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信任危機
江淺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下樓梯的，隻覺得警察局的樓梯怎麽那麽長？好像怎麽走都走不完一樣。
她發誓，即使是當年苦苦哀求林程風重新開始，之後被無情拒絕獨自離開時，腳步也不曾如此虛浮過，全身的力氣似乎都集中在了扶著樓梯扶手的左手上。
“程少吩咐過…”
“程少明明…”
從剛才聽到那些話到現在，江淺陌整個人都一直處在混亂的狀態，腦海中似有千萬種聲音從四麵八方強勢而來包圍著她，讓她招架不住，節節敗退。
江淺陌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在原始森林裏，找不到方向，到處都是不熟悉的事物，自己成了一個外來者，處處都不歡迎她。
程少，程少，怎麽會這樣？她不懂，那個她準備付之信任的男人，怎麽會這樣對自己？
交待不要那麽快放人麽？為什麽？明明知道根本不是自己做的，為什麽要采取這種方式？
一個不注意，走出警局大門的時候，江淺陌一腳踏空摔在了地上，隻來得及雙手撐地支撐一下身體。
江淺陌並沒有馬上爬起來，反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她竟然想到，電視裏小說裏每每出現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輪到男主出場，表示一下擔心？或是立馬把女主抱起飛去醫院麽？
抬頭，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空空如也。
嗬嗬，江淺陌，你是不是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呢。
在警局那麽一折騰，出來的時候，天早已經黑了，奶黃的燈光把路上行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江淺陌所能看到的，不是三三兩兩的人群，就是快樂的在散步的情侶。隻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警局大門口。
江淺陌，你承認吧，你永遠都隻有你自己。
江淺陌，你以為最為珍貴的信任，也不過如此。
天是黑的，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就像一隻全身烏黑的怪獸張著它的血盆大口，籠罩著整片大地。
江淺陌猛的抬起了頭，惡狠狠的盯著天空，眼睛一眨也不眨。
突然間，江淺陌做出了她這輩子第一次做的事。不顧自己腳上的疼痛，發瘋似的死命拽下腳上的高跟鞋，接著使勁用牙齒咬著嘴唇，最後使出吃奶的勁把手上的鞋朝高空扔去！
這雙鞋，是前兩天程亦辰剛給她買的NineWest當季最新款。她還記得，當程亦辰把它拿出來的時候，自己有多歡喜。
可是現在，這雙鞋就這麽被自己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不帶一絲不舍。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江淺陌像失了全身的力氣般，垂下了右手，整個人縮在了一起，雙手抱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沒有焦距的眼睛看著自己**在外的腳指頭，沒有一絲生氣。
江淺陌沒有去想自己保持了這樣的姿勢有多久，直到一隻幹淨的手伸到了眼前。
隻是抬了一下眼皮，隨即江淺陌又把頭低了下去，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站在江淺陌旁邊的，正是剛從醫院裏跑出來的林程風。低調的西裝外套下，還是醫院裏統一的病號服。
看著坐在地上，把自己緊緊抱住的江淺陌，嬌小的身體倔強又單薄，林程風不由心中一痛，似乎此時千言萬語都不夠用來表達。
“淺陌，不要坐地上了，晚上容易著涼。”在喉嚨口的話轉了又轉，最終隻說出了這麽一句。
你看，有時候就是這麽可笑，明明人就在自己眼前，卻什麽也說不了什麽也不敢說，還不如沉默。
“林程風，別那麽惡心好不好，我現在這樣你滿意了？！”一下子，江淺陌又恢複成了那個為了保護自己不惜刺傷別人的刺蝟。
“江淺陌，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們能不能有一次心平氣和正常的談話？”聽著眼前的人不停地刺他，林程風無奈的皺了皺眉。
“我就這樣怎麽了？！你不待見那是你的事兒，跟我有毛關係？”突然間，江淺陌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猛的站了起來。然而由於身高以及站的樓梯不等的關係，江淺陌還是隻能仰視對麵的人。
這種角度的仰視，她討厭極了！
不耐煩的把被風吹到前麵的頭發往後一甩，下一刻，江淺陌張牙舞爪的說道，“林程風，你他媽下一句是不是想說，江淺陌你看，你就這無理取鬧任性的臭脾氣，誰受得了？還是快改改吧？”
頓了頓，江淺陌聲嘶力竭，“今兒個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姐就這脾氣了，改不了，誰不愛待見就不待見去，怎麽著，姐還要為這為那的把自己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一口氣把憋在心裏的話全都撒了出來，江淺陌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隻是，看向林程風的眼睛裏，還是充滿著怨恨以及不甘。
是的，她江淺陌就是這麽一個臭脾氣的人，愛耍小性子，像小孩，任性，無理取鬧，她都承認，通通都在這一刻爆發了！
什麽淑女，什麽做人做事要考慮別人的感受，什麽成熟，都他媽見鬼去吧！
高傲的抬起下巴，毫不掩飾的冷哼了一聲，早已握成拳放在身側的手更是緊了又緊，江淺陌的瞳孔裏滿是倔強的光芒。
“林程風，你以前不就討厭我這脾氣麽，那麽現在你又看到了？傷了你的眼了吧，可以滾了麽？！”
最後一句話吼出來的時候，江淺陌明顯帶了些哭音。
她江淺陌到底是招誰惹誰了？！被這個算計完還要被另一個擺一道？！她就想簡簡單單的生活，怎麽就礙著那麽多人了？！
高跟鞋早已被扔掉，江淺陌光腳站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嗬嗬，身體上的寒冷怎麽抵得過心理上的呢？！
喉結動了動，林程風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了。能說什麽？怪她麽？可是有什麽資格？現在的局麵不就是自己造成的?
