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在淩輒被王鏞一頓胖揍以後,淩輒終於得以喘口氣,王鏞卻是鼻孔朝天地看他:“哼~~~現在隻不過是我而已,你還有陳光的那一關,他可是因為你離職而被折騰的最慘的家夥!”
淩輒趴在地板上看他,眼神那叫一個楚楚可憐——再打我就沒命了…………
王鏞俯視他,心情稍好地用腳蹭蹭他的肩膀道:“放心,看在你挨打挨得這麽誠懇的份上,我會給你小小的求個情的。”
淩輒沒有力氣地把臉也貼到了地上,心想:你的求情和火上澆油有什麽區別啊?
當年驍騎營裏麵也曾經有豹騎之間鬧矛盾的事情,淩輒當時也就是一名普通的侍衛,那個時候王鏞就已經是一名參曹了好像,王鏞出麵調停兩名豹騎之間的矛盾,結果王鏞這位厲害的調解師……硬是把口角之爭給調解成了肢體衝突。
所以淩輒此刻的消極的心態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
陳光啊……淩輒想了想他那高大健碩的身板,估計就隻是隨便壓自己一下,自己就要吐血了吧?
淩輒冒冷汗的同時又存折僥幸的心理,陳光是個比較老實的人,應該不至於這麽和自己計較的吧?應該是吧應該是吧……應該是……應該是的,淩輒想著想著就把疑問句變成了陳述句,後來竟然覺得陳光肯定是不會和自己怎麽計較的了。
淩輒心說無論如何都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啊…………就算是要挨打也要愉快地挨打!——淩輒想到這裏的時候都快哭了,愉快地挨打啊……這得多沒骨氣多犯賤才能這麽想啊!
陳光確實是個老實人,對於將淩輒暴打一頓這種泄憤的事情確實是不屑去幹,不過這並不代表淩輒就逃過了這一劫。
當晚陳光回來的時候看見了心情也不知道是忐忑還是平靜的淩輒,憨厚地笑了笑:“淩將軍回來了啊。”就隻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可以說是沒有帶任何的其他意味的語氣,就隻是一句打招呼的話,就像是平日裏輪休回來發生過的無數次那樣。
淩輒點頭:“陳光大哥辛苦了。”心裏在竊喜,陳光果然是好漢啊!這樣都不會找自己麻煩啊!
陳光拿起茶壺正準備給自己倒杯茶,淩輒立馬搶過去給對方倒了一杯,笑得一臉的奸詐樣。
陳光受寵若驚地接過這杯自己的上級端給自己的茶,無奈道:“將軍啊……其實您不用這樣的,無論如何您都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不會魯莽做出什麽不敬的事情的。”又看了心虛的淩輒一眼,“您這樣實在是讓屬下誠惶誠恐。”
大家都是一同從預備役出來的,一同受訓的時候感情都是很好的,那時候淩輒對這個憨厚的同僚也很是欣賞,在這浮華的時代裏,木訥的人總是很可貴的。陳光向來是做事情的一派,不驕不餒,江風舟大將軍也是非常欣賞他。不過後來淩輒發現這個人憨厚得有些迂腐了,自從淩輒的品級升得比他高以後他就開始時時守禮了,這讓淩輒很是鬱悶過一段時間,後來習慣了也就好了。
這個時候對於陳光這樣恪守上下級之間的禮節淩輒真的是很欣慰啊!他若是像孟九那樣不受官品約束,一直和自己沒上沒下的鬧騰,現在自己肯定是已經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啊!
淩輒終於放心了,感覺自己脊梁都挺直了些,笑得那叫一個得意,道:“你……很好!嘿嘿嘿……很好。”
陳光終於把上級給自己倒的茶給喝完了,才慢吞吞道:“嗯。王將軍告訴我說暴力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王鏞終於說了句正確的調解的話嗎?淩輒欣喜。
“您不在的這些時日裏,驍騎營的文書都是我看的,但是陛下對您的要求並沒有改變……我這個人口上木訥您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完全不能向您複述我所看見的,於是那些文書您要在明天之前全部都看完。”陳光說完似乎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淩輒的笑容終於僵在了臉上。
“這……這個……陳光啊……”
陳光將茶杯放桌上的托盤中,發出輕輕的一聲響,似乎是漫不經心道:“王鏞將軍說了,用暴力來泄憤是很低級的,最好的是,把你經曆的痛苦加倍地放到對方的身上才是最令人身心愉快的方式。我想了一想,覺得王將軍的話非常的有道理。”
王鏞!!淩輒心中咬牙切齒,對這個人的恨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此刻自己是眾矢之的,所有人都是對自己很有怨念的,王鏞也是眾多對自己怨念極強的人物之一。
淩輒十分認命道地立刻就跑去了檔案室。
蒼天啊!那麽多東西一天怎麽可能看得完!
王鏞在房間裏一臉的得意的笑。
淩輒終於徹底埋在了無邊的侍衛檔案裏。
心說皇帝陛下偶爾的好心的後麵,肯定是有自己必須要承擔的慘痛的後果的!
