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一)

要死君真的是精神分裂了!

我抽了抽手臂抽不回來,看著他一臉堅定的模樣,我盡量與他和氣道:“神君啊,咱打個商量,你先放開我成不,我手臂快要被你扭成一截一截的了。”

要死君眯著眼,道:“那你還跑不跑了?”

我眼皮一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有本事要死君莫追。”

要死君揚起唇一笑,道:“現在便隨我回藥神殿去罷。我一定好好待你不會再辜負你。”

我看了看要死君,忍不住道:“神君你莫不是寂寞了罷?”

“嗯?”

我忽而想起前些天在蓬萊仙島聽聞的有關他的八卦,莫非他與那瑤畫仙子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給熬出了心傷不成?噯,他也怪可憐的,心傷與寂寞最難醫治。

我歎了歎氣,勸他道:“神君,我也聽過你的事情曉得你心裏苦,你與那瑤畫仙子雖未成完婚,但兩人若有情總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不是?你呀,也莫要遇誰就將誰當成心裏的那個人,更苦!”

要死君麵色一正,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我道:“那你一口一個淺淺的,那淺淺想必是瑤畫仙子的小名罷。”我衝他眨眼笑笑,又道,“神君你老實說,她是不是隻準你一個人如此喚她?若真是這般,你倆也不是一點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我花還未說完,要死君一手扶著額頭,道:“你給我閉嘴。”

閉嘴前我總結了一句,道:“我是倚弦,不是你那勞什子淺淺,你若是想她得緊,不妨現在就回天庭去找她罷。”

此時忽然一陣輕笑聲冷不防傳進耳朵裏,我給硬生生打了個寒戰。

“啊哈哈,倚弦小徒弟,本君頭一次上來聽個法會,竟沒想到撞上了故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我扭頭一看,隻見那地底下爬上來的鬼君魑辰正一身紅豔豔跟隻鬥山雞似的十分招搖飄擺地迎麵過來了。

冤家路窄,這也窄得太不成體統了點兒。

(二)

鬼君見了要死君,兩隻眼睛越發閃閃發亮,道:“唷,司醫神君也來北極天宮聽法,難得難得。”

那語氣,聽著有點明嘲暗諷的意味。他倆一個住天上一個住地下,莫非還生出過什麽過節不成?

要死君臉色沉了一沉,道:“彼此彼此。”

鬼君隨即將他那雙釘子似的眼睛撂在要死君捉我手臂的手上,寒幽幽問:“神君這是何意?”

不愧是鬼君,眼神那叫一個犀利。

我如遇救兵,忙道:“啊呀鬼君大仙,你來得正好。你快也勸勸神君,想必神君是情路太坎坷了孤獨得很。他叫我淺淺非得讓我跟他一道回藥神殿,要是被瑤畫仙子知道神君在外亂叫她的小名,這不是更添二人之間的間隙麽。”

鬼君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道:“小徒弟說得甚是。”他看著要死君,一字一句又道,“更何況倚弦小徒弟哪會是什麽淺淺。”

鬼君也忒夠意思,我連連附和道:“說的是,說的是。”

要死君身體一繃,眯著眼看向鬼君道:“原來你竟一開始就知道。”

鬼君挑挑眉,道:“知道什麽?知道你對她做了多少傷害的事嗎?”他轉頭又看著我,笑道,“本君說過以後小徒弟隻需喚我名字便可。鬼君鬼君的,太生分。”

我心裏一咯噔,暗歎鬼君那話是什麽意思,難怪這兩人一見麵都覺得不大對勁。難不成……莫非……鬼君與神君一同看上了瑤畫仙子,當年鬼君略輸一籌,現在仍不死心想再扳回一局?他公然與神君搶起了瑤畫仙子?!

噯,這三人的關係奈何如此淩亂。我理不出個頭來。

要死君捉著我的手臂扯了扯,道:“走罷,今日便隨我回去。”他硬拖著我要走。

我叫道:“喂要死君,本神仙跟你不過一兩麵之緣,回哪裏去!你休要坑我!”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鬼君轉身一步至我背後,一手拽住了我另一隻胳膊,一手自背後繞過我脖子攬住了我的肩頭!

我渾身一哆嗦。

鬼君對著要死君笑吟吟道:“倚弦小徒弟說了與你不過一兩麵之緣,她要跟你回哪裏去?”

