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勸
“你愛上他了？”沒有聽到身邊人的回答，陸致然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每問一次，江淺陌的心都在砰砰亂跳，酒意似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慌亂的轉過頭，陸致然眉眼含笑，滿目勝春，宛如一株清涼的薄荷茶，帶給江淺陌絲絲清爽的同時，又讓她不敢直視。
“我想，你是愛上他了吧。”這一次，陸致然沒有用疑問的語氣，而是一種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口吻，就像是在說著今晚沒有下雨，月色很不錯一樣。
然而，這話就像一顆石子扔進了水裏一般，一圈一圈的水紋向外散開，成功的讓江淺陌的心裏泛起了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上下嘴唇蠕動著，可就是開不了口。
驀的，江淺陌站起來轉身就逃，隻心虛的留下一句，“我困了，先去睡了。”
有些跌跌撞撞的隨意打開一扇房門，閃進去後立刻把門反鎖，接著毫無形象的躺在了床上，也不管這個房間是不是陸致然的，反正先睡了再說。
可是，不管江淺陌怎麽催眠自己，就是睡不著。
到最後，江淺陌幹脆睜開了眼睛，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發呆，這是她最愛的一個消遣了。
不知是喝醉酒的緣故還是怎麽著，江淺陌隻覺得自己的臉到現在還在發燙。不自覺的，雙手慢慢在臉上上下摩挲，恩，果然很燙。
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江淺陌才敢審視自己的內心，問著自己，“江淺陌，剛才你怎麽不回答？愛還是不愛？”
愛嗎？她和程亦辰相識這麽多年，說是沒有一丁點感情騙誰？誰信？可是，那是愛麽？還是隻是一種滲入骨髓的親情？
不愛嗎？那為什麽在警局聽到那幾句話就如此的難過？
想到這，江淺陌隻覺得心裏某處地方在發酸，刺激著她。
房裏沒有開燈，更是襯得江淺陌的眼睛熠熠生輝，猶如黑暗中發光的夜明珠。
不知道翻來覆去了多少回，最後終是在糾結中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這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晚，輾轉難眠的同樣還有程亦辰。
陽台邊上的窗沒有關上，風一吹進來，輕薄的窗簾隨著搖曳。程亦辰就站在那，俯視地麵，一動也不動。
挺拔的身姿，透著落寞，透著孤單。
許久，程亦辰才轉身，邁著僵硬的步伐向書房走去。
找到手機，按下號碼。一個電話打完，想了想，又重新翻出了一串號碼。
第二天是周末，江淺陌一覺睡到自然醒。拉開窗簾，迎著陽光抬頭，仿佛是在接受著太陽的洗禮。
江淺陌，你看，陽光正好，何必再讓自己的心寒冷呢。往前走一步，或許就有意想不到的溫暖。
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江淺陌伸了個懶腰，走出了這個臨時睡了一晚的房間。
“早啊，江淺陌，看來昨晚睡的還好。”餐桌旁，陸致然正手拿一塊烤好的麵包，向往嘴裏送，隻是看到了出來的江淺陌，動作便停了下來。
迅速的刷牙洗臉，把自己收拾幹淨後，江淺陌一屁股坐在了陸致然旁邊，大口咬了塊麵包，口齒不清的說道，“恩，還行，就是你家的床太硬了。”
嗤笑一聲，陸致然體貼的為江淺陌遞去一杯熱好的牛奶，這才慢裏斯條的開口，“我想，程少的床更適合程太太嬌弱的身軀吧。”
“噗”，很不雅的，在聽到陸致然冒出來的話時，江淺陌把剛喝進口腔內的牛奶全數噴了出來，瞬間，餐桌上華麗麗的出現了一塊白色印跡。
“你看你，就算我說對了，也不用這麽強烈的表達你的讚同吧。”憋住笑，陸致然不緩不慢的抽出一張餐巾紙遞了過去。
江淺陌一張俏生生的笑臉一下子就漲的通紅，好半響，才回過神來，“陸致然，你丫的也敢嘲笑我，你，你…”
眼見江淺陌有發怒的趨勢，陸致然適時輕撫她的後背，收起笑容，輕聲說道，“趕快吃吧，吃完了帶你去個地方。”
聞言，江淺陌忘記了聲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陸致然，隻因為，他的話裏竟生出了一股悲涼之意。
悲涼？這種形容怎麽會出現在陸致然身上呢？
接下來，餐桌上安靜了下來，江淺陌味同嚼蠟，陸致然則是陷入了沉思。
“陸致然，我們要來的就是機場？”拽了拽某人的衣角，江淺陌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很是不解。
“不是，我們去D城。”
“D城？你的家鄉？”
“恩。”
“哦，好吧。”
……
D城墓地。
陸致然給人的感覺，就是太陽，照在人們心頭，帶去暖意。可是現在，江淺陌看著悶聲不吭走在自己前麵的這個男人，忽然就覺得，或許每個人都有別人觸及不到的傷痛。
墓地在郊區，人本來就少，即使今天是周末，也不見有多少人。
大概走了快十分鍾吧，陸致然突然就停了下來，站在一塊墓碑前，抿嘴不語。
帶著好奇，江淺陌不著痕跡的往前挪動了一下腳步。
