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節 回門(下)

旋即身上便布滿了殺伐之氣。

連帶的張掖也覺得全身一冷,不由在衛侯的注目下,挺了挺背。

四目交織,張掖全無半點退卻之意。相持半響,衛侯終於開口道:“你們究竟意欲何為?禁衛軍,那就是聖上身邊的最後一道屏障,如果你們要打禁衛軍的主意,請恕我不能相助。”

寧可天下負我,我決不負天下。

衛侯眼前,便閃現出當年和那人一起馳聘沙場,出生入死的歲月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衛侯卻不想他的身後之議,隻作一句蕭何論。

他可以舍棄性命,卻不能辜負自己一生的崢嶸歲月。

張掖默了默,深吸了口氣,目光誠懇之極的看著衛侯:“您之所以肯給我這枚私印,其實心中也清楚,北營軍隊,不過是手中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大抵是用不上的,因此不至於動了我蕭國的根本。嶽父一生護國,大蕭國的天下,不能不說是您打下來的,您決不會再親手毀了蕭國。若不是相信您對大蕭國的忠心,我們也不會選擇尋求您的幫助……”

見衛侯神情微緩,張掖才又接著道:“想來嶽父也清楚,我們那位,才是蕭國未來帝王的最好選擇。也因此您才願意出手相助。至於說到禁衛軍,不是非用不可,可謀大事而終成,講究的是萬無一失。您的擔心不無道理,隻是宮中那位,畢竟是聖上親子,殺君嗣位,這樣自取滅亡的事他決計不會做得出來,理同北營,也不過是手中之牌,隻不過禁衛軍這張牌,要想不引起蕭國內亂而順利成事,它的作用更大些而已。還請嶽父三思。”

衛侯聽了,默了半響,目中寒光漸散,終究歎了口氣,才道:“讓我再想想吧。”

“能得北營的這張牌,已是不易,至於禁衛軍……事情還沒有急到那一步。嶽父慎重考慮便是。”張掖見衛侯已有鬆動,便笑道,接著話峰一轉,說起臨塵的婚事來:“世子和八公主的婚事,嶽父還是催著宮裏早點辦了的好,禮部那邊已打好招呼,至於具體辦事的內務府,也做了打點。婚事既已定下,宜早不宜遲。不要出了變故才好。這樁婚事,雖然……”

張掖想到自己與衛臨瀟的婚事,也有著同樣的本質,又想著他所說的話,隻怕衛侯比他想的還要清楚,頓了頓才道:“這樁婚事,對世子倒是件好事。”

衛侯隻是笑了笑,卻不提臨塵的婚事,隻問道:“臨瀟的手,是怎麽回事。”

張掖見問,隻好歉然一笑:“意外傷著了。”

衛侯眉頭一皺,沉聲問:“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手傷畢竟都隻是小事,可他要的是他張掖能完完全全的保證自己女兒的安全。今天是意外傷了手,明天呢?何況如果張掖連自己女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證,那麽他張掖還能擔什麽大任?

張掖正色,鄭重承諾道:“我向您保證,隻此一次。”

想到臨瀟,他的臉和眼光,都不由柔和了幾分,看在衛侯的眼裏,也略感欣慰。

且說臨塵帶著臨風去了後院,見衛臨瀟不在母親的屋裏,問了丫鬟,才知道去了後花院,兩人也便跟了過去。

見了衛臨瀟,臨塵笑問:“大姐不在屋裏歇著,怎麽跑花園裏來了?倒叫我們好找。春日露重,這樣四處走,豈不是會濕了衣裾?她們兩愛玩,且讓她們在這裏瘋著,姐姐隨我去亭子裏坐坐,說會話吧。”

臨風聽了,知道哥哥是有話要同大姐講,便陪著臨雲和臨雨留在了花園裏。

衛臨瀟會意,跟著臨塵去了亭中。笑問道:“怎麽不在那邊陪著說話,跑這裏來做什麽?”

“父親和姐夫有話要說,我便帶著臨風回避了出來。又惦記著你,就過來了。”臨塵回了話,又盯著衛臨瀟的左手看了看:“姐的手是怎麽回事。”

“娘剛問過,你又來問,是我吃飯時不小心,被湯給燙著了。”衛臨瀟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便道:“我院裏原先藏著的書,大婚時也不方便帶過去,你這幾日閑了,幫我整理一下,得空派人給我送過去。我在那邊也沒什麽事,閑著翻翻書也可打發時間。”

“行,我明日親自過去收拾。”臨塵應了,想了想,又問:“姐夫……對你還好吧?”

