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程夫人的歸來
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爸爸媽媽，有她的青春，有她一路走來生命裏所出現的過客，有程亦辰，也有林程風。
有歡喜也有傷痛，可即使這樣，江淺陌卻寧願待在夢裏，也不要醒來。
可是，是誰?是誰在拉著她的手不願鬆開?是誰在她耳邊輕輕低語?是下雨了麽？怎麽濕濕噠噠的?還是有人哭了?是誰在那麽用力的拽自己?不要，不要拽我回去，不要讓我這麽早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筋疲力竭中，江淺陌緩緩睜開了沉重的雙眼。抬眼，滿室的白色，吸一吸，入鼻的還是自己十分反感的醫院消毒水味。
想把頭轉個方向，才發覺頭昏沉沉的。下意識的，江淺陌想伸手敲一敲腦袋，可是手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像有千斤重一般，不管怎麽用力就是抬不起來。
“恩…”不由自主的，江淺陌難受的哼哼了一句。自己這個身體這麽嬌貴了?
“淺陌，淺陌你醒了?”很快，一個身影遮住了原本的光亮。
聽到久違的熟悉聲音，江淺陌的臉上立刻布滿了不可置信，停頓了好幾秒，像慢鏡頭回放般轉過頭，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眼角悄悄滑落下來一滴淚，“媽，媽你回來了…”
是的，江淺陌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在她結婚第二天就回去法國的程夫人。
“傻丫頭，看把你高興的。都是結了婚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其實，程夫人的激動並不比江淺陌少。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啊，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讓她和阿辰結婚是對還是錯了。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兩個人什麽心思她是看的清清楚楚，可偏偏這兩人，哎…
天知道她從沈毅那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時，有多恨鐵不成鋼，這才提前回來了。
“在媽麵前，我永遠都是個孩子嘛。”本想撒個嬌，奈何聲音啞的實在是忒嚇人了，“媽，爸還是很忙麽？”程亦辰的爸爸，是個外交官，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幾乎很少回來，總推脫說工作忙。
“你啊，管他做什麽，擔心一下你自己好吧，阿辰是怎麽照顧你的?真是不懂我的歡喜。”
江淺陌不禁滿臉黑線，感情剛才那溫馨場景就是過眼雲煙?感性的程夫人果然是錯覺。
“媽，淺陌。”不期然的，程亦辰走了進來，不是這兩天一直穿的病號服，而是一身淡灰色的休閑裝。修長的雙腿被包裹在了裏麵，卻更顯的整個人身姿挺拔，玉樹臨風。
其實程亦辰在門外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不想打擾兩人的講話，可又實在忍不住想看看她怎麽樣了。
就在她昏倒在自己懷裏的那一刻，程亦辰想，管它什麽還沒查清，管它什麽答應了不說，她要解釋，他說就是了。她是自己深愛的人啊，怎麽可以讓她傷心?!自己還真混蛋。
“來了?我說你怎麽照顧你老婆的啊，都瘦成這樣了，你要是不行，我可要把淺陌帶去法國了。”程夫人看著兩人默默不語，心裏真是急了，靈光一閃，故意說了這麽一句。
可是，程夫人好像太不了解自己兒子了。
程亦辰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有些煩躁，“媽，你先出去，我還有話要跟淺陌說。”很明顯，根本就不買帳。
“你…”
有時候，程夫人確實是拿自家兒子沒有辦法。
可就當程夫人準備出去讓兩人單獨說會話的時候，江淺陌啞著嗓子開口了，“程亦辰，可是我沒什麽要跟你講的了，過了那個點，解釋什麽的，我不要聽。”
此話一出，在江淺陌看不到的角度，程夫人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之後似乎還不解氣，還做出了揮手趕人的動作。
程亦辰對自家老媽的一係列動作熟視無睹，隻是一個勁的盯著床上那個削弱的身影，放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攥緊了，心裏隱隱約約有股酸澀即將破土而出。
“江淺陌，你，是不是一直以來我都太慣著你了?”