唔，墓碑上赫然寫著，“愛妻王雨之墓。夫，陸振穀攜兒陸致然立。”再往上，是一張女子淺笑宴宴的照片。那女子真美，帶著一股空穀幽蘭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接近。
原來是陸致然的媽媽，怪不得。
擔心的看了一眼身旁不說話的陸致然，江淺陌想自己還是閉嘴吧。
“江淺陌，這是我媽媽。”許久，從陸致然嘴裏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聲音悠遠綿長。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江淺陌隻是點了點頭，“恩。”
“今天是她的忌日。”接著，陸致然又拋出了一句。
不知怎的，江淺陌一下子手無足措起來，心慌慌的。看著照片中的女子，竟然忍不住胸悶起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陸致然似乎也沒打算江淺陌能說什麽話，於是自言自語開來，“媽媽，這是江淺陌，以前跟你提過的，今天帶她來看看你。”
“媽媽，抱歉，我還沒有找到，您再等一等，好麽？”
“媽媽，我很想你。”
……
說到最後，陸致然的聲音裏夾雜了掩飾不掉的哽咽。
江淺陌一直都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其實她隻要靜靜傾聽就可以了，安慰並不僅限於言語，有時無聲支持會更好。
每個人都會有這種時候，你傷心難過，你悲痛欲絕，甚至說不出口，朋友的安慰隻會更加讓悲傷逆流成河。
既然不好輕易去觸碰，那麽就在身後默默支持不離不棄吧。
江淺陌自認為這幾年的修煉，早已讓自己變得不是當初那個很容易就會被感動的感性小丫頭了。
可是事實上，不知是情緒所致，還是環境使然，江淺陌不可忽視的是，心中竟也開始酸澀難當。
是想起了過世的父母麽？還是警局的那些話再次襲擊著自己的心？
天底下沒有哪一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幸福的吧。那麽爸媽，我覺得那份突如其來的幸福怕是要走到盡頭了呢。
想到這，江淺陌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手指無意識的拉扯著衣角。
“江淺陌，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感情，都會在一次次的不信任中被消磨殆盡。你不說不問，別人怎麽會知道你在想什麽？”
正沉浸於自己世界中的江淺陌，冷不丁的聽到陸致然對著她說話，猛的抬起了頭，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看著江淺陌一臉懵懂的樣子，陸致然的心情總算好了些，打趣道，“程太太，我說的對不對？”
頓了頓，不給她任何臉紅反駁的機會，陸致然繼續說道，“愛情，最容不得的就是猜疑。如果不信任，那麽何必要在一起呢。”
“江淺陌，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是怎麽過世的？她是難產，在生我妹妹的時候。”
妹妹？陸致然有妹妹麽？怎麽沒聽說過？
陸致然看出了江淺陌的疑惑，但沒有解答，而是接著剛才的話說了下去，“原本，媽媽的身體不算差，母女平安是應該的。可是生下妹妹的前兩個月，媽媽心情一直不好，因為有傳聞我爸爸…總之，很抑鬱，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那是上一輩的恩怨，江淺陌並不好發表什麽，誰是誰非，畢竟都過去了。
“如果媽媽早些問清楚，如果爸爸早點發現並解釋清楚，恐怕一切都會不一樣吧。所以江淺陌，如果有疑問，為什麽不去向程亦辰問問清楚？”
江淺陌怎麽也想不到他帶她來這裏，最後就是為了跟自己說這番話，用過去的事情提醒自己。
“我，我…”江淺陌一下子就被問的啞口無言了，想說些什麽，小嘴微張著，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看著江淺陌麵露迷茫，陸致然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江淺陌，你就是這樣，有什麽都放在心裏，什麽也不肯說。”
這就是江淺陌最讓他頭痛的地方，他不介意她會受傷，人走在路上，不管是情場還是職場，或是其他，哪有不受傷的？反而這是一種曆練，通過的人愈加強大，受不住的人唉聲歎氣失去信心。
他相信，他的江淺陌，早已不會輕易被傷害所左右。可是他怕的，最擔心的，還是江淺陌她自己帶給自己傷害。
“你擔心什麽。”一眼就看穿了陸致然心中的擔憂，感動之餘，江淺陌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輕鬆說道，“這不有你嘛，我怎麽會受傷呢？”
“你啊，又扯開話題。”
“去去去，一邊待著去，我跟阿姨說會兒話。”
……
暖陽當空，陸致然負手而立，看著不遠處溫柔說話的女子，沒有移開眼睛。
江淺陌，但願我的話進到了你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