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宴前插曲
川國，是軒瑞國建邦友國中名聲顯赫的大國之一，同軒瑞隔山比鄰，是無論兵力和財力上絲毫不亞於軒瑞國的富饒國度。因此，兩國建邦紀念，川國派來的使臣隊伍自然也不容小覷，從早卯時三刻入京都東城門開始，直到辰時已過，川國使臣隊伍依然浩蕩穿行於街巷間，陣勢壯大，熱鬧非凡。
位於中心街的六聖樓作為行進隊伍進入皇城的必經之路已然成為眾人紛遝而至的最佳觀望場地，於是今日的六聖樓忙碌異於平時，好不容易得閑之際，在眾人都望向行進隊伍時，陽星也跟著阿成他們靠在二樓的窗前看著。
使臣隊伍的最前方，騎在高馬之上的便是此次來訪的重要人物——恭親王龍政飛，那英挺劍眉，深邃黑眸，五官刻畫分明，身材魁梧而不粗獷，身著黑色鑲邊交領大袖寬袍，外披醬紫暗花披風，威而不嚴，將皇室尊貴之氣盡顯得淋漓盡致。
當龍政飛同百姓揮手致意時，抬眼同陽星四目相對，疑惑之際再看過去那人卻已消失在窗口，便隻當是自己看錯繼續領著隊伍前行。而陽星早已退回，向樓梯走去。
“唉，你不看了？這場麵多熱鬧。”發覺對方離開，阿成意猶未盡的回頭問道。
“不了，我下樓去招呼客人，你們看吧。”
“……這人，真不懂樂趣。”感慨一句，阿成便跟著小秋繼續觀看起樓下的行進隊伍，沒有在意陽星的陰沉表情，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同一時刻，皇宮裏，內禦膳房更是忙的不可開交，竺米一邊要告訴其他人要做的東西，一邊還要看著自己這邊的鹵菜，因為鹵汁在這兩日經過反複使用，湯汁已經可以保證質量和味道的醇厚，想了想便叫一旁桃瑛幫忙準備其他的食材。
“對了，桃瑛，你之前說想讓我做桃酥，是宴席上有人喜歡吃這個嗎？”
忙著幫竺米打雞蛋的桃瑛停下手裏的動作低著頭輕輕點了點，看到這種反應，竺米猜出那一定是這孩子喜歡的那人愛吃的東西，便欣然答應著，“好辦，等熱菜差不多弄完，我就教你做那個肉桂核桃酥。”
“恩，謝謝姐姐。”
“這種事不用謝我。”說著，竺米便繼續手裏的事情，餘光瞥見桃瑛微笑的表情自己也跟著樂起來。
國宴設於午膳時間開始，從竺米打聽來的消息知道軒瑞國的國宴是以選料精細，以味為本，鮮鹹為主；刀工嚴謹，色澤素淡，造型典雅為主要特點，由於竺米在國外留學時的主講師就曾是個現代禦廚，而軒瑞國的這種特點正巧同她那時學來的並無多少差異，所以對於已經做好充分準備的竺米來說時間還是很寬裕的。
剛做好一道冷盤腐皮魚卷時，桃瑛走過來拽了拽她的衣襟，低頭詢問之際，隻見對方指了指門外說道，“娘娘派人送來一些餐具說是讓姐姐挑一挑。”
“是嗎，我過去看看。”跟著桃瑛走到隔壁的雜房，竺米暗歎文瑤太後的細心，自己雖有想過選用一些別致的餐盤，可是還沒有特別的計劃，沒想到太後竟然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母後對你倒真是關心。”
“啊……”
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竺米險些將手中的盤子扔掉地上，好在她反應快接住了那盤子，又巧在那人也及時伸出手，指尖碰觸對方，二人彎腰的身子抬起來，四目相對竟有一絲慌張的尷尬。
直到雙方都直起身子，楚堯奚才將手收回，那短暫的心中漣漪，彼此都掩飾了過去，放好那盤子，竺米才故作抱怨以忽略剛剛的悸動神色，“你怎麽突然出現在這了，川國的人不是就快到了，你該去迎接才對吧？”
“恩，朕正打算去，路過這裏看看情況。”楚堯奚自然不會說自己特意讓丞相先行代他過去的事情，隻因他太過在意她這裏有沒有什麽困難，這種心思即便說出來恐怕也隻會要眼前這女子含笑忽略過去。
路過……使臣的隊伍在街市繞行之後會從延玄門進入皇城，而從三宗殿那裏是不必經過內膳房便可到達的，明顯很蹩腳的理由，竺米自然不會相信，不過楚堯奚卻是同她一樣說謊都不會臉紅的，即使懷疑，竺米也找不出揭穿的理由，也隻能順著他的話說道，“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了，估計沒有幾個廚子能像我這樣還會受到皇上的關注吧。”
這話剛說完，竺米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冷視線射向自己，不用猜也知道那視線的來源是誰，果然，當她轉頭向門口時，舒睿冷漠犀利的眼神正緊緊盯著她，似乎在警告她不準再對楚堯奚出言不遜。
雖說竺米很少怕過誰，可對於舒睿，她還是多少有些畏懼的，總覺得這人很可能會哪天看她不順眼，就會在楚堯奚沒注意的情況下送她上西天。
尷尬的輕咳一聲，竺米試圖忽略掉那個冷凍視線，繼而轉回頭跟著楚堯奚挑起盤子來，“正好，既然你在這，就給我點意見吧，這些盤子我也不可能都用上，你覺得哪個比較適合用在今天的宴席上？”
“哪個都可以。”
“……”對於這種隨便的回答，竺米開始有些後悔詢問這個人的意見，側著身子低頭轉而去問另一邊的桃瑛，“小桃瑛，你覺得哪個好？”