“江淺陌，你這是幹什麽?!”
忽然，一聲抑製不住的怒吼從身後傳來。可是，雖是怒吼，但不能忽視的是話裏滿滿的心疼。
可是江淺陌，自欺欺人的選擇忽視掉了。那個聲音，她怎麽會聽不出來呢？除了程亦辰還會有誰？！
忍住想要回頭的衝動，江淺陌硬是站著一絲不動，隻是顫抖的雙肩還是泄露了她此時的情緒。
早在一小時前，程亦辰就接到了電話，說是江淺陌已經被人保釋了。原想著早些過來，可偏偏臨出門前有重要的事耽擱了，拖到了現在。
其實，剛一下車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邊站著的江淺陌和林程風。走的近了，才發現這個女人竟是光著腳，那些話自己也是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自然沒有忽視江淺陌話裏的哭音。
他是真的心疼，江淺陌，在林程風麵前，你就這麽作賤自己？
所以，他才忍不住語氣很差。可是，這個女人竟然都不回頭看一眼！
胸口忍不住起伏了好幾下，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說不出滋味。
甚至，怒氣和少許的酸澀不停的在心裏橫衝直撞，不耐的想要找到突破口，爆發出來。
許久，程亦辰歎了一口氣，幾不可聞的，所有的怒氣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隻餘心疼。
抿了抿嘴，程亦辰快步向江淺陌走去，想要拉她的手帶她回去。
哪知。
修長的手指剛剛碰上江淺陌有些發涼的手背，立刻被甩開了。
程亦辰滿臉的不可置信，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女人。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像躲瘟疫似的避開自己的接觸，身體還厭惡的往後躲了兩步！
怎麽回事？！
江淺陌不敢去看程亦辰的表情，低下頭，不去跟他對視，喏喏的往後縮了縮，心裏更是酸楚。
好不容易消散的怒氣，一下子又被江淺陌的舉動挑了起來。
挑挑眉，“江淺陌，你倒是出息了啊，跟我回去！”
然而，低沉的聲音在江淺陌聽來更是煩躁，眼尖的看到程亦辰又要過來拉自己，江淺陌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我不要，你走開，都給我走開，滾！”
嘶啞的女聲，立刻擊在了程亦辰和林程風的心頭。
她在抗拒！她不信任任何人！
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兩個手無足措的男人頭一回想法這麽一致。
此時，程亦辰的眉頭蹙的更緊了，思緒立馬飛轉了起來，這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可到底怎麽回事，程亦辰來不及細想了，因為他看到江淺陌的身體哆嗦了一下，著涼了?
“淺陌，我們回家好不好？”程亦辰放軟了語氣。
既然她鬧脾氣，那麽他就照單全收好了，還有什麽比得上眼前的這個人？
“滾開！”
“都給我滾的遠遠的！”
然而，不管程亦辰如何的低聲下氣，江淺陌依舊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
“江淺陌。”
突然間，一道溫和的男聲打破了此時尷尬的局麵。
聞言，三人齊齊向聲源處望去。
不遠處，負手而立的，不是陸致然是誰？
江淺陌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委屈的咬著嘴唇，格外讓人心疼。
陸致然隻是一笑，便走到了三人麵前。然而這個笑容，卻同時刺痛了在場的程亦辰和林程風。
伸出手，保持著笑容，陸致然不急不緩，“江淺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