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節 閨中

臨塵便低聲解釋道:“隻是想著大姐可能念著自己的院子,所以請過去那邊坐坐。”

衛侯一想,若有一日自己不在了,臨塵少不得這位女婿的幫襯,叫他們多接觸,培養一下感情也好,再者張掖此人,也確是人中龍鳳,臨塵和他說說話,倒也不無進益。因此便點了點頭。

又笑看著張掖爽朗笑道:“本侯身體欠安,近來養成了午膳後便要小睡的習慣,今日高興又略喝了點酒,就讓臨塵陪著,你們兄弟間說會兒話去。”

該說的話,張掖已經都說了,也便笑道:“您身體要緊。不必管我。我也正想同世子聊聊。”

大夫人笑道:“你們小輩的自玩去吧,我送你們父親回屋歇著去。”

幾人站起來,行了辭禮,送走了衛侯和大夫人。兩位姨娘也隨大夫人身後去了。

一時屋裏安靜下來,臨塵便笑道:“就請姐夫移步姐姐以前住的院子,我們去那裏喝茶去。”

她居住的院子?張掖不由看向衛臨瀟。

不知她居住了十多年的院子是什麽樣子?心中渴望了解一個人,便會自然的渴望了解與她相關的一切。張掖看著眼前的幾人,他們,都是臨瀟血肉相連的人。

便起了親近之心。

衛臨瀟見張掖看著自己,以為他不願意去,就笑道:“要不,就去西廂裏坐著吧。那邊院子,離這裏也遠了些。”

她應該也想去的吧。畢竟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心裏不可能不留戀的。

張掖笑道:“既然世子說去,想來那邊是好的。我也正想著要去看看。”

眾人鬆了口氣,都高興起來。臨風就道:“姐姐先坐著,我去叫人抬了轎子來。”

臨瀟拉了臨風:“姐姐知道你心疼我,可剛吃了飯,走走也好。”

臨雲和臨雨聽了,也忙道:“我們也陪姐姐走著。”

臨塵便請了張掖,兩個在前,身後跟著臨風,還和衛臨瀟並兩個妹妹,一行六人出了門,各人隨身的丫鬟見他們出來,問了話,也便在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往徐吟院去了。

衛臨瀟看著前成的弟弟和張掖說著話,很投機的樣子,心中微感高興,便叫了素妗過來問話:“吃過了嗎?”

“已經吃過了,留著我們和張府跟過來的人單獨用的飯,菜式也是極好的。”素妗笑道。

衛臨瀟點了點頭:“沈媽媽呢?”

飯後便沒見著,估計是叫大夫人叫過去問話了,果然素妗就點了頭:“飯後佟媽媽就請了沈媽媽過去敘話。還沒見回來呢。”

因沒有想到能回徐呤院,也便沒有準備那邊的打賞,衛臨瀟問:“一會回那邊院子,你們要是沒有準備打賞的,就趕緊回去取些來。”

素妗笑道:“這哪要您煩神的,放心吧,早就準備好了,來的時候,沈媽媽多準備了些,就是怕著有意外要賞的人。”

衛臨瀟也笑道:“你們倒是細心。”

素妗見問完話,也就落了幾步在後麵跟著了。

走了半刻,也就倒了徐呤院,早有丫鬟婆子們在外麵迎著,見了大小姐和姑爺過來,都十分高興,熱熱鬧鬧的迎了進去,進了院子,這才行了見禮。衛臨瀟便叫素妗和問夏分別打賞了眾人。

等進了屋,早有丫鬟們上了茶,素妗和問夏,都被拉出去說話去了。

在旁邊侯著的小丫鬟們,便拿眼偷偷瞧著這位新姑爺,臨塵見狀,就遣散了下人。

張掖拿眼打量著屋子,牡丹富貴屏風算是這屋裏惟一亮眼的東西,東牆一排書架,堆滿了紙張書藉,中間掛著新換的山水畫,西牆臨窗放了兩張坐椅,屏風正對著雕花羅漢床,東邊放著的大案大幾上,筆硯俱在,眼前便浮現出臨瀟立在案前作書描畫的身影來。嘴解不由上翹。

忍不住放下茶杯走到書架前,拿了衛臨瀟往日寫的字來看,那一行行草書,有如行雲流水,汪洋肆意,狂放裏又透著娟秀。

這是她寫的字?

字如其人。

在她端莊如水的外表下,到底藏著的,是怎樣的一顆心呢?而他擁有的,又是怎樣的一位妻子?

張掖手裏拿著衛臨瀟的字,一雙深遂的眼便探究地看向她。

臨塵走到他身邊笑道:“姐夫覺得大姐的字如何?”

張掖收回目光,又仔細看了看手中的字貼,笑道:“很好。”

竟然隻得兩個字很好。臨塵未免結鬱,在他心中,衛臨瀟的字雖不能說比人能及,但至少也當得大家之譽。

心中不服氣,口中卻便笑道:“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不如姐夫也寫幾個字我們學習學習。說起來,還真沒有見過姐夫的字呢。”

聖上愛才,當年庭上看到張掖的考卷文章,首先入眼的,便是那一紙蘭花小楷,當即便激讚不已。要說張掖能被點得頭冠,未必和他那一手漂亮的字沒有關係。

張掖笑道:“學習不敢,你既想看,我倒也不妨寫幾個字獻一下醜。”說著,便看向衛臨瀟。

衛臨瀟也很好奇,見他看向自己,也便起身走了過來:“臨塵一說,我也想看看您的字了。”

