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變化
蘭陵宮內。
“說說吧,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前一刻還布滿在楚墨臉上的醉態此時已然一掃而空,依舊帶著那冷漠而淡然的神色輕輕的吹著手中的香茗。
蘇洛汐還未及換下身上裝束,心知此時楚墨必然要個交代,當先跪倒在地道:“請皇上息怒,求皇上恕罪。”
楚墨冷哼一聲道:“真是稀奇,衝撞朕的人又不是你,你求的什麽饒?”雖是問句,卻依舊是淡然的語氣,完全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疑惑。就像天上的神祗一般,似是已經洞察了一切,世間萬物皆在其掌握之中。
“啟稟皇上,她…她是…”蘇洛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實話實說,推舉人的心思便昭然若揭,定會惹得楚墨更加氣惱;但若是不說實話,那便是欺君之罪,此事就當真非同小可了。
這也不對那也行,進退兩難之際,即使聰敏若蘇洛汐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如今隻盼望這趙婧媛能念著自己的好,將此事一力擔下。
楚墨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踱步至趙婧媛麵前,淡淡道:“抬起頭來。”
空靈平滑的聲線自頭頂傳來,趙婧媛有些驚恐之中帶著一絲欣喜,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雖是心中惴惴難安,但實在不甘心放過這次機會。終是緩緩的抬起了頭,看著麵前這個身著龍袍的男人。
楚墨低頭看去,一張溫柔的麵孔浮現在麵前,眼中卻閃著一絲與之大相徑庭的刻意的賣弄嫵媚,頗有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效果,引得楚墨心中冷笑不已。看其裝束,雖是宮女裝扮,但觀其麵容,卻似是細細的打扮了一番,早有準備。況且是由初夏親自帶來,想必定此人定不是一般宮女。
蘇洛汐見楚墨看著趙婧媛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隻得在一邊看著。僵持片刻,楚墨忽的問道:“你是何人,自己說。”趙婧媛剛要看向蘇洛汐,隻聽楚墨道:“怎麽?你自己是誰還要問汐嬪麽?”平淡的聲音似是在訴說一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回…回皇上的話,臣…臣妾是衍慶宮的娘子趙氏,衝撞了皇上,請皇上恕罪。”趙婧媛盡力壓抑著言語中的驚恐,保持著蹩腳的嫵媚之音繼續道。
“娘子?”楚墨冷笑一聲,“一個小小娘子竟敢如此?當真是容不下你了。”
“臣妾不敢,求皇上饒恕!”聽楚墨的語氣,趙婧媛急忙拜倒。此是時的她半點不甘也沒有,隻剩滿心恐懼。
趙婧媛慌亂之餘心中尚存一絲希望,畢竟此事是蘇洛汐教唆自己而為,若是蘇洛汐不吩咐初夏為自己出這個主意,也不至於走到現在這步。而且蘇洛汐為人善良,想必不會見死不救。即便退一萬步來說,自己將她教唆指使之事和盤托出,想必她也脫不了幹係。
楚墨看趙婧媛總是看蘇洛汐,他心中知道,若是此事沒有蘇洛汐的支持與幫助,定是不能成事。但正值清國使節來訪,況且自己剛才帶著她宴請群臣,若是突然將其治罪,怕是要貽笑大方。
可若此時真是她所指使,那可當真是一個隱患。想她不過是一屆嬪位,況且如何到今天的位置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如今自己還未站穩腳跟,就想著要拉幫結派、扶植勢力,日後還了得?
雖然楚墨在心中計較了如此許多,但他還是能很清晰的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希望後一種是自己多慮了,希望她不是這樣的。
“汐嬪,此事你知不知情?”楚墨突然冷冷問道。
“臣…臣妾…”蘇洛汐深知若是承認,自己必受牽連;但若不承認,想必趙婧媛與自己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但在這種情況下,蘇洛汐隻能選擇保住自己的性命。這就是後宮女人的悲哀,無從選擇,根本容不得所謂的情誼。
“臣妾不知情。”蘇洛汐輕輕說道,淡淡的語氣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愧疚與不安。
楚墨聞言微愣了一下才道:“此事本該嚴懲不貸,但念在馬上要過年了,太後和景妃如此誠心為大楚祈福,朕也不願因為一點小事動輒得咎。”
聞楚墨之言,蘇洛汐和趙婧媛二人頓覺心頭一鬆。一個似是重獲新生一般;一個愧疚之情稍減。隻聽楚墨又道:“不過這若是縱容了,宮中的規矩何在?傳朕旨意,趙氏娘子禮儀有虧,降至九品采女,以儆效尤。”
趙婧媛聞言愣在了當場,隨後癱倒在原地。自己還未得到寵幸就先被降級,這與打入冷宮有何分別?九品采女,說是主子,實則還不如一屆宮女。宮女此生還有一日能夠出宮,而自己這采女….想必日後是要老死宮中無疑了。
楚墨微頓,將目光移向蘇洛汐道:“念汐嬪尚不知情,不知者不怪,下次若是再有此事,朕定罰不饒!”
趙婧媛恨恨的看著蘇洛汐,大喊道:“皇上!臣妾冤枉,這一切不是臣妾本意!都是汐嬪挑唆臣妾所為!求皇上開恩!”一邊哭喊著一邊顫抖的指著蘇洛汐。
楚墨冷笑道:“朕饒了你的死罪,你居然還敢亂加指責?來人,拖出去!”
福喜聞言給門外侍衛遞了個眼色,隻見眾侍衛入內將趙婧媛拖了出去。可憐趙婧媛被拖走之時還連聲高呼冤枉,淒厲之聲響徹天際。
“行了,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楚墨略一揮手,示意福喜等人退下。
蘇洛汐如同常般服侍楚墨沐浴更衣,隻是仍為剛才之事心有餘悸,微微有些顫栗。
這是蘇洛汐第一次為了自保而不得不犧牲他人。待服侍楚墨沐浴完畢,蘇洛汐沐浴之時靜靜的想著剛才的事。
她不喜歡現在這樣的自己。
“嘩”一瓢水自頭頂澆下,蘇洛汐及時澆滅了心中這個可怕的想法。
如果剛才自己承認了,那麽被貶為采女的就是她;如果剛才自己承認了,那麽永無出頭之日的就是她;如果剛才自己承認了,那麽今後再也見不到皇上的就是她。
是,她變了。在景妃送給她舞衣的時候她就變了,在得知景暘王妃與她結交的真正目的時她就變了,在楚墨第一次擁抱她的時候她就變了。
她深知自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之上,是後宮眾人的目標。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從這走下去。也許是為了不再過任人欺淩的日子,也許是為了能給孤苦無依的胞弟更好的生活保障,但也許更多的是她舍不得那個溫暖的依靠。
所以她不能放手,絕對不能。
帶著新浴過後的芳香,蘇洛汐輕手輕腳的走向床邊。看著楚墨已然睡熟後的眉眼,那麽清俊朗逸。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卻又怕驚醒熟睡中的人,隻能輕輕的靠近在不遠的地方沿著那棱角分明的線條慢慢劃過。
正如初夏所說,她喜歡上他了。毫無因由,也毫無征兆,就這麽喜歡上了這個全天下最不能愛的人…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蘇洛汐反問著自己,“是他對自己三番五次頂撞的饒恕?還是他在冬夜溫暖自己的時候?抑或是他今日在車下對自己伸出手的時候?”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許久也未想清其中的緣由,蘇洛汐不由的苦笑。也許這不是喜歡,不過是一時的感動也未可知…
轉身輕輕靠近楚墨躺下,雙眸輕闔,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