要死君凝著眉,道:“這不勞煩鬼君操心,還請鬼君放了她。”

鬼君笑得愈加明豔動人,隻有我知曉身後他的身體漸漸繃緊。他道:“纏著她不放的人是你罷神君。”

我總覺得……覺得……其實……我跟他們都不熟。

我試著與他們通融道:“不如你們、你們都放開我罷。”

鬼君卻湊近我耳邊,笑道:“小徒弟你看清楚了,本君可是在保護你。”

驀地一道幽幽沉沉的聲音再一次傳進了耳朵裏,道:“本君的徒弟何時需要二位操勞了。”

話音一落,隻見一陣風起,淡淡的桃花香隨風襲來,竟讓我莫名地安心。待一切安靜了下來,我已脫離了要死君與鬼君兩人的魔爪,穩穩地被師父摟著飛出幾丈距離。

(三)

我差點涕泗橫流,感激地喚了聲:“師父。”

師父抱著我的側腰手上緊了緊,眯著眼寒氣乍起,道:“為師見弦兒久去不回,還道是在這天宮裏迷了路,沒想到竟是被他人糾纏不休。”

鬼君見手裏倏地一空,笑了兩聲,隨手撣撣衣袍,道:“司戰神君嚴重了,本君不過是跟倚弦小徒弟開個玩笑罷了。”

要死君一愣,隨即挑了挑那雙狐狸眼,側著眼珠子看我,道:“仙友不是出自無涯境東華帝君座下麽,原來竟師承昆侖山的司戰神君。小仙友你才真是坑得我好慘。”

被我坑那是說明你笨。但我麵上不能那般說,我道:“司醫神君萬萬莫要這麽說。當初下凡治瘟疫我本是奉著師命去替東華帝君做他分內之事,我當然需打著帝君的名號,何來坑神君之說。”

師父卻道:“弦兒走罷,無需與他人費此唇舌。”說罷師父拉著我邊走。

這一走沒再回去元君的場子,而是直接騰雲回去了昆侖山。

將將我與師父腳一落地時,二師兄尚瑱正在打掃,他見了師父忙彎身行了個禮,道:“師父回來了。”

師父邊拉著我邊往裏走,嘴裏還不忘吩咐道:“尚瑱,替為師將昆侖山用結界封起來。”

尚瑱師兄一愣,道:“是,師父。”

為何要結結界?

我側頭看了看師父,他換了平日裏溫和飄逸的神情和語氣,竟隱隱生出一股無法抵禦的壓迫感來。就連我看向他的側臉,也自心裏覺得剛毅了不少。

大師兄不在,二師兄的結界便是我們十二個師兄妹裏邊最厲害的。他捏了一個仙訣,指尖霎時結起一道強烈的仙光,然後往四周撒去。

頓時昆侖山外麵的光景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全被二師兄的結界擋在了外麵。

然此時,忽然二師兄的結界抖了兩抖,竟憑空破出兩個洞來!

師父轉身看著那兩個洞,握著我的手緊了緊,道:“既然你們要來就休怪本君不客氣。”

我定睛一看,嚇得不輕。隻見將將還在天宮裏的要死君和鬼君兩人自那洞裏飛進來,悠哉哉地落下了腳。

這兩無恥神仙,竟跟著我和師父一齊追到了昆侖山,還撞破了二師兄的結界!

(四)

鬼君先抖了抖紅豔豔的衣袍,若無其事地指著身旁的要死君對師父笑道:“神君勿怪,本君不是故意要闖你昆侖山的,本君是見司醫神君來了便跟過來湊個熱鬧。”

要死君睨了鬼君一眼,道:“你倒推得一幹二淨。”

我不得不承認,二師兄是一位見過大世麵又十分有擔當的我的師兄師父的徒弟。他的結界被要死君和鬼君弄破了也未沮喪懊惱,反而衝兩位作揖道:“司醫神君、鬼君,小仙得罪了。”

畢竟二師兄與兩位無恥神仙的仙階差了一截,也難為他要如此恭恭敬敬。

哪知二師兄此話一出,師父便將我拉至身後,幹脆利落地吩咐二師兄道:“尚瑱,替為師送二位回去。”

“師父,這……”

師父特別強硬,道:“難道要讓為師親自動手不成。”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師父不光隻有飄逸,還十足的霸氣!

鬼君往邊上挪了一步,距離要死君幾尺,貪生怕死般笑道:“神君你何必較真,若你真一出手,不曉得這座山頭還保不保得住。本君可先說好,我隻是來湊熱鬧的。神君有什麽不滿全衝著司醫神君去罷。”

我不禁有些佩服這紅豔豔的鬼君,他避麻煩還能避得如此明目張膽。

隻是……師父要動手揍他們?他們可是惹到師父了?

我看著師父寒著一張臉,怯怯地問:“師父,他們可是惹你不高興了要親自動手?”

師父眼一眯,道:“他們想覬覦為師的弦兒。”

聽到那句話時,我心尖兒狠狠震了震。師父竟為了我想與他們動手,這七萬年來我頭一次見師父這般生氣。

刹那間,有什麽東西自心窩裏流了出來,暖透了身體。

對麵的要死君見鬼君站到一邊去,眉頭抽了抽,對師父道:“今日我無意冒犯神君,隻是本君不得已想問問神君一些事情,若有得罪之處神君還請見諒。”

師父道:“司醫神君想問何事恕本君無可奉告。”

要死君卻似全沒聽見一般,指著師父身後的我,道:“七萬年前她在哪兒,為何成了神君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