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朝會上有大臣上表說出涼州的問題,然而大部分臣子認為,鮮卑人不過是逞一時之勇,不足為懼,更何況秦州還有一個陳寒穀呢,陳寒穀素有能名,若是連小小的鮮卑人叛亂都解決不了,那也太對不起他的名聲了。更為重要的是,江風舟不是也隨著陳寒穀一同去了秦州嗎?若是他們二人聯手都不能解決的話,那麽,朝廷當中大概也就沒有什麽人能夠接下他們倆留下的爛攤子了。

於是,鮮卑人的叛亂就這樣在朝堂上被忽略了。

大臣們又開始吵起來關於帝國財政以及士族之間的土地分配問題,蔭客和部曲的多少決定家族的地位,這才是他們最為關心的東西。

洛陽非常的流行清談,於是大臣們的辯論的能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厲害,烈帝很快在他們的勸說中放下心來。

陳寒穀,江風舟,對付區區幾個鮮卑人,怎麽看都是綽綽有餘的。

烏飛兔走,淩輒在紅葉齋的地下室已經呆了足足一個月了。

當夜,淩輒被烈帝召進宮中,烈帝陛下悠閑道:“卿現在可是滿意了?”

淩輒低頭極其恭敬道:“皇恩浩蕩,臣無以為報。”

“哦~”烈帝笑道,“不需要你怎麽報答的,趕緊回來幹活就好了。陳光和王鏞已經跟朕說過好多次了,你到底什麽時候能完成那個什麽神秘的任務……朕天天頂著他們的壓力是多麽的辛苦啊!總之你要體諒朕感激朕啊!”

——天天頂著他們的壓力……淩輒腹誹,陛下您分明是看著他們為難的樣子感覺很好玩吧?張馳,那可是我發小!皇帝陛下的沒臉沒皮的程度大家都是知道的,而且對方是不可違逆的至尊,於是,淩輒就算心裏麵有無數的不滿,幾百斤的牢騷要吐,也還是乖乖地跪下去,垂首道:“臣明白,臣遵旨。”

“嗯。”烈帝含笑點頭。

淩輒退下了。

回到紅葉齋以後看見阮流今,先是狠狠地控訴了皇帝陛下的奸詐,然後狀似很悲傷地和小阮說自己就要回宮去輪值了,不能每天見麵實在是一件令他很痛苦的事情。表現得那叫一個誇張,大有向那位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先人看齊的勁頭。

阮流今一邊聽著,一邊使勁地翻白眼。

等到淩輒表示自己“情深似海”終於表現完了,閉上嘴的時候,阮流今的眼珠已經快要翻到眉毛裏麵去了。“你這樣說陛下,若是被黃飛或者是黃承鬆聽見了,一順手就記到紅葉齋的資料裏存起來,多年以後,若是又有其他的人進了紅葉齋並且看你不爽的話,說不定翻出來就是你欺君的一條重大證據。”

被人這樣潑冷水煞風景的淩輒感到很無奈,然而也沒有什麽話可說,阮流今是什麽德行,那是從小就知道的。

這樣一想的時候,淩輒又開始萬分懷念當年的第一次見麵了。

話說那個時候的小阮是多麽的純良無辜啊!

當年那可愛的眼神!可愛的包子臉!粉嫩嫩的肌膚!最重要的是,那時候完全沒有現在這麽毒舌啊!!

那時候的阮流今真是美好得永遠隻能存在於記憶中了……或者是因為一直在記憶裏,所以才變得越來越美好?總之,小時候的阮流今……跟現在就在自己麵前的阮流今,他們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淩輒在心裏說。…………雖然兩個我都很喜歡。

然後淩輒就回宮去了。

剛一進宮,就正好碰上孟九。

當時正在驍騎營屯所的門前,淩輒百無聊賴地看向屯所的門口。這個時候孟九正好回來,不其然就撞上了淩輒那非常沒有光芒的眼神。

孟九愣了一下,在瞬間的靜默之後,驍騎營的屯所就熱鬧起來了。

“我靠!你還知道回來啊!”這句話開始出現在空氣中,傳入到旁聽者的耳中的時候,淩輒已經被孟九用雙手卡住了脖子。

淩輒被他握住了脖子,使勁地搖來晃去,搞得淩輒都快覺得天旋地轉了。

淩輒一邊翻著白眼(這個是被搖的)一邊說:“我那什麽不是陛下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做麽?”

“嗯??”孟九停下搖晃的工程,眯著眼睛說,“你去幹什麽重要的事情?陛下可不是這麽說的哦!”

孟九眯著眼睛表示他有那麽一點點的生氣,他要是很生氣的時候就是直接上拳頭了。淩輒當然是知道孟九的脾氣的,於是點頭如搗蒜,拚命給自己開脫:“當然是很重要的任務啊!要不然陛下怎麽會讓我這麽重要的驍騎營將軍離職了呢。”

“哼!”孟九放開淩輒,一腳踹上淩輒臀部,“奶奶的,你一跑一個月,知不知道兄弟我被陳光看、和王鏞使喚成什麽樣了啊!誰知道你在哪裏快活呢…………你這沒良心的,回來了還敢對著兄弟說謊,怎麽,覺得我就是那麽容易上當受騙的人?”

