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秦逸?”阮流今挑著眉問道:“那個出了名的風流大少?”

“嗯嗯!”小丫頭點頭點得不知道多興奮。

——至於麽?阮流今腹誹,有必要這麽興奮,風流的名聲有那麽好麽?我給你發工錢也沒見你對著我有這麽興奮呢。

小真並不知道阮流今正在心裏麵冒酸水,又十分興奮地說:“您‘洛中第一美人’的稱號還是他提出來的呢,獲得了其他公子們的一致讚同呢!”

“什麽?!”阮流今拍案而起,“他說什麽?”

“洛中第一美人啊!”

阮流今咬牙:“他在哪?本大爺去跟他拚了!”說完就開始往外走,又問:“鬆見舍是吧?”

“呃……公……公子息怒啊,這……是很好的名聲嘛!”小真跟在後麵解釋。

可惜阮流今很生氣,剛剛就恨不得要掀桌,此刻堪稱怒不可遏:“讓、他、去。死!!”

小真跟在後麵一路地解釋。

阮流今道:“和一群女人爭什麽第一美人,這明顯是侮辱我人格麽!”

小真道:“可是,被比較的人當中還有太傅秦邇,汝南王成都王啊!”

前麵的阮流今身形一頓,小真一時沒停住,就撞上了自家少爺的背脊。阮流今回頭問:“是麽?還有太傅和親王們?”

小真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

於是阮流今氣消了。

不可否認的是,這是一個重視姿容的時代,隻要不是隻和女人們比較,自己在其他人的眼中並不是女人這樣附庸般的存在的話,也就沒有那麽生氣了。他們都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不可避免地都有著時代的局限性,當年也曾有人發出過這樣的感歎:“女人可以用來愛,也可以用來被愛,食不果腹的時候還可以做成肉脯吃,真是萬能的造物。”戰時的兵家女人是和糧食、布匹一樣的備戰物資,她們為城池修築壕溝,或者隨營出征,做漿洗的工作……好在帝國已經強大,大部分女人們終於可以過上在在她們眼中的幸福的生活。當然這些和世家大族的小姐們的生活是無關的,她們一樣在家族的莊園裏風花雪月,這就好像,戍邊的將士們出生入死幾多回,京洛的士大夫們就醉生夢死幾多回一樣。

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自由平等的時代。

阮流今走進鬆見舍的廊軒的時候已經很心平氣和了,甚至為自己打敗太傅有那麽一點點的得意,畢竟當年的秦太傅那是有著“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的人。

俊美的男子端坐在桌案旁,垂首看著杯中的茶水,聆聽古琴絲弦振動出的優雅寧遠的樂音。琴聲如同有了實體一般在空氣中像是水的波紋一樣一圈一圈地遊弋開去。

阮流今推開赭漆雕花的木門,有一點輕微地吱呀聲,秦逸聞聲抬頭,正好與阮流今視線撞上了,阮流今優雅地一笑。

秦逸愣了一瞬間,立刻站起來向阮流今拱手行禮。

阮流今回禮,然後笑道:“公子太多禮了。”

秦逸請阮流今坐下,左手提起右手的袍袖,為阮流今斟滿了茶水,客客氣氣道:“公子閣中的琴師卻是不同凡響。”

“哪裏。”阮流今謙虛,“咫素是宮中的琴師,因言觸犯了陛下才被逐出宮的,這才讓在下撿了個便宜。”

秦逸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阮流今輕輕抿一口茶,“公子請我來不會是看上我家的琴師了吧?”

“這……公子說到哪裏去了。”秦逸有些難為情地說,“其實,在下,是想問公子可曾婚配或是有了意中人?”

啊?

阮流今愣了一愣,半晌才道:“秦公子何出此言?”

“啊……是這樣的,在下的妹妹秦夕,公子是認識的吧?”看見阮流今點頭,秦逸接著說,“嗯……舍妹對公子很是中意,恐怕再耽擱下去就要相思成疾了,……所以,公子若是未有意中人的話,在下冒昧想請公子同意明年上元節時邀請舍妹共賞花燈。”

“……”阮流今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秦逸道:“其實本來是想請家父直接與司徒大人商議,秦阮兩家結為婚姻之好,但是又怕公子與小妹之間並無感情,所以想,公子與小妹之間先接觸一些時日,日久自然生情了。”

“這……這這……”阮流今都結巴了!!

這種事情怎麽就找上自己了?!

“我……那個……其實,”阮流今接著結結巴巴,“是有……意中人的。”

“哦?竟然是這樣啊。”秦逸歎了一口氣,沉吟了一會兒,道,“這其實也不重要吧?公子可以效仿皇帝享齊人之福,娥皇女英亦是佳話。”

阮流今聞言重重放下青瓷茶杯,冷聲道:“公子這話何意?我現在與那人正海誓山盟,怎麽可能做出這等背盟之事?何況我與秦姑娘並無深交,公子身為秦姑娘的兄長,更加應該為令妹著想,為她找到情投意合的佳婿,怎能這般將她往火坑裏推?”

