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話』 買幣VS買婢
2000年是一個讓人們充滿了幹勁和憧憬的年代;物價不如想象的高,收入也不曾過分的低;精瘦肉五元/斤,大米八毛/斤,收入平均八百至一千元,與房價的均價基本持平。
這一個新千年蘊含著太多待續的情節,似乎有意延續舊上海的精彩和奢靡,卻又譜出了不一樣的時尚音節。
這是一個以人為本的年代,是一個傳媒商業化的年代,也是一個讓年輕人炫目的年代,這一年,周董唱出了《完美主義》,王大師拍出了《花樣年華》,張天王發了四張專輯,男生如火如荼的玩著《傳奇》,而上班族則不時在聯眾上偷閑摸魚……
總之,這是一個閃亮而便於生存的年代,如果那七至九萬能兌現,王爺的生活將不再成問題。
史書上沒有展示過豫親王的精明,倒影射出他有“神經大條”這種特性,比如努爾哈赤就曾親口說過,他這兒子是個“莽撞”的人。
雖然大條和莽撞不能等同而喻,卻有“粗枝大葉”這種共通性。於是乎,王爺那無證可考的精明一閃而過,有證可考的神經大條開始回籠。
——君不僅粗枝大葉,君亦酷愛熱鬧,而今權將一道消息當做了現銀,興高采烈的提出要四處逛逛去。
虞小倩拗不過他,隻好點頭答應,順帶取出了卡上最後兩百元,思忖著先帶他去打打電動,然後再請他看一場電影。
高中以前小倩一直和爸媽住在市中心,直到高中住校之後才逐漸遠離了這塊絢爛的地皮,待到考入C大、爸媽亦調去了外地,便像是完全脫離了這裏,偶爾深究內心的感覺,竟也不是特別惦記,說到“冷淡”二字,同齡人跟她簡直沒法比。
其實剛進C大的時候,她也不乏大把的裙下君,隻怪冷淡的性情比冰水還冰,拒絕多了就變成了校園剩女。要說要求太高,她也沒什麽要求,偏偏就是無欲無求,才會過著閉關鎖國的寡淡生活。
一路上回顧著過往,裙擺在輕風下悠悠飄動,想想這爺們兒真是了不起,成功逼迫自己陪他逛街不說,還愣是令自己替他張羅節目來著。
電玩城裏熱鬧得不像話,各種聲浪匯集在一起,拚命攻擊著所有人的耳膜,好動的年輕人為之而興奮,好靜的人則為之而壓抑,不過這世上舍己為人的人並不多,除了虞小倩之外,恐怕沒有好靜的人會主動提出帶朋友來這裏。
多鐸杵在門口愣了十多秒,那神情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孩在觀瞻世界。噢,不!應該說是一個聰明得緊的嬰孩在觀瞻世界!
他的眼裏滿是昂然的興致,卻不曾貿貿然行事,在掃視了一番之後,便調頭看了看身旁那姑娘,似乎在判斷她下一步會作何反應。
虞姑娘如今對他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譬如:他有絕大的適應能力,亦有絕大的冒險精神,更有“怎麽去怎麽回”的優質方向感、同時還有清醒的頭腦和極強的邏輯性。
最重要的是,他擅長以從容淡定的麵具來掩飾自己與這個時代不相符的事實,他懂得在麵臨陌生的事物時,七分觀察三分考慮,揣著躍躍欲試等待時機。
想著想著,小倩浮起了溫柔的笑意,他人看來無非是懷春的典型,可惜被她自己當做了偶爾短路而已……
“我們還要在此呆愣多久……”某君終於受不了了,悶悶的戲謔道:“別告訴我說這是戲院,一幹人等正在唱戲給我們看。”
“咳咳……”小倩被那獰惡的口氣驚醒過來,不但被口水嗆得大咳起來,還平白白紅了臉龐。隨後賣力的整了整精神,換上一副幼兒園阿姨的樣子,微笑著說道:“這裏怎麽會是戲院,這是電玩城,走,先去買幣。”
“買婢?”多鐸尖起耳朵分辨她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裏迸出了一聲驚喝,“此處還要買婢同樂?”
小倩隻當他又在噓唏什麽,不管不顧的拉起他就往裏麵走,君被她跌跌撞撞的拖著手,眼睛四處掃來掃去,真真冒出了唏噓,“乖乖……難怪這麽多衣衫暴露的女子,原來都是陪著作樂的婢女!”
兩人擠到了櫃台前,周遭全是買幣的青年,這景象惹得小倩也熱切起來,自顧自掏著錢包,沒管後麵那位爺。
多鐸盯著櫃台裏麵的女生瞧,見得都是一襲大開領、超短裙的打扮,便越發肯定確有其事了。
正當小倩要遞上鈔票時,他從後方一把捉住她的手兒,傾近身子附耳問道:“買婢得花多少銀子?你這點銀兩夠不夠啊?”
