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底細
與此同時,曲嵐城外,敬檀寺中。
咚咚咚的木魚聲敲的景妃心亂如麻,晚膳時得了宮裏傳來的消息,果真是讓那個蘇洛汐有機可乘,真是…景妃暗自氣惱,卻也不便發作,偷眼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太後。虔誠禮佛,完全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
想景妃在宮中嬌生慣養,吃穿用度除了太後皇上便數她為最,她何時受過這等苦?輕輕的轉了轉已經酸麻微漲的手腕,看著手邊厚厚的一疊宣紙。想到還有那麽多經書沒抄,秀氣的眉毛不由得輕輕的皺了皺。
回首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想到楚墨此時正在與汐嬪那賤人溫情繾綣;想到日間楚墨竟不為自己說一句話;想到楚墨前些日子竟在汐嬪那逗留了幾夜從而忽略了自己。一時間思緒紛亂湧上心頭,隻覺得楚墨委屈了自己,不由的鼻尖微微有些發酸。
“這就是你禮佛的態度麽?”景妃正暗自傷神,太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而她卻渾然未覺。
“臣妾知錯。”景妃急忙放下手中玉筆,起身微微行禮道。
本以為太後會冷嘲熱諷自己一番,等了許久不見下文。景妃暗自納悶,不知這太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行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抄吧。”太後微微皺眉,瞥了一眼蘇洛汐道,“今日難得隻有你我二人,不若你我談談如何?”言罷,轉身走向自己的廂房。
這太後與景妃不合之事早已在楚國上下傳遍,景妃從未想過有一天,當她二人獨處之時竟會秉燭夜談。
廂房之內,早已備好茶盞。太後正坐於榻上,淺淺的抿著。景妃緩步入內,福身一禮道:“臣妾參見太後。”
“起來吧。”太後輕道,隨即示意南琴出去。
隨著廂房的門再次關緊,太後對景妃略一示意道:“坐。”
“謝太後恩典。”景妃屈膝一禮,緩緩坐下。雖是如此,也不像他人般謙卑,卻仍舊有著高傲飛揚的神色。
太後放下手中茶盞,對著景妃輕蔑一笑道:“我很討厭你。”
雖然這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但無論是景妃抑或是天下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楚墨,都不會想到太後在這樣的一個夜裏,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對景妃說出了這句話。
景妃顯然也是一愣,旋即又轉回那般高傲的神色,略一頷,微笑道:“臣妾謝太後教誨。隻是不知臣妾哪裏不妥,竟讓太後如此厭惡。”美眸流轉,竟直直的看向太後。
“你自己做過什麽,你很清楚。”太後目光轉身旁的佛龕,幽幽道。
“哦?不知太後所指的是哪一件?”景妃見話已說到如此地步,也不再遮遮掩掩。
“雖然皇上日理萬機,無暇分顧後宮之事。但是可別忘了,你還不是皇後!”太後輕道,“比如說良妃的死因,再比如說晴悠好端端的為何會被驚嚇過度。”言罷,抬眸盯著景妃。
景妃微微一頓,輕笑道:“此事皇上已然下旨令眾人不得再提及,臣妾實在不敢妄加議論,若是掃了太後的興致,還請太後恕罪。”
“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記得良妃出事之前的幾日,禦藥房的管事好端端的跟禁軍起了衝突,不知景妃對此事可有印象?”太後問道。
景妃怎會忘了此事?不過這太後城府頗深,也不知已然抓到了自己的把柄還是在試探。若是後者,多說多錯,不打自招豈不是麻煩?
微微穩了穩心思,似是回憶道:“此事臣妾也略有耳聞。”隨即微笑道:“隻是不知此事與良妃姐姐有何關係?”
太後見景妃還在自己麵前裝做懵然不知,心中隻覺可笑。也罷,既然她現在不願意承認,一會兒鐵證如山,看她還怎麽辯駁。
“哀家當時也在納悶,這禦藥房與禁軍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怎的突然就起了衝突?不過說來也巧,那幾日正值夏秋交替,哀家這腿上的老毛病犯了,便差南琴去抓幾副舒筋活血的藥。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禦藥房中的曼陀羅竟然不夠。”
景妃把弄聽到此處,把弄茶蓋的手突然一頓,一言不發。
“這曼陀羅所能用之處甚為稀少,按理說該當無人問津,怎會斷了供給?景妃,你說說這是為何?”太後冷笑著看向景妃。
景妃聽到此處,臉色已然發白,但高傲之色仍是未曾消退半分,隻是看著太後一言不發。
對,良妃確實是她殺的。
曼陀羅此花雖為中藥,有舒筋活血的功效,但若長期服用便會慢性中毒致人死亡。
隻是太後既然早已知道此事,為何並沒有在楚墨麵前揭穿自己?景妃暗自思索著。雖不明所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若太後真想置自己於死地今天自己就不會如此泰然的坐在這了。
想通了這個關節,景妃暗自鬆了一口氣,微笑道:“太後英明。”
“大膽景妃!竟敢謀害皇裔,該當何罪!”太後眼閃現一絲厲色,伏案而起喝道。
景妃聞言,略定了定神道:“謀害皇裔?”言罷轉向太後頷首微禮道:“既然今日太後與臣妾已然將話挑明,臣妾也不妨將話說明。臣妾謀害皇裔不假,可若是跟太後當年的一石二鳥之計相比,實在是班門弄斧。”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為求自保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景妃暗忖。
想當太後一心想要扶持寧妃為後,剛才有了些眉目。沒想到司昭儀竟懷上了龍種,一時間成為了寧妃麵前的絆腳石,沒過多久又遇上董顏進宮頗為受寵,眼見著有了些希望竟被此二人盡數毀盡。
太後心中頗為不甘,不過到底是看慣了這後宮中的風風雨雨,沒過多久便利用司昭儀對董顏的嫉妒。先是可以拉攏司昭儀,隨後又旁敲側擊以巫蠱之術嫁禍董顏。
若是此計成,便可將董顏這個潛在的威脅除去,然後自己再出來揭穿真相,這樣一來便可不費吹灰之力除去二人;即便此計不成,讓董顏識破,也可除去司昭儀這個眼前之憂,至於董顏。雖然得寵,但身具西域胡人血統,即便是自己不出手,群臣也不會讓其為後。
本是個很好的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計。隻是太後低估了楚墨對董顏的寵愛,沒想到竟會為其製作特殊錦緞,這才露了馬腳。不過好在司昭儀沒有笨到將太後供出,若是說出此事,且不說楚墨會不會相信。即便是信了,可不管是為了皇家麵子還是堵悠悠眾口,無論哪個角度來說司昭儀定是必死無疑。
董顏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端倪?若是單憑司昭儀一人之力即便是給她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就算是很董顏入骨,卻也沒有不為自己腹中孩兒著想的道理。既然敢做出此事,想必定是背後有大的靠山,有恃無恐。
而一向潛心禮佛的太後,怎會突然關心起此事?而且似是事先收到消息一般,剛一事發就立刻趕到,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直到董顏說出布匹差異之時,在性命攸關之際,司昭儀本能的向太後瞟了一眼,這才印證了董顏心中所想。
太後聽聞景妃之語,亦不否認。實際上她早已知道景妃當年便洞悉此事,否則也不會留那司容華一命,還要將那孩子收留在自己身邊。倘若有一天,她當真要拿了景妃的性命,景妃必定會用孩子迫使司容華說出當年之事,而一個母親為了孩子,沒有什麽做不出來。既然沒了顧慮,再加上多年積怨怕是定要與自己拚個魚死網破,到時委實難以自保。
兩人相峙片刻,一言不發,各自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