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柳熙年聽了暮塔的回答覺得很高興。

少年呆愣的樣子顯得很是可愛,臉蛋有點紅紅的,眼神也亂飄。柳熙年知道這樣的反應應該就是沒有理解錯誤了,要是麵前這小家夥再來一句“我就像是喜歡慕欽哥哥一樣的喜歡你”的話,柳熙年非得吐血不可。

似乎是想象中的少年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挺有可能的,但是麵前的家夥卻是沒有這樣,於是柳熙年不由得心中喜悅,拉住暮塔的手問道:“是真的嗎?”

暮塔接著臉紅,卻沒有掙開柳熙年的手掌,抿著唇說不出話來。

柳熙年開心地低頭親吻他的額頭。

這一刻的時光靜默。

多年以後柳熙年再想起來的時候,總覺得那天晚上已經不是晚上,在記憶裏麵虛幻成了陽光都變成溫暖的橙色的黃昏,亭子的陰影打過來,美好到無以複加。

幹燥的大風呼呼地吹過來。

男子牽著馬慢慢地走在荒漠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下過雨了,這裏簡直就快要寸草不生。

目光沒有任何的停留,男子一直向前走著,橫貫鼻梁的刀疤讓男人看上去有些凶神惡煞,使得路邊的乞丐都不敢向他伸出手去討要什麽。

那男子便是郝散。

他已經到了涼州。

這裏是軍事重鎮,也曾經是非常輝煌的商業城市,然而饑荒讓這裏再不複當年的繁華。治所武威郡的城池裏,路邊有很多已經餓得走不動路的人,似乎是流亡過來的饑民,無家可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然而沒有人有那份善心去理會他們,因為已經自顧不暇。

今年幾乎顆粒無收,涼州已經在等待著朝廷救災的糧食了。

郝散雲遊的時候經過麥田一帶,遇見了幾個有點意思的鮮卑人。

其中有一個好像是叫做拓跋匹孤,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啊。郝散想。到底是年輕啊……血氣方剛的,到了自己這個歲數大概就沒有那麽激進了,然而到了自己這個時候,恐怕也是沒有什麽雄心了吧?或許那時候就會習慣了逆來順受也不一定呢,到底有幾多人能夠真的做到臥薪嚐膽多年如一日呢?這樣的執念,終究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夠擁有的啊。

郝散回頭看了看涼州城高大的城門,心想它是不是真的有被攻破的一天呢?

洛陽,紅葉齋。

黃飛道:“前幾日我看見涼州的消息了。”

“那又如何?”淩輒問道,“涼州那邊有什麽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黃飛道:“這個事情大概是可大可小的吧。”

“秦州刺史陳寒穀一到秦州,就擴大了屯兵的營地,後來又遷兵到了麥田,那裏已經於涼州很接近了,幾乎與涼州大營對麵相望,然而麥田是鮮卑人的地盤,他們聚居在那裏,當年鮮卑拓跋族長帶領鮮卑人遷到內地的時候就是定居在那裏,於是麥田就成為了河西鮮卑的家園,如今陳寒穀大人屯兵於麥田,……肯定是已經引起了鮮卑人的不滿。”黃飛接著說,“就怕這不滿已經上升到了憤怒的程度……秦涼二州本來就不太平,其他民族與漢人雜居,本就摩擦很多,陳寒穀這樣一來,若是激起了鮮卑人整體的憤怒,到時候,恐怕鎮壓會血流成河。”

淩輒驚異,問道:“這……陛下知道這個事情了嗎?”

黃飛點頭,“我前幾日已經請張馳將帛書送給陛下了……希望陛下已經看見了。”

柳熙年也在一旁,聽著這兩人的對話,道:“明日我入宮去,若是陛下未曾看見,我便再向陛下口述一邊吧。”

黃飛與淩輒一起點頭。

“話說淩將軍啊——”柳熙年將目光對準淩輒,“你這在紅葉齋都呆了多長時間了啊?還不入宮去當值啊?實在是太對不起朝廷俸祿了吧?”

淩輒很慚愧,然而若是入宮了,就不能與小阮朝夕相對,皇帝陛下都同意了這樣的事情是千載難逢的啊!反正無論如何,再怎麽慚愧也一定要等到陛下受不了要叫自己回去的時候……其他的人……其他的人都哪涼快哪呆著去!於是淩輒打著哈哈笑道:“這個……我在紅葉齋也是一樣的為朝廷辦事啊!”

柳熙年歎氣,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公子,這般荒廢都沒什麽要緊的。

與自己這種,算是大族裏的寒門的人士是沒有什麽可比性的啊。

他們是天然的美玉,即使是不雕琢,也是一樣有人為之傾倒,沉迷於他們渾然天成的美麗。

自己這樣的,就是粗布了吧……若是放任不管的話,大概就隻有壓箱底然後爛掉的份了,就算是做成了袍子,也是隻會被地位低下的人穿在身上。

想著想著,柳熙年又笑了笑,真是的……呐……這樣太妄自菲薄了一點吧。

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麽的不堪入目吧。柳熙年想,然而青袍與玉珂,卻也算是寒門與貴族的恰當的對比吧,就算自己這樣的人不能算是青袍,這世上,在青袍的位置上的人總是很多的。

————————————————————————————————————————————————————第三卷青袍送玉珂——————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