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匆匆一別淪落兵

孫伯計昨晚真的沒騙我,一大早茗園的下人就開始收拾東西。一頭霧水間我就已經在給孫伯計、魯安等等一行人送行的路上了。

“驚雲兄!我教你的馬術還會嗎?”我依舊女扮男裝的樣子,茗園的人隻以為我昨夜是男扮女裝了一回。雖在所難免有人起疑,但大多人並未識破我的身份,所以孫伯計還是叫我“驚雲兄”!

“會啊,隻要是驚帆,我就能騎!”說完,我瞅著他:“為什麽一大早就匆忙忙地要走。我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

孫伯計意味深長地一低眉:“你看出來了?!”

“身不由己啊!”孫伯計補充說著,而後朝後示意魯安。

不一會兒魯安牽來了驚帆和一匹白馬。孫伯計先扶我上了驚帆,跟著自己上了白馬。

“魯兄,我們在前麵十裏亭等你!”關照了魯安後,孫伯計跟我一個眼神就揚鞭而去。我老早就想再騎一下馬了,考駕照的人當然要多摸車啊,要不然時間長了就不會開了。我當即意氣風發地策馬向孫伯計追去。

哇,驚帆真是聽話又穩當,我騎在他背上竟有一種好似已有十年駕齡的感覺。哈哈,驚帆和白馬互相戲逐奔跑,我和孫伯計在風中大笑,那種快樂仿佛衝淡了即將離別的悲傷……

四月正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我們躍馬路過一大片的油菜花地。那富貴逼人的黃色花兒,那似有似無的香氣,沁得人心醉、不自主地會流連其中!

“不跑了不跑了。一下子把你送到江邊你就該走了!”我停下馬兒,意猶未盡地說到。

跑在前麵的孫伯計聽到此也勒馬停韁:“也好,這兒景色不錯,我們一起走幾步!”

他從白馬上跳了下來、又到跟前接了我下馬。

於是我和孫伯計就牽著馬兒並肩沿著黃花地慢行。陽光曬在我們身上像有重量似的,暖洋洋的,真想躺在田地裏睡一場啊。

“驚雲,你對天下的形勢看得那麽獨到,那如今的天下豪傑,在你眼裏會有幾個是真正的英雄呢?”孫伯計突然這麽問。

“當然是曹操、劉備和孫權嘍!我告訴你哦,他們將來還將三分天下呢!”這還不簡單,地球人都知道,我隨意的回答著。

“哦?你是從何得知?”孫伯計停下,驚詫而又認真地問。

我猛地一驚,呀!我怎麽這麽口沒遮攔的就把曆史說了出來了呢?!於是臉上忙堆笑的說:“嗬嗬,小弟不才就是有點未卜先知的小本事啊!”嗬嗬,真是汗啊~~

孫伯計看著我也是一驚,然後很是欣賞的點點頭。

人一緊張就是話多,我又裝得很高深的說:“在這三人之中我最看好孫權……”

“哦?這做何解釋?”我還沒講完,孫伯計就問。

呃??這怎麽接呢。“因為他是少年英雄啊,19歲就擔當父輩的社稷大任,且從這些年來他的舉動看來,此人少年老成、眼光高遠,性格上又能團結能臣。守土開疆定是遲早的事!”

我頓了頓,又說“曹操和劉備雖也是英雄,可是我並不喜歡。劉備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才能,隻是能禮賢下士,手上聚集了幾個良臣而已;那個曹操是隻披著羊皮的狼,頂多隻能算個梟雄吧,最不好的是他好色,老婆娶了一大堆不說還見一個愛一個呢。孫權就不同啦,我知道,他前後就隻有五個夫人而已。在這個時代已很不容易了啊!”

孫伯計聽到此時已是哈哈大笑:“這你都能算到?”忽然他偏過頭來問我:“那你可知道他是不是有位夫人和你同姓?”

“這個啊,這個就不知道了,等我回去查查書!”

