人,也隻好憋著聲氣兒說:“你還鄭重告訴我?省省吧!一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的鄭重?”
小倩哪能聽不出他言語裏的不屑,遂握緊了粉拳,瞪著眼說道:“你還真不當一回事啊?我可告訴你,就你那文縐縐的語調,一開口就會露出馬腳,你也不想被關進精神病院吧?不想就得聽話!
多鐸橫眉冷對的瞅了她半天,隻覺聽不懂的詞匯太多了,便逮了個聽得懂的標題發言,“好好的我開口幹嘛?”
“你認得路麽?”小倩義正言辭。
“我怎麽認不得?”那廂莫名其妙。
“別跟我打馬虎眼!”虞姑娘張牙舞爪的揮了揮粉拳。
“誰打馬虎眼了?那地勢又不見得多複雜,怎麽去的怎麽回唄!”多鐸也快掛不住了,語落還憤憤的加了一句,“若是認不得路,你那‘貓’能坐在這兒?”
小倩本想繼續發飆,卻忍不住噴出了一聲笑,多鐸瞅了她兩眼,凶巴巴的問道:“笑什麽?”
“我可養不起這麽大的寵物,不管飯還差不多。”虞姑娘渾然天成的開心著,似乎她從來如此,不曾為誰而變過。
“何謂‘寵物’?”多鐸戒備的捎了她一眼。
“不就是你心甘情願當的那‘貓’麽?”小倩送上一抹壞笑。
“呸!”豫王窘迫的啐了一口,光頭上的青筋直冒。
“哈哈哈……”小倩自問成年以來還沒這麽開心過,怪就怪在他人眼裏的凶相落在她眼裏就變作囧相了。
“不準笑……”多鐸從牙縫中擠出話來,末了見得警告無用,隻好眯著眼睛嚷嚷道:“行了行了,說說正事兒!”
小倩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老半天才擺正臉色,衝他蠻神秘的說:“我這兒有兩個消息,一好一壞,你想先聽那一個?”
“煩人!”多鐸不耐的別了別頭,想想說:“壞的吧。”
虞小倩揚起眉梢端詳了他一陣,隔著一方桌子探過了頭,“聽行家說,你那身服飾從布料、裁剪、行針、刺繡,各個方麵來看都是正品,但是由於成色太新,估計外麵沒人敢收。”
多鐸一愣,沉著臉問道:“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有好消息可待?”
“那是當然……”小倩支起手肘歪托著頭,透亮的眸子裏藏著玩味和調皮,好似兔子在逗弄猛虎,很有點自不量力的傻勁兒。
“臭丫頭,別是想跟爺加價碼兒吧?你到底說是不說?”豫王是吃素的麽?立馬就唬了臉。
真真是武夫個個粗魯、軍人個個凶悍,和誰開玩笑都別和這兩種人開玩笑,二合一的就更別說了,管他是王爺還是爵爺,骨子裏都一個樣兒。
“我說我說。”小倩急忙賠笑,隨後說道:“我堂姐那朋友說了,如果能通過專業鑒定,價格大概在七萬到九萬之間,但要下周才有消息。”
多鐸聽到這兒立馬發話,“七萬到九萬?你們用的什麽貨幣?這價值多少銀子?若非成色的關係,市麵上大抵收多少?”
小倩怔怔的看著他,眼底含著一絲驚愕,“能問個問題麽?”
那廂沒什麽好氣兒的說:“問!”
“你有不清醒的時候麽?”
“……”麵對這不及主題的廢茬,豫王無言的扭過了頭,“常常。”
“是麽?可我覺得你清醒得厲害啊!曆史上不是這樣記載的吧?”可歎一聰明的姑娘,在遇到王爺後就開始不斷犯傻……
“你能不能說正題啊?”多鐸凶惡的敲了敲桌子。
“哦哦……”那廂終於清醒了過來,整整坐姿,說:“我們用的是人民幣,根據我的了解,一兩銀子大概價值五百元人民幣,七萬到九萬人民幣折算成銀子也就一百四十多兩到一百八十多兩的樣子。”
“才一百多兩?”多鐸詫異的輪了輪眼。
“你那身衣服成色這麽新,能賣到這樣的天價算不錯了!”小倩亦輪起了眼來。
“既是成色太新還收?”多鐸狐疑的問。
“所以還需要鑒定嘛,你以為這麽容易……”小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臉鬱悶的說,“如果不是有朋友關係作底,誰願意浪費這檔子時間?”
多鐸想了一想,拋開這個問題,另擲了一問:“你是從何處得來銀兩與錢的兌換值的?”
“怎麽?不相信我的專業啊?”虞姑娘白了他一眼。
“你?算了吧……”多鐸撇低眼簾瞅著她,滿麵都是惋然和懷疑。
“你——”虞姑娘氣結的輪圓了眼,轉而想到有理不在聲高,便收拾好不悅的情緒,頭頭是道的說:“我用的兌換率可是有證可考的,其一是根據現代國際金價與宋代金價的兌換,其二是根據現代米價與明代萬曆年間米價的兌換,三是取了兩者的一個中間值,最後考慮到明清史更近,於是偏重於明代的數據,四舍五入到五百元/一兩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