淩輒委屈:“我怎麽騙你了?”

話說淩輒這家夥真是說謊話完全麵不改色的人啊,他分明就是在紅葉齋裏麵天天偷懶,隻顧著和小阮花前月下,根本就不怎麽管紅葉齋裏的事情,主要的事情都是靠著黃飛和黃承鬆這兩個狂人來完成的,和淩輒半文錢的關係都沒有。完全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任務,但是謊話說多了就會真話還順溜了,這一句“我怎麽騙你了”真是委屈到了極點,孟九看了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太激烈了。

但是,表象是掩蓋不了事實的!孟九心說,戲演得再好,在事實麵前還是要低頭的。孟九睥睨著淩輒道:“陛下說他讓你去守西山行宮了,給外麵那些不怎麽認真的臣子們一個幌子,說是你有什麽重要的任務,讓他們猜測你是不是去偷偷調查他們,讓他們安分些。”頓了一頓,聲音突然拔高,“其實你什麽都沒幹!!”

“啊……這個……”淩輒心虛了,心說陛下你肯定是故意的吧!他就知道啊,憑著陛下那種性子,不搞出點什麽事情來讓他不那麽快活,他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答應自己讓自己天天躲到紅葉齋去快活,原來早就想好了要告訴驍騎營的弟兄們啊,讓他們來折騰我,皇帝陛下好看戲啊!!

淩輒笑起來,萬般討好的樣子:“這個……阿九啊,其實這個事情呢,陛下讓我去守西山行宮也是很辛苦的事情啊!”

孟九看見他這個樣子,其實氣已經消了,反正也就是準備在他回來的時候踹他一腳出個氣就行了,反正現在已經踹過了,於是也就釋然了,但是表麵上還是不能就這麽輕易就原諒他,於是孟九一挑眉,哼了聲道:“反正還有陳光和王鏞,你等著被蹂躪吧!”然後轉身飄飄然進了屯所的宿舍,“啪”的一聲關上門。

淩輒站在院子裏門口的部位,好像是聽見了房間裏壓抑的偷笑聲。

晚間輪流休息的時候王鏞回來了。

看見淩輒坐在廳堂裏,一臉的憂愁的樣子。

王鏞冷笑一聲:“淩將軍回來了?”

淩輒現在滿腦子都是下午的時候孟九的那句“你就等著被陳光和王鏞蹂躪吧”,於是看見王鏞的時候心裏麵就格外的忐忑,簡直就跟等死一樣,心虛地看王鏞一眼:“啊……那個……王將軍辛苦了。”

王鏞麵無表情點頭:“嗯。是很辛苦。”然後用眼角的餘光去瞥淩輒,“都是因為誰讓本將軍這麽辛苦,那個人不知道有沒有自知之明呢?”

淩輒趕緊點頭:“有的有的!那個混蛋覺得非常的愧疚啊!!”

王鏞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是~~嗎??”那個“是”的尾音拖得格外地令淩輒不安。

“真的有的!”淩輒一臉真誠的“請相信我”的表情。

王鏞惡狠狠道:“江風舟大人離職了,本來是我與他共同承擔驍騎營的日常事務的,對吧?”

到現在還是稱淩輒為“他”而不是“你”啊……表示,將軍很生氣啊!淩輒隻好點頭:“是的。”

“但是他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跑掉了一個月不見蹤影,很沒良心的,對吧?”簡直有些咬牙切齒了。

“是的。”淩輒突然開始佩服起自己的勇氣了,在王鏞將軍這樣的眼神下還能保持住不顫抖說話不結巴,是多麽的不容易啊!

王鏞道:“他應該是了解的,光是左驍騎營的事情就已經夠我忙的了,對吧?”

“是的。”仍然是隻有兩個字。

王鏞接著說:“但是他卻把右驍騎營的事情也一把丟給我是不是很不厚道?我還和右驍騎營的兄弟們不熟啊!他是不是很沒良心?!你說啊!”

哦哦,要爆發了!淩輒心想,麵上竟然更加冷靜了,淩輒很誠懇地點頭道:“嗯。很沒良心。”

“好!很好!”王鏞怒極反笑,“到現在竟然還是這麽的沉著冷靜啊!你到底是有多厚臉皮啊!!”王鏞衝過來,一拳招呼上了淩輒的臉。

這拳不躲的話絕對會毀容!

於是淩輒躲掉了。

王鏞更加生氣:“你他媽還敢躲!”

淩輒一邊躲一邊說:“那個……王鏞你不要生氣嘛!啊——”臉上被輕微地蹭到了,淩輒連忙說,“應該生氣應該生氣,但是不要這麽激動嘛!你要出氣我絕對可以滿足你的嘛!但是不要打臉啊!!”看見王鏞抬起腳,又立馬加一句,“也不能踢得我斷子絕孫啊!我爹不會饒了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