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來意
“鹽，醬油，料酒，味精，蔥花，薑，蒜，花椒，胡椒，大料，桂皮，甘草，沙薑，陳皮，草果，丁香，白芷，豆蔻，小茴香，紅曲，還有冰糖……”
正在點數桌上調味料的竺米直了直身子舒口氣，總算是把調製鹵汁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沸水也已經達到溫度，等鹵汁做好，再將加工好的那些食材放進去微火至酥爛，汁滲入便可。還要確保鹵製時保持中小火恒溫。
接過一旁桃瑛遞過來的紗袋，竺米一點一點將調味料放進去包好，門口一聲輕咳引去她的注意，才看見龍依退離廚房門口一段距離對著她勾勾手，原本不打算理會這人，竺米繼續著手裏的事情，然而對方的咳嗽聲反而更明顯起來，惹得內膳房裏的廚役們紛紛看過去。
無奈，為了不成為眾人焦點，竺米隻得放下手裏的東西交給桃瑛並交代好該怎麽做才轉身走出去，假意隨手拍了拍腰前圍裙，抬眼問道，“廚房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再說孝李王主不是不喜歡我們這種平民地方麽，特意來這煙熏火燎的地方有何要事？”
“哼，你以為本宮願意到這裏嗎？隻不過聽說一些事情特來看看笑話罷了。”對於竺米說他是閑雜人等，龍依瞪了她一眼隨即輕鬆的雙手交疊於胸冷笑道。
“笑話？什麽笑話，你不是一直都當我是笑話，還有什麽新奇的。”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但在竺米看來，龍依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什麽好的解釋就是了。
緩緩坐到內膳房院落內的石凳上，龍依右手敲打著桌麵哼笑一聲，“你不會是以為知道了我皇叔的喜好就能討好他了吧？”
“沒有啊。”
“……嘖，你這女子竟然說的如此輕鬆，知不知道這次的宴席對軒瑞國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見竺米一臉滿不在乎，龍依隻覺荒唐，堯奚究竟是怎麽想的，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她來處理。
再次感受到對方鄙視自己的感覺，竺米好勝心發作，“這種事怎麽可能不知道，不就是軒瑞國同川國建邦紀念麽，難道你還要說，我這菜做不好會引發兩國戰爭？哈，那這個恭親王也就實在太小氣了，而因為這種原因而同意出兵的國王，啊對，也就是你父王也太昏庸了。”
“大膽，你胡說什麽。”
“生氣了？我也隻是順著你的話那麽說而已，還是，你這麽緊張是因為別的原因？”
“……”
龍依忽然沉默下來，反倒竺米有些不適應，不是真被她說中，這其中還有別的事情參和著吧？難道楚堯奚對她隱瞞了什麽？這不是無可能的事情，昨日他那意味不明的話就讓她隱約感覺到什麽，為了防止她不幹，那家夥絕對會忽略什麽可能是她反感的事情沒說。
“喂，有話快說，沒有的話，我還要回去做料包呢。”這剛弄好紅鹵的香料，還要去搭配黃鹵和白鹵的調料，雖然疑惑是少不了的，但她可沒時間在這同他猜來猜去玩心理戰。於是便站起身想要回廚房，還沒走出去，衣角卻被對方拽住。“做什麽？小心我喊非禮。”他還是有事，這人，怎麽變得不幹脆起來了，還不如之前那樣跟她鬥嘴來得痛快。
猶豫了片刻，龍依抬起頭望向一臉疑惑的竺米，又看著她頭上仍帶著的蝴蝶金簪輕聲說道，“你和堯奚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彼此傾心了？”
“……呃，這就是你想說的？那你可以把我放開了，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不對，現在應該是君臣關係。”就算真有超越君臣的感覺，竺米也不會對眼前這人說的，更何況自己也不清楚，她對楚堯奚的在意已經發展的什麽程度。
“不可能，那為何他會送你那金簪？”
“恩？這個？他說感謝我做菜賞我的，我看還挺好看就一直帶著呢。有什麽問題？”摸了摸頭上的簪子，竺米心裏唏噓，難道這家夥一直看不慣自己是因為楚堯奚送她東西就把她當成情敵了？都怪巴娥說了那些話。
“就這麽簡單？難道你……”她竟然不知道那個金簪的意義，自己怎麽可以輸給這樣的人。猛然站起身，使得竺米受到衝擊後退一步，而龍依則冷冷的瞪著她，不服氣的深呼吸一口氣指著她道，“我不會把堯奚讓給你這種人的，竟然隻是這種態度，根本不能同我相提並論，我命令你這次的宴席隻許成功。”
眼睜睜看著對方說完便甩袖離開，竺米卻是一臉茫然，為何又扯到楚堯奚身上，而且，這情況太怪異了，自己竟然被一個男的當做是情敵，再說她成不成功對他真那麽重要？
隻當是龍依胡言亂語，竺米又重新走回廚房開始準備工作，直到深夜，其他人都已經去休息了，她仍獨自留在那裏做著三種鹵汁保存的處理，坐靠在桌前盯著灶台上那再次煮沸的鹵汁，漸漸進入發呆狀態，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桌上第一次鹵出的食物，明顯的味道欠佳。