“如果，你不想慣著了，沒關係，還有我。”溫和有禮卻夾雜著挑釁的聲音，隨著門的被打開而傳了進來。
一身正裝的陸致然掛著溫潤的笑站在了門口。
“怎麽，陸先生的消息這麽靈通?我老婆才住院就趕過來了?”程亦辰對陸致然，一向沒什麽好感，說話間語氣不免衝了幾分。他不願承認，自從第一眼看到陸致然，他就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甚至是醋意。
“媽，我累了，誰也不想見。”悶悶的，江淺陌朝著程夫人委屈道。
程夫人原還在打量著突然出現的男人，猛不丁的聽到江淺陌跟她說話，立刻無奈的朝自家兒子聳聳肩，表示暫時愛莫能助。她是看出來了，自家兒子怕是遇到對手了，唔，有好戲看了。
到了最後，江淺陌幹脆拉上被子蒙住了頭。
“江淺陌，我倒是不知道你現在什麽話都聽不進了。”臨出門前，陸致然沒有回頭，隻是他的歎息聲通過空氣飄進了江淺陌的耳中，繼而進入了她的心裏，不停的衝擊。
……
醫院草地上，一個胖嘟嘟的小寶寶在學著走路，兩條白嫩嫩的小短腿正努力交替著向前邁進，蓮藕般的手臂歡快的揮舞著。然而到底還是太小，小寶寶步態蹣跚，柔軟的身體向前傾著，腳怎麽也收不住，跌跌撞撞撲向了前方父母的懷裏。
令人驚訝的是，小寶寶沒有哭，而是在咯咯的笑著，聲音清脆悅耳，惹得她的父母一陣讚歎，“寶寶真乖，真聰明。”
這一幕，全都落在了一旁長椅上坐著的程亦辰眼中。
長長密密的眼睫毛微微上卷，覆蓋在他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再下一刻，程亦辰眨了眨眼睛，眼簾一合一張間，掩去了所有的情緒，再抬頭，眼裏一派清明，餘下淡定的目光讓人捉摸不定，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怎麽？很羨慕？”不知何時，程夫人找到了這邊，坐了下來。如果說程亦辰的眼睛是讓人看不出情緒的，那麽程夫人的卻是大不同，一雙瞳人剪秋水，讓人忍不住親近，沒有疏離的感覺。
程亦辰隻是不說話，然而眼睛時不時看一眼那個可愛的寶寶，到底是泄露了心底的渴望。
“我以為那天在機場的話你是聽進去了。”程夫人忽的歎了一口氣，高高的鼻梁下櫻桃似的小嘴輕輕說著話，微微可見一顆好看的小虎牙。
頓了頓，程夫人接著說道，“看來你和淺陌還真像，那麽固執。她是個喜歡把話埋在心裏，又不耐解釋的人。可偏偏，有時候你也懶得解釋。媽是過來人，你們兩個人啊，我是看的清清楚楚，這麽倔著有意思？或許你很有把握，覺得結了婚總不會再出什麽意外了，可是結果呢？你看，一件接一件的事發生在你們之間，你還信心滿滿麽？”
“媽…”苦澀的一聲叫喚從程亦辰的喉嚨間擠了出來，雙手不自覺的交疊在了一塊，原先放鬆靠在椅背上的後背在不知不覺中挺直了，如果仔細看，甚至可以看出他的後背略帶著些僵硬。
“都說知子莫若母，可是阿辰啊，我總覺得從那一年後，我就再也沒看清過你心裏究竟在想什麽。你愛淺陌，可又不敢輕易告訴她。她在怕，你也在怕。可難道你不知道，有些話你不說就會錯過很多麽？”
她就是不明白，明明兩個人彼此心裏都是有對方的，為什麽就不好好說清楚？難道我痛也要你痛就是想看到的結果？真的要像許多年前那三人一樣麽？
“媽，你放心，我知道怎麽做。”許久，程亦辰揚起了頭，讓整張臉沐浴在陽光下，接著像放下心中大石頭似的吐出這麽一句，墨玉的眸子裏，暖暖笑意。
“看來，我是暫時不用擔心那小妮子會再受情傷了？”幾步之外，陸致然瀟灑的站在樹下，帶著微笑對程亦辰說話。
溫煦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空隙，透過空氣，一縷縷的灑滿了陸致然的全身，讓人生出一種此刻的他和太陽融為一體的錯覺。
“陸先生，我不覺得你有什麽好擔心的，還有，把你話裏的‘暫時’兩字收回去，讓人很不舒服。”隨意換了個姿勢，程亦辰反唇相譏。
“是麽？程先生，怕是要讓你失望。我說過，我會好好照顧他，你不行？何不趁早放開，彼此也好過呢。”說完這話，陸致然大步向前走到了程亦辰的跟前。
兩人一站一立，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姿勢。
帥氣逼人的兩張側臉吸引了不少小女生的眼球，更有些腐女悄悄的議論了開來。
“哎，好帥呀，絕配，快記下來回去讓菠菜寫到小說裏去。”某女A眼冒桃花。
“恩啊，哎你覺得哪個是攻哪個是受啊？”某女B一臉八卦。
“我喜歡那個坐著的，霸氣，看，眼裏的笑，壞壞的，好有愛啊。”
“站著的那個也不錯啊，儒雅，是我喜歡的調調。”
……
還在眼神對峙的兩人自然沒有聽到別人對他們的議論，不過之前離開又去而複返的程夫人聽到了，一字不差。
不由莞爾一笑，“唔，回頭問問沈毅，攻好還是受好呢？阿辰啊，看來你的強大對手出現了…”
同一時刻，不同地點。
男人暗啞沉痛的聲音回蕩在屋子裏，“放手吧，不要再繼續傷害他們了，好麽？”
“放手？！真是好笑，當年的事在我心裏這麽多年揮之不去，我怎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