“查書?”孫伯計一挑眉毛問。

我猛一拍頭,到哪兒去看書呀!忙說:“啊!對啊,我有本占卜的書,很靈的,嗬嗬,不過現在想起來了,好象已經丟了!哎呀,愚兄這下沒辦法幫解答你啦!哈哈。”

孫伯計也並不答話,獨自牽著馬兒在笑。

說話間我們二人就來到了岸邊,江邊已有一條大船在等候孫伯計他們。頓時離別的氣氛撲麵而來,讓我一時間適應不了。

1800年前的長江岸和21世紀的時候截然不同,岸邊沒有很多起重船隻和大型集裝箱場,隻見零星的停泊著幾隻船,人煙罕至、甚是肅煞。再順著東西向望去,“長江之水天上來”真是滔滔不斷、連綿不絕,那水麵寬得連對岸都看不到。我和孫伯計都看著這片深廣的江水愣愣發呆、不發一言。

我轉頭看向孫伯計,隻見他側臉的輪廓象被陽光鍍了一層金,再被江水一映雕像般的發著微光,似乎有種曆經風霜英雄氣概。

今日一別,此去山高水遠,而且我說不定很快就會再回到現代去、作別這1800年前的時代,與孫伯計今生今世恐怕再難重逢。這次機緣巧合的穿越,我身無依靠地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承蒙他的關照才不至於風餐露宿,他也算是我在這兒遇到一個大恩人吧。而今離別,他日也許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他的大恩大德也無從報答……我從來不喜歡欠人家的,想到此處不盡悲從中來,暗自飲泣起來。

“我要走了,令你很難過嗎?”孫伯計轉過臉來,為我拂去腮邊的眼淚、輕輕的問。

我點點頭。他不問還不要緊,被他這一問,我好象更加的傷慟起來、哭得更凶了。

“我可以帶你一起走!什麽都不用準備。”他一隙激動地說。

什麽?帶我一起走?我愣得停住了哭聲,腦子飛快地轉著。我可以和他一起走嗎?我離開了夏口城是不是還能回去呢?我的龍螭還沉在水底沒去找,我還得去找甘寧幫忙……`“不、不行!我還不能走。”

“為什麽?”孫伯計麵露疑惑。

“哦!我、我就在這夏口城等等我的親人,也許他們會順著長江來找到我。噢!,或者等時間長了我就再去北上尋他們,我們並不同路啊……畢竟一家團圓才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事啊!”我就最後一句沒說謊,是的,我得想辦法回到安琪身邊去,她現在一定每天以淚洗麵了。

“哦——”孫伯計輕歎一聲,不再作聲響、也不再看我,繼續望著江麵若有所思。我也沒話可說,隻能作陪禁聲。

不一會兒,就聽了到一眾人聲,是魯安和五、六個隨從已經趕上了我們。

和魯安一陣寒暄後,眾人便陸續準備登船。

“驚雲,”孫伯計最後還是掉轉頭來深深看我一眼說:“你在此地要自行多加保重,危急的時候可以去找甘寧……”說完他慢慢作了個揖說道:“在下孫伯計就此別過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突然心中猛痛。真的,他真的要走了,那個我從小就夢到的身影,這關於夢的唯一線索,就要消失了……心中有點空空的、腦中什麽也沒有,直到他走上跳板後才好象想起什麽事來急喊他!

孫伯計見我叫他,臉上十分欣喜,從跳板上下來疾步來到我身邊,切切地問我:“驚雲,什麽事?”

我忙不迭地從袖中掏出當日甘寧送我的一錠銀子問道:“伯計兄,這個,嗬嗬,你幫我看看到底是多少價值啊?可以買很多東西嗎?”

在我說話的過程中孫伯計先是略微失望,聽到後來臉上已滿是訝異,看著我像看著外星人說:“你不知道嗎?”