見臨塵吞吞吐吐的樣子,衛臨瀟倒笑了:“你不用擔心,我在那邊倒好的。且不說沒什麽事,就是真有,我也能應付得過去。”

臨塵問的卻不是這個意思,見大姐這樣說,也不好再問,便道:“姐姐若在那邊有什麽委屈,盡管說出來,我們衛家一日不倒,就不能叫人小瞧了去。父親母親且不說,就是我,也會出麵為你撐腰的。”

衛臨瀟聽了,就想起書白和書墨來,不由嗔道:“我知道這世上,再沒有別人象你這樣對我好的,可再怎麽,你也不能把書白和書墨作了我的陪房跟過去呀。離了他們,你就等於失了左膀右臂,父親也是,竟然也能同意。日後萬一有個什麽事,就是父親再給你派幾個人,可他們兩個,到底是你用慣了的,默契和情分,都是別人比不了的。要不過些日子,你找兩個也信得過的,把人再給我換回來吧。”

臨塵聽了搖了搖頭,笑道:“大姐也太小瞧我們定遠侯府了,書白和書墨兩人誠然是我用慣了的人,也是因為是最信任的,所以才給了大姐,可要說到別的,我們府裏少了他們兩個也不算什麽。你放心就是了,我另外有用的人,隻比他們強,不比他們差的。”

衛臨瀟見多說無用,隻得作罷。

兩人說著話,已是日上三竿,大夫人派了人來請去午膳。臨塵便道:“一會兒用了午膳,父親午休,我們請姐夫去大姐原來的徐呤院玩去。臨風倒是挺喜歡姐夫的,想來一定會高興。”

衛臨瀟遲疑道:“那邊那麽亂……”

臨塵笑道:“我既說去,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姐姐放心就是了。”

想著大姐必定懷念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院子,回來一趟,自然是想去看看的,可又不能說。他昨天特地叫人去收拾了翻。而且衛臨瀟沒有帶去張府的下人們,也沒再派別的差事,一應都留在徐呤院裏呢。

衛臨瀟見他高興,也不忍拂了他的興頭,起了身,回頭笑道:“你自己和你姐夫說去,他要是願意去,我們就去徐吟院吧。”

姐夫姐夫,臨塵聽了,不知為何,就覺得心中一黯。

出了亭子,叫上臨風和臨雲臨雨,一行人邊走邊鬧,去了前正院,飯廳就設在了正廳的東廂裏。剛坐定,侯爺和張掖也一前一後到了。

衛臨瀟就笑著引了臨雲和臨雨給張掖介紹了一下:“這位是我的二妹妹,這位是我的三妹妹。”

臨雲日臨雨站起來福了福身子,行了見麵禮,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張掖一眼,不由掩口,差點驚呼出聲。臨雲還好,臨雨性子到底跳脫,盯著張掖,一句話就脫口而出:“姐夫不就是元宵燈會上我們見的那位救了姐姐的公子嗎?”

張掖含笑點了點頭,告罪道:“隻因那日不方便表明身份,還望兩位妹妹勿怪。”

臨雨忙搖著小手:“不怪不怪。”

兩人心中,不覺對張掖滿是好感。

臨塵和臨風自是知道這回事的,隻有衛侯爺一臉不解。臨塵便笑著把事情說了:“……姐夫就是那日在昭明寺的雪鬆林裏救了大姐和陶家小姐的那位公子,元宵燈會上,剛好和大姐還有妹妹們在街上又遇上了,還約著一起去聽雨閣喝了茶。”

這倒是難得的緣份了,難怪剛才張掖提到自家女兒時……

衛侯心中高興,便也笑了:“這樣說來,本侯還要謝謝女婿對小女的救命之恩了。”

張掖聽了忙道:“不敢,應該的。”

衛侯就又玩笑道:“現在說來,倒也確實是應該的。”

一句話,眾人都笑了。倒惹的衛臨瀟的臉,略紅了紅。

一家人坐定,大夫人也便在兩位姨娘的簇擁下進了屋,見每個人都滿臉是笑,不由奇道:“有什麽高興的事,也說來給我聽聽。讓我也高興高興。”

臨雨便饒舌把剛才的事又說了一遍,大夫人不禁歎道:“這倒是段奇緣了。”

說話間,丫鬟們已端著盤子魚貫而入,琳琅滿目擺了滿滿一桌菜。衛侯特別叫人上了酒。一家人坐下吃飯。

等酒足飯飽。各人皆端著丫鬟們送上的茶盅漱了口。臨塵笑道:“父親您若是去午休,我便請姐夫去說說話了。”

衛侯聽了,不由看了臨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