這話字字句句都是心中所想,即使是不服身份的斥責,秦逸都不好再反駁。

秦逸站起來,抬手交疊至額前,深深作揖:“公子說得有理,是在下孟浪了。”

他突然行這樣的大禮,阮流今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推脫閣中還有事務要處理便將秦大公子晾在了鬆見舍。

回了老板的休息專用房間,阮流今還是覺得很尷尬,雖然知道之前秦夕來找自己可能就是懷了這樣的心思,但是,由其兄長這樣直白地說出來……還是,驚訝了一點。

“混蛋淩輒!”阮流今低低地罵了句。

大混蛋!竟然還不回來!

又想起那家夥的風流性子,不知道在長安又要惹到幾多個紅顏知己,阮流今越想越覺得氣憤,然而也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出氣,就隻能氣著,後來還是轉換成了對那自己口中的混蛋的想念。你這混蛋,再不回來我就生氣不理你啦!

其實說淩輒在長安風流真是大大地冤枉了淩大少了,長安不比洛陽,守衛本身就比洛陽要少,此時他的輪休時間少得可憐,基本上都用來睡覺了,要不然巡查或是守衛的時候打瞌睡不僅丟臉也是對陛下與長安百姓安全的不負責任。他決定下次陛下再來長安時一定要和驍騎衛大將軍江風舟向陛下建議再多加一些人手,要不然這樣下去,陛下來一次長安宮,驍騎營的侍衛們每人都要瘦好幾斤。

淩輒在晚上的時候偶爾會夢見阮流今——嗯?你說為什麽隻有偶爾,不應該是每天?啊,這種日子快疲勞死了,哪裏還有那麽多的心思把夢境給記住哦!可能真是每天夢見吧,但是,醒來了自然是大部分都要忘掉的——醒來的時候會偷偷地笑,偶爾被同屋的孟九看見,於是被不懷好意地逼問,也算是醒覺的一種方法了,淩輒也就很坦然地說想到了那位大小姐,然後孟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右手摩擦著下巴道:“原來如此啊!”可能是因為長相,孟九這樣笑起來的時候總讓人覺得他在想什麽壞主意,每次看見孟九笑,淩輒都習慣性開始警惕,覺得這家夥幹不了什麽好事。

冬至前一日,朝會上再次提出了秦州刺史的事情,陛下終於在大臣們吵了半個時辰之後,讓大嗓門的內侍喊了句:“肅靜!”

下麵的大臣們終於停下來,陛下很煩躁地道:“就依淩大司馬之奏好了,讓陳寒穀趕緊到秦州就任!”

然後陛下很帥氣地拂袖而去,大臣們想要提出異議也沒有機會了。

於是吵了半個月之久的秦州刺史就這麽一錘定音了。

臘月初九,冬至日。

陛下突然和驍騎營大將軍提出要在除夕晚上出宮微服私訪,體會長安百姓的除夕之夜是怎麽度過的,聽說還會有舞龍舞獅啊什麽的。

江風舟大將軍當然是不同意的。

“陛下要知道民間是很不安全的。”大將軍的話大意是這樣的。

皇帝陛下保證說自己絕對聽從大將軍的安排,不亂跑不亂與人攀談不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大將軍又說:“陛下要體諒現在在長安的防衛的人手是不夠的。豹騎和佽飛們光是完成現在的任務就應經夠嗆了,若是陛下再要微服出巡,侍衛們要在陛下所在的附近的高處和暗處布置,還要有人緊跟陛下等等一係列的安排,現在這點人手是絕對不夠的。”

陛下聽見此節,立馬高興道:“朕叫左右備身衛來長安協助你們!”

大將軍無奈:“陛下!”

皇帝陛下開始了撒嬌攻略,江風舟在陛下小時候教授陛下武藝,與陛下有一份師徒的感情在那裏,陛下對付江風舟自然是有一套的。

最後,江風舟大將軍丟下一句“此事還需要金吾衛大將軍鄭修商議,陛下先去搞定金吾衛大將軍吧”就落荒而逃。

陛下覺得這事兒基本上是成了。

於是金吾衛大將軍鄭修被叫進了內殿,於是鄭修頂著陛下巨大的壓力,盡管頭上已經冒出冷汗,但是還是很堅定地將困難推給了眾位豹騎和佽飛們。大將軍鄭修說:“這……負責保護陛下的是驍騎營和金吾衛眾將士們,臣下以為要尊重他們的意見。”然後,無視陛下已經黑得像鍋底的臉道:“臣去叫來金吾衛與驍騎營的將軍們。”

陛下哭笑不得地看著這活活變成了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