我沒有辦法,隻能憨憨地點頭:"說來慚愧。在下自小蒙父母溺愛,從未涉足市井,這些俗陋之事自然就不知了……"

孫伯計微皺著星眸看我解釋,似是半信半疑.“我懷疑你真是個天外飛仙!”他暗自喃喃地說,而後很認真的地介紹給我:“這是一錠五十兩的銀子,可夠你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酒樓住一個月。”

哦?居然這麽多錢,那個甘寧挺大方的嘛!

隻見孫伯計向後示意了一下魯安,魯安忙從袖中又掏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銀錠子遞給孫伯計。

孫伯計把銀子放在了我手上,按住我的手慎重地說:“現下我再給你一百兩,你在那酒樓可住三個月。若還不能等到你的親人來找你,你也不要走開……`三個月之內,我定來尋你!”說到最後,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想他大概是想讓我注意一下他的話吧。

“公子,時候不早啦……”魯安在一邊催著。

孫伯計看向他略一點頭,放下手來,就隨魯安上了船,上了船後就進去了船艙,自始自終也沒再出艙,也沒再看我一眼。

倒是我象個白癡一樣地看著船上的船夫升桅、收繩、開槳……目送著孫伯計的船離我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真是“孤返遠影碧空淨,唯見長江天際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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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孫伯計等人後,我木木地朝夏口城裏走,不知不覺走到一處朱門大戶前。抬頭一看,“茗園”!我怎麽莫名其妙的走到這兒呢?!算了,既然已經走到這兒,就進去把零碎的一些生活用品拿了吧,於是拍門喊人。

可是敲了半天,竟然遲遲沒有人來開門。

“你別敲了,都走光了!”一個細細的女聲在我背後有點冷的響起。

我一掉頭,是綺月。

“綺月?你怎麽還在這兒呀,孫伯計他們已經坐船走了,你快點找個船趕上他們吧!”我替她著急地說。

隻見綺月並不領情,背過身去態度冷淡地和我說:“不必你操心了,是我自己沒有跟他們去。”

“為什麽呀?哦!我知道了,定是你的腿傷還沒好,你想留在這裏休養吧。”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成立的理由。

“嗤!什麽都不知道!!”綺月輕笑一聲,並不理我地朝前走去。對的,她是朝前走去,而不是轉過頭來朝茗園走去。這是怎麽回事,綺月怎麽態度對我這樣了,我想上前問,但是估計她現在根本就不想看到我,隻能眼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我在茗園前發了一會懵,意識到這院子已然進不去了,便轉身去了第一次和甘寧喝酒的酒樓住下。

接下來的日子非常的腐敗。

在夏口城裏白天兜兜轉轉、白天吃遍三國小吃晚上無憂無慮地死睡,就是沒等到天上劈個雷下來把我送回現代去,渾渾噩噩地竟然就這樣糊裏糊塗過了一個月。

這一日我照常睡到日上三竿起來,準備洗漱好後就去外麵吃點東西。剛走出樓下就覺得氣氛不對,整個酒樓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走到街上,街上也沒有了往日的熱鬧,過一會兒才有幾個婦女匆忙的趕路著,路上淩亂的散著些菜葉、雞毛……整個夏口城似乎被洗劫了一番。

“哎呀小兄弟,你怎麽還出來呀?!”見我站在路中央,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朝我跑來,忙把我拽到了一個巷裏。

“老奶奶,今天是怎麽了,城裏發生了什麽事呀?”我的確是不明就理,一大早的怎麽這麽緊張呀。

“你還不知道呀,黃將軍下了征兵令了。在全城搜集十四歲以上的男子。現在這城裏的男子都被抓得差不多了,沒抓的都逃到城外去了。你怎麽還在大街上露臉呢?”