“果然第一次做出來的就是不行。”
楚堯奚出現時便聽到這樣一句抱怨的話，他站在門口示意舒睿退下，一個人輕聲走進去，摘下自己身上的披衣慢慢披在對方背上，竺米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猛然轉身發現身後站著的是楚堯奚才放鬆下來。
“是你，你怎麽來這裏，皇帝怎麽能進廚房裏呢。快回去吧，否則讓人看到，我又成宮裏話題了。”
“不必在意那些，朕見你這麽晚還沒有回去，所以過來看看。”
竺米被安排的房間正好是距離楚堯奚寢宮不遠的芳霄閣，那裏目前隻有她一人居住，而那裏又正巧是楚堯奚推開窗戶便能看見的地方，所以對於竺米的動向也算清楚，這種待遇對於一個新進宮沒多久的人來說無疑是上等待遇，可在竺米看來那無非是對方刻意如此安排，好方便隨時傳喚她去做吃的。
“你想吃什麽了，我現在做給你。”這句話似乎已經成為竺米每次見到楚堯奚必說的一句。
“嗬嗬，你當朕是想吃東西才來的？”
“不然呢？”
“剛剛說的話你沒聽進去嗎？是擔心你才過來的。”
“……”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即便沒看見楚堯奚憐惜的目光，竺米還是忍不住怦然心動，可也隻當他是故意這麽說，眼神閃爍片刻隨即恢複正常，“楚堯奚，你是不是覺得拿這種事逗我很好玩？”
淡笑一聲楚堯奚並不去辯解，隻看著她放在桌上的菜說道，“這些是你今日做的？”
“哦，你要吃就吃，反正那些味道不行，不過也許正適合你。”
“你現在在做什麽？”
轉身準備去整理香料包的竺米聽到他這麽問反倒欣喜的湊回來，“不是說恭親王喜歡吃鹵味嘛，我做了三種鹵汁，不管哪種總會有合他胃口的吧，你看這個，是黃鹵汁的料，啊，對，正好是你吃那個咖喱用的，是黃梔子、香葉、山奈、花椒、良薑、砂仁、油炸蒜仁、油炸鮮桔皮加在一起的，還有那個白鹵鳳爪的香料包是香蔥挽結，生薑用刀拍鬆，再和八角、山奈、花椒、白豆蔻、陳皮、香葉、白芷放在一起調製的。”
楚堯奚一邊安靜吃著不算有滋有味又略帶苦意的菜肴，一邊凝視著竺米的侃侃而談，他發現每到這個時候，講起那些和料理有關的調味食材，這女子的眼神裏總會熠熠生輝般充滿光澤。使得他的心也跟著浸染上一層暖意。
“你倒是樂此不疲，看來朕是白擔心了。”
“……烹製一道好的美食出來，吃的人也會感到開心，如此能讓人覺得幸福的事情怎麽會覺得疲累呢？”收斂些許興奮的表情，竺米坐下來變得有些沉靜，就連聲音都低柔而顯得虛幻飄遠。
察覺到她這種淡淡的情緒，楚堯奚又產生那種仿佛她欲向遠方而自己根本抓不住她的感覺，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為何總會讓他產生那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你這種心情著實難能可貴。”整理好思緒，楚堯奚笑著說道。
“那句話是我母親說的，她在我小時候就告訴我，不要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到料理上，因為菜肴會反應出做菜者的心思。所以每次做菜都要保持樂觀的心情，不管即將麵對多難的挑戰。”
“……”
他並未對竺米這話做出任何評價，在楚堯奚看來，此時或許選擇沉默更適合，因為那女子的表情比他更沉寂，不過很快，竺米又恢複了精神想到什麽開口，“說到挑戰，白天時龍依那家夥來找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走了，還說什麽讓我必須成功，你說他是不是很奇怪。”
“他來找過你？”楚堯奚停下筷子想了想，明白過來，“你不必在意，隻要按自己的能力去做就行，他的事不要緊。”
“恩？說的好像你知道他找我是為什麽似的。”
苦笑著避開竺米探尋的目光，楚堯奚繼續夾起一塊肉吃著，含糊回答道，“差不多能猜到，不是什麽大事。”
“那是什麽事？”
見避無可避，竺米一副你不說我就不讓你吃的表情，楚堯奚隻得簡單說明，“恭親王此次親自來的另一個目的應該是為了帶龍依回去。”
“帶龍依回去？這同我做菜成不成功有關係嗎？”
“恩，多少有一些吧，川國也是以料理為上的國家，對於吃慣食味得龍依來說在這裏無疑是會受虧待，而恭親王向來疼愛龍依，自然會看不下去。”
竺米這才明白楚堯奚昨日在三宗殿對她說的話，她的表現不僅僅是軒瑞國榮譽的問題，原來還牽扯著這層意思，怪不得龍依要她必須成功，這樣他就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裏。
等等……那她為何就一定要做好呢？討得恭親王滿意是一回事，可是如果同時還能借此機會讓那家夥離開，日後不就不用整日跟他吵來吵去的了。
這麽想著，竺米心裏盤算起來，料理不能失敗，但也要想辦法讓那人帶龍依離開。
放下筷子抬起頭，楚堯奚見到的便是她那若有所思的笑意表情。
看來明日真是值得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