阮流今又每天呆在阮府不出門了,偶爾在家中的藏書室裏呆上一整天竟然也可以了。說起來,當年的自己隻知道天天和淩輒到處廝混,完全沒有心思去看書之類的呢。
十二歲的時候淩輒進了驍騎營預備役,後來就沒有太多的時間和自己在一起了,那個時候好像也沒有怎麽樣地看書……那麽,那時候自己是怎麽度過一天又一天空閑的時間的呢?阮流今歪著腦袋想了想,半天沒有想起來。
那些時間……是怎麽流逝的呢?
阮流今搖了搖頭,很多東西都已經忘記了啊。
大概是因為那些都和淩輒沒有什麽關聯吧?那些和淩輒在一起的時間裏的細枝末節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他有些痞氣地笑了,有些倔強地哭了,有些無聊地躺在草地上看著天,嘴裏還叼著一根草的樣子……都清晰地毫發畢現。
五歲的時候,自己與他第一次見麵。
八歲的時候,自己被毒舌咬傷,是他立刻拿出家中人為他配的隨身的短刀,劃開傷口放血,然後劃開衣擺綁緊了自己的小腿防止毒液擴散。——那個時候,他也還是一個九歲的孩子。那一次,若不是他反應迅速,自己恐怕就已經夭折在那個年紀。
其實淩輒在九歲的時候就已經和張馳都入宮作為天子近臣的候選人常常接受訓練了,那救了阮流今命的一刀,大概也是宮中訓練的結果。
後來……後來,淩輒和自己不知道怎麽的就成長為了洛陽有名的紈絝子弟。
其實自己真的是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了,除了拒不出仕跑出來開樂坊以外幾乎就沒有什麽值得人稱道,不不,值得人在茶餘飯後大肆宣揚的事跡了,大概是因為常常和淩輒孟九這樣的人在一塊,才一起有了“京都三少”的稱號。
其實洛陽家中有權有勢的少年們何止他們三個。
淩輒和孟九二人雖然吃喝玩樂得很厲害,但是也是在宮中當值,仕途明朗的人士,而阮流今卻是紈絝到了連官兒都不想當的地步,就算他平日裏不進繡宮一品,但是他開了一家京城的紈絝們必然要光顧的蘭箏閣,還有他那張臉,繡宮一品裏幾乎所有的姑娘都一致認為,誰能讓阮流今進來了,誰就是當年的花魁。
然而阮流今到底是沒有踏進過繡宮一品的大門。
秦州,上邽。
入秋以後,正午時候的陽光仍然非常的強烈,曬得江風舟恨不得脫光了站水裏再也不出來。
陳寒穀衣冠楚楚儀表堂堂地瞧著江風舟大將軍怕熱的樣子,覺得十分的好笑,若是把舌頭伸出來,就像極了溫順的犬類了。
此刻的江風舟就算是呆在屋子裏,也恨不得把自己搞得衣冠不整,當然若是隻有陳寒穀一個人在麵前,他肯定是無所顧忌的,關鍵就是,這個時候,這間屋子裏,並不是隻有他和陳寒穀兩個人。
涼州刺史陳宏烈此刻作為超級顯眼的存在站在他旁邊。
陳宏烈有一點點委屈地看著同族的兄長陳寒穀:“大哥,你一定要幫我啊!”
陳寒穀麵無表情道:“你讓鮮卑人侵占了涼州,我就算再怎麽為你求情,也不能幫到你什麽,能不入獄就不錯了……你還想接著當從三品上州刺史?做夢呢吧!”
江風舟立馬勸道:“你也不用這麽生氣啊。”
“我沒有生氣。”陳寒穀仍舊是無表情,“我不過是陳述一個事實。”
江風舟歎氣。
陳宏烈低頭。
陳寒穀看著他們倆,又好氣又好笑:“也不至於這麽沮喪吧?”心說江風舟你跟著瞎摻和什麽勁!
“宏烈。”
“是。”陳宏烈立馬答應道。
陳寒穀道:“你還是速回涼州大營,將涼州的軍隊趕緊調集起來,跑到我這裏來想什麽樣子!”
“……是。”陳宏烈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一句。
陳寒穀歎口氣,接著道:“把人都帶到秦州來,和秦州守軍聯合起來,趕緊把鮮卑人給解決掉才是正道。”
“啊!”陳宏烈立馬驚喜地抬頭,看著陳寒穀的眼神都帶著熱切的期盼,“是!”
“那你還不快走?”
陳宏烈點頭:“我馬上就動身。”
待陳宏烈轉身出去,江風舟立馬趴到桌上:“寒穀啊……好熱。”
陳寒穀道:“秋老虎猛於真老虎啊,你還是忍耐一下吧。”
江風舟道:“我覺得我要中暑了……”
涵養極好的陳寒穀終於忍不住翻一個白眼,江風舟這家夥一到自己的麵前就開始了各種沒臉沒皮。饒是陳寒穀這般有修養的人士都忍不住要露出自己最少展現在他人麵前的粗暴的一麵:“你好意思?當年你也是帶過涼州軍的吧?那時候怎麽沒聽說過任何的江風舟大將軍嬌弱的傳聞?還是說,多年的皇宮生活,讓原本血性的好男兒都變成了娘們一樣沒用的東西了?”
江風舟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