我聽老奶奶這麽一說,當時就驚了身冷汗。想想自己剛才還那麽顯擺的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真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很危險的境地啊。

“那我也逃到城外去吧!”我趕緊說。

“唉,已經來不及了。黃祖那個挨千刀的一大早已經派官兵把手了城門,現在已經出不去了……`孩子,你還是趕緊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吧!”老奶奶同情的看著我,但是她也是無能為力,讓我自己珍重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我一下子舉足無措起來,老奶奶說得沒錯,我還是得快點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要躲到什麽地方去呢?!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還是到酒樓裏去避避,以不變應萬變。

我知道我這招就是對的,哈哈,回到了酒樓已經半天了,好幾次都聽到門外官兵陣陣的腳步聲,但是他們都沒有進來查看酒樓,可能是我把酒館的大門洞開著的原因吧,那些官兵肯定都以為沒人呢,哈哈,這就叫空城計吧,咦?這招該是諸葛亮發明的吧,哈哈也不知道他現在使過這計沒有呢,不管了,我先拿來用了。

真是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啊。剛沒得意了半個鍾頭,呼啦的一群人衝進了酒樓,頓時上上下下的搜查起來。

“都督,這邊還有一個!!!”此刻正提著我衣領的一個大兵狂喜,一邊拎著我一邊向樓下麵的一個身穿鎧甲、看起來還蠻順眼的青年男子報告著。

那個都督轉過臉來,但見他雖然身形偉岸,麵貌倒還算清秀,皮膚是21世紀非常流行的古銅色,單眼皮的大眼睛配著一副薄嘴唇,很有星味。隻見他看了我後,猛的一怔,掐著指頭算了算,微微一笑:“把他帶下來!”

就因為那個古銅都督的一句話,我被一幫兵押著來到了片操場,那幫兵的力氣真大,推攮之中差點弄掉了我的胡子。操場上此時已經聚集了很多和我一樣被抓來的男丁,我們列隊被太陽暴曬了一個時辰後,終開始向遠方開拔。

出了城、出了郊、又不知道走過了多少的莊稼地、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終於在天黑的時候進了一個很大的兵營。古銅都督的屬下吩咐了我們休息的地方,便讓我們做好準備,明日黃將軍將檢閱我們!

天啊!這哪是床啊,簡單說來就是一個大通鋪嘛。隻見那些被抓來的男子經過一下午的奔波也顧不上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了,吃了兩個饃後都疲憊得橫七豎八地倒頭就睡。頓時整個營帳裏都是熏天的腳臭加汗味,還有就是如雷貫耳的打酣聲。

那味道熏得我做嘔,那聲音刺激得我想發瘋。實在受不了了,便起身來到營帳外想透口氣。

乖乖,外麵的空氣果然好多了,現在比吸純氧還舒服呢。

“來到此地可曾習慣?”我正陶醉著,竟沒有注意身邊何時站了個人,細辨之下那人是早上抓我來的都督。

“有什麽習慣不習慣的,我有得選嗎?!”雖然看他身邊的兵卒對他都很恭謹,但我並不怕他。畢竟叫我一個21世紀的人去害怕一個1800年前、估計骨頭都化成灰的人實在很難!

他暗自一笑抬頭看看星辰,像是對我、又像是不在對我說地說:“是啊,都是沒得選擇的。如果能選擇,你定不會來到這個烽火亂世吧!”

這人在說什麽?是在和我說嗎,他……話中有話!

我故意不屑的一瞥他:“你在說什麽呀,故作高深!!”

都督把眼光從星空中拉回來,豎起右手拇指轉了兩圈.

我一開始不解,但猛的一回過神來,呀,他是在暗示我曾經戴在手上的龍螭呀!

“你……`”我就要衝口而出,但見他豎起指頭在嘴邊“噓”了一下,意思我不要說。

他略一點頭,朝我笑了笑又高深莫測的走了。

哇靠,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竟然在這個倒黴地方遇到了一個能懂星相天術的高人,太好了太好了!安琪,我終於遇到了這麽一個人,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與我21世紀的文明再次握手了,哈哈哈哈……我不禁在內心狂呼亂叫!(因為現在在兵營,若是喊出來肯定要被領導抓去談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