見竺米故意無視自己，楚堯奚苦笑一聲，“嗬嗬，不是說想征詢朕的意見，怎麽反倒不理人了。”
“你覺得呢？你那回答像是回答嗎？”
“所以朕不是說哪個都可以嗎？”
“哪個都可以我還用問你啊，這就跟有人問你中午想吃什麽，你說隨便一樣，哪那麽多隨便，你給我做個隨便出來看看。”
看來，不能在和料理有關的事情上同這女人開玩笑呢。
發覺竺米似乎真的有些怨氣，楚堯奚收起玩笑的心理又看了幾眼桌上的餐盤擺設，點著其中一款樣式說道，“釉中彩瓷，瓷質細膩，釉麵潤澤，我想即使是目光獨具的恭親王也挑不出問題。這套‘吉祥如意’也正符合今日的宴席。”
“唔……”見楚堯奚指點的合情合理，竺米原本還在抱怨他的心情瞬間消散，的確，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自己剛剛也在富貴牡丹和這吉祥如意兩套瓷器中徘徊不定。
“就知道你之前是故意捉弄我的，明明心裏已經有了選擇。”
聽著竺米坦率的回應，楚堯奚垂眸低笑點了點頭，“的確，早就有了選擇。”
各種意義上來說。
“好了，你來這的任務也就這樣，你可以離開去迎接使臣去了。”
見對方下起逐客令，楚堯奚隻無奈的後退一步繼續說道，“其實朕過來是有事要跟你說。”
“看吧，我就知道，你怎麽可能放著迎接使臣不管過來我這裏看熱鬧。不過你派個人過來告訴我就可以，何必親自過來，就算你派門口那個麵無表情的家夥我也不會說什麽的。”
聽到竺米說起一直未走進屋的舒睿，楚堯奚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出來，惹得門口的男子麵容更加凝重，忙故作鎮定的板了板身子，換上一臉認真的表情繼續說道，“這事是朕來前剛想到的。”
“呃……有什麽突發狀況？”難道除了那個恭親王需要注意，她還要為別人特別準備什麽？
見楚堯奚搖頭，竺米放心下來，隨即卻又因他接下來的話擔心著，隻見他停頓片刻才緩緩開口，“朕希望你能出席這次的宴席。”
“……”
按理說，客人麵見掌勺廚師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可楚堯奚話裏的意思很明顯並沒有這麽簡單，要她出席，不是露麵那麽單純，而是桌上也會有自己那麽一個位置，這雖然對於竺米借機使得龍依離開的計劃很有幫助，可另一層意義上卻又有些不同。
她一個五品尚食，不過是皇帝的禦廚，這種身份怎麽能和那些朝中大臣相提並論呢，就算她再怎麽在楚堯奚麵前無所顧忌，該守的規矩她還是懂的。
“我這一不是你的妃子，二我沒有那些大臣們職位高，你這讓我出席，難道又是想看我鬧什麽笑話？”
“朕在你眼裏是那種人嗎？”
“恩，一直都是。”竺米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對此深信不疑。
“嗬嗬，你顧慮太多了，全當做是朕為你完成這次國宴的犒賞也不行？而且，吃自己做的菜還怕什麽閑言閑語嗎？”
“……”
就在竺米還在思考是否聽他的話在宴席上出麵時，意外卻出現了，隻聽門口一個禦膳房的小太監正同舒睿緊張的交涉著。
“什麽事這麽吵？”察覺到異樣，楚堯奚的眼神變得嚴謹，開口問著門外的人，不一會兒，舒睿遣退那名小太監麵容深黯的走進來，相較於之前盯視竺米的表情更加陰沉。
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的磁場，竺米也隱約覺察到事態的輕重，隻見舒睿走到楚堯奚麵前側身對其耳語片刻，聽罷楚堯奚的表情也染上一層凝重。
“你先過去處理。”
“恩。”
得到指示，舒睿退出房間，而雜房內一時間變得沉默，就連一旁的桃瑛都明顯感受到狀況悶聲站於一邊，而竺米更是對楚堯奚這表情感到在意，忍了忍見他隻是坐在那裏沉思，終於還是放棄沉默開口。
“喂，發生什麽事了，跟舒睿說話的那個人是禦膳房的吧？剛剛還讓他幫我看火呢。”
“不是什麽大事，你先陪朕在這坐會兒，桃瑛，你回太後那裏。”
見楚堯奚連桃瑛都遣退，竺米的疑惑與不安更強烈起來，哪坐著不好偏偏選擇在雜房，誰家皇帝會這樣，“楚堯奚，是不是與我有關？”
“你多心了。”
“……你打算說嗎？那我自己去看。”
“竺米……”
停頓腳步，竺米收回即將邁出門檻的腳回視對方，一副我看你說不說的樣子。見她如此堅持，楚堯奚搖頭歎口氣然後妥協般開口，“你該知道禦膳房在上菜後都會有人進行嚐菜，不過在上菜前也會有人試吃，剛剛那太監來就是說試吃的人在吃了你做好的冷菜後昏倒。”
“昏倒？不可能，那菜剛剛我也嚐了，可是我還好好站在這不是嗎？”
“估計是有人在你來這邊選餐盤時做的手腳。”
他早就猜到會有人趁這個時候動手，才特意事先過來查看，沒想到他人在這，那下毒之人也能如此猖狂，好在舒睿在門口一直看著那邊的動向，什麽人走動過都了解，而昏倒之人也隻是輕微中毒，事情解決起來不難，否則，這女人剛接手這種事情就出問題，難免會落人把柄。
那樣，豈不正是讓她當了尚食的自己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