小倩怔了一怔,失笑的扭過頭來,咬了咬他的耳朵,“什麽銀子不銀子的?這叫做‘錢’!記得了?”末了,笑笑說:“買幣花得了多少錢?放心,夠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應當是確鑿無誤了吧?多鐸微微偏頭抬起了眼梢,仔細看了看櫃內那三個小妹,隻見其中一個還算對眼,另外兩個長得有點抱歉,便大大咧咧的抬起手臂一指,衝那位看得過去的說:“就這個吧!”
火熱的人群霎時冷卻,櫃內櫃外僵成一片,小倩使出了一招猴子攀岩,兩手齊用撲在他的手臂上,惶惶的朝他蠕了蠕唇,“什麽這個啊?你當這是花街柳巷啊?”
“不是你說‘買婢’麽?”多鐸溜了溜眼瞳,但覺圍觀群眾全都落著下巴,便收起了胳膊。
“我是說要買幣,可你剛剛指的是人啊!”小倩恨不能擠進異度空間去永不回頭。
這時候最怕那爺們兒再來一個暴打圍觀群眾,那她就真的可以坐上宇宙飛船離開地球了……
於是,還得克製著巨丟臉的窘迫,顫顫巍巍的抬起頭來,可憐巴巴觀察王爺的神態,用乞丐的表情求他不要亂來。
豈料,誰知,哪曉得,那爺們兒隻傻了不到三秒,就恢複了從容的神態,依舊抬手指了指櫃台內那小妹,話卻是衝著小倩去的,“就找她買,生得周正,瞧著也舒坦。”
話說,豫王不去拿金馬獎真是台灣人民的一大幸事,否則恐怕年年都會被他捧走,群星得合資請個殺手將他滅了。
櫃內櫃外立即恢複常態,被二度指著那女孩子心花怒放的接過了小倩遞上的大鈔,恨不能使一招天女散花將整抽屜的幣全都拋進多鐸兜裏;旁人無不以為來了一個富二代的有錢大少,豔羨的看了兩眼便完事了。
虞姑娘仍處在虛脫中,左腦仁罵著王爺小白、右腦仁讚著王爺威武,擠出了人群尚未停留,某一個瞬間瞄見王爺亦步亦趨,又突地軟下了心腸。
人家一清代來的穿越戶,能做到現在這個份兒上已經很不錯了,還要他怎麽樣呢?連一丁點錯都不許出麽?
想來趕緊頓步回頭,仰視中見得一張玩世不恭的臉龐,而那瞳仁卻透著一線沮喪,不禁令人泛起滿心的歉然。
“這裏麵人太多了,很熱是吧?”她下意識抬起手來,替他整了整被擠皺的襯衣,隨後又掏出手帕遞上。
“怎麽會,裏麵這般涼爽,可比外麵好多了!”多鐸接過了手帕,斂目看了一眼,直接揣兜裏了。
虞姑娘眼睜睜看著他把手帕收了起來,又不好在這個時候提醒他說:不用就還給我啊!隻好暗暗安慰自己:沒關係,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完了還得跟自己一道回去。
這麽想來不禁心情大好,至於為什麽大好倒也懶得深究了,隻管將那開心掛在臉上,拖起他的衣角往遊戲區跑。
都說女人天生愛美麗,而男人恐怕天生愛遊戲,哪怕他是個清代來的土包子,也逃不脫這種“男生宿命”。這不,沒過多久,某君就漸入佳境,權將虞姑娘當做配角兒了。
小倩一直以來都是運動兼娛樂白癡,不料跟個土包子逛電玩城還玩得蠻盡興,雖然她總是驚呼著“哎呀”、“糟糕”、“完了完了”,但也將彼此玩樂的興致炒到了最高。
待倆人消耗完所有的遊戲幣,便抱著瓶裝飲料來到了休息區,選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來休息。
“何時打道回府?”多鐸四平八穩的端著脊梁,既不曾歪倒,也不見翹腿,唯有笑意透露著輕鬆的心境。
“還早呢,待會兒我帶你看電影去。”小倩咕咚咕咚的灌著水,將既定的節目亮了亮相。
“……什麽玩意兒?”王爺納悶的瞥著她,再不敢隨便解析了。
“就是——”小倩含笑放下了飲料,“怎麽說呢……就像看戲一樣,不過不是真人上場,而是事先拍攝好了再拿到熒幕上播放。”
電影這種文化產物擱在清代人眼裏純屬UFO,即便小倩形容得很生動,在未能一睹真容之前,於某君來說也是極為抽象的。
正當小倩饒有興味的觀賞多鐸那冥思苦想的憨態時,一腔傲然的男聲在倆人的耳畔炸響。
“讓開!”
休息區的人並不多,十多張套椅空著大半,就這狀況還有人走到跟前來叫你讓位,當事人怎能不懵然相望?
小倩並不見得害怕,她隻看了他們一眼便緊張兮兮的轉向了多鐸,隻差沒當著眾人的麵對王爺絮叨說:受點氣不要緊!你可千萬別當眾殺人!
多鐸餘光見得我方比敵方還緊張,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態,先是放平了糾結的眉心,再是帶上了和緩的神態,最後悠悠的抬起眼來,朝來者利落的奉還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