用傷了的手略撩了袖子,就要執硯磨墨。

臨塵見她手傷著不方便,握住她的手道:“姐,我來吧。”

衛臨瀟搖了搖頭,雖是姐夫內弟,可臨塵貴為世子,萬沒有給一個正三品大臣磨墨的道理。沒得自貶了身份。

臨塵也不堅持,便鬆了手。

而那一握看在張掖眼中,雙眉一挑,心中不由一陣不舒服。

臨風一聽張掖要寫字,忙跑了過來。臨雲臨雨也來湊熱鬧,張掖便提起笑,等著衛臨瀟磨好墨,拿著筆醮了墨,硯邊舔了舔筆尖,揮筆急書,,一揮而就。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嘯萬裏觸龍門。”衛臨瀟輕聲而念。臨風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就叫了一聲:“好。”

竟然是李白《公無渡河》的開篇之句。

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

張掖未必不是有所指。

臨塵微微變色。

衛臨瀟亦深深看了張掖一眼。不知他一上午,與父親到底謀了些什麽。見張掖目光坦沉的回望著她。衛臨瀟嫣然一笑,開口道:“二爺的字,果然非我這樣的女子能比。”

心悅誠服。

那字蒼遒如刻,力透紙背,偏又洋洋灑灑灑脫之極。這兩日相處,他時而溫厚如兄,時而沉斂如鬆,而這字……怕就是她所未曾見過的另一麵吧。

見臨風一臉崇拜的看著張掖,衛臨瀟不禁暗自歎氣。

臨塵笑道:“姐夫這幅字,送我如何?”

張掖看了他一眼,便笑著點了頭:“本就是寫了送世子的。”

臨塵目光微閃,麵上卻不露聲色,把張掖讓到西邊坐新坐了。衛臨瀟看著張掖挺撥如鬆的背,暗道,你既能送臨塵這樣的幾個字,怕也是意不在這十字之中,而是後麵兩句,既如此,何必自己又參與其中?人到底是身在山中不見山的。

便覺的心沉沉的,再沒有興致說話。

張掖見她低首含斂眉半日無語,心中一軟,問道:“你的藥,還沒有換吧?也該到換藥的時辰了。”

衛臨瀟見問,笑回道:“倒把這事混忘了,謝二爺提醒,我這就把素妗叫過來。你和我幾位弟弟妹妹且先聊著。”

張掖柔聲道:“一會兒換了藥,先去內屋裏躺著歇一會兒。這兩日也該累了,今日又早起,”邊說邊看著臨塵,“想來世子也不會介意的。”

臨塵腹誹,我自己的大姐,我不知道心疼嗎?這樣說起來,倒似我們是外人是的,心中腹誹,麵上卻笑道:“姐夫體貼家姐,我心中已經十分感謝,哪裏在會介意呢。”

說著便起了身,親叫了外麵守著的丫鬟去請了素妗和問夏過來,服侍著衛臨瀟去了內屋。臨雲臨雨自然覺得在正屋裏陪著他們無趣,也跟了進去。

衛臨瀟在素妗和問夏的服侍下換了藥,便躺到了床上,屋裏除了她帶著的東西,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就是被子床褥,也是她慣用的幹淨東西。心中一陣溫暖,知道屋中被收拾的好好的,定是臨塵的心意。

臨雲和臨雨也便坐在床前靠牆的椅子上陪著說話,衛臨瀟拍了拍床:“坐了半日了,也不累?都上床來躺著歇會吧,我們說說話。”

衛臨瀟擁著臨雨,臨雲躺在最外麵,這幾乎是第一次,姐妹三人躺在一張床塌上聊天。衛臨瀟就又想起前世的哥哥嫂子,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如果他們知道自己還算幸福的生活在這一世間,生活富貴,父母疼惜,兄妹友愛,想來也會為她高興的。

這世還有什麽,能比得上一家人親厚友愛的?人都說家和萬事興。再大的風雨,隻要家人齊心,終能渡得過去?

三人輕聲輕語的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等到素妗來請晚膳時,看到的便是姐妹三個相擁而眠的溫馨畫麵。眼角微濕。

小姐她,也終算是熬出了頭。嫁了個世間女子都仰幕的夫君,世子一向與小姐要好姑且不說,不但侯爺對小姐越發看重,大夫人也態度變了,就是二小姐,也與小姐越發親厚。

立在門前看了片刻,想著大夫人還在那邊等著,便走進屋叫醒了三位小姐。

衛臨瀟醒來一看,已是日薄西斜,一邊搖醒兩位妹妹,一邊問素妗:“世子和二爺們呢?還在正屋裏?”

素妗用她一慣清脆的聲音笑答到:“哪裏還在,早去世子爺的後院裏切蹉武藝去了。”

那清脆的聲音,配上素妗吟呤粉嫩的笑臉,衛臨瀟覺得心情大好。下了床,丫鬟們已把洗漱的水準備好,衛臨瀟整理了一下衣衫,去了淨房洗漱完,又叫素妗幫她重新綰了一個簡單的高髻,略施粉黛,剛打扮好,臨雲和臨雨也出了淨房。

三人收拾好,在丫鬟的簇擁下,坐著轎子回了前正院的花廳裏。衛侯,大夫人並張掖和臨塵臨風,已坐在那裏正說著話,一進屋,就聽臨塵在說:“……真是沒有想到,都以為姐夫乃是文官,詩詞歌賦好,那是自然,卻不料武藝也是這樣出色,過了近百招,我非但沒有一絲勝算,倘若不是姐夫相讓,我怕是要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