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風雨欲來

在現代的時候,墨語是暈車一族的,隻要是坐汽車,一挨到位置,就蜷到座位裏呼呼地睡覺,一覺睡到迷迷糊糊下車的時候,有時候實在清醒地睡不著,過不了一會兒,必然會胃裏翻湧如潮,好不難受。

沒想到,現在換了副身軀還是這個毛病,難道隻是心理問題?其實雲行殊的這輛馬車外表並不出眾,可是內部卻華麗無雙,空間也足夠大,安置上小幾和榻之後一點也不擁擠,瓜果點心放在精致的碟子裏,擺放在小幾上,座位上華麗的錦緞鋪了一層又一層,柔柔軟軟的,可是挑的這路實在是對不起這麽豪華的馬車,這條道路也沒什麽人煙,窄小崎嶇,行在路上,一顛一顛的,直欲把馬車顛散了,顛地墨語胃裏翻江倒海隻想吐,她在肚子裏默默詛咒著那個冷冰冰的雲行殊,大男子不騎馬偏偏要學深閨姑娘坐什麽馬車,垂著這該死的簾子,還不許人把它卷起吹吹風,這人的性子還真是和他的行為大大的不符。真不知道馬車裏的另外兩隻是怎麽活下來的。

不知行了幾天,墨語一直是暈暈乎乎的,隻有偶爾休息的時候才可以下馬車透透氣,還要裝樣子伺候人,不過裝也裝不到哪裏去,她本身就是那麽個性子,女子會的東西她一概不會,跟著青竹學了那麽些天全部學到了狗肚子裏。雲行殊看她實在難受,大發善心的竟然沒有過多難為她,大部分伺候的事情總是青竹在做。他自己在車裏閉目養神,似乎對於外界的事毫不關心,大約是前些天累著了吧。車外麵隨行著兩隊帶刀侍衛,再沒有別的人。也不知道雲行殊把那些要帶回京城的人藏哪兒去了,哥哥就在其中,墨語想破腦子也想不出來另外一個人會是誰,總不可能是鳳昭暄沒有走成吧?她可不想出什麽事兒,曾旁敲側擊的問過雲行殊好幾次,雲行殊連眼皮都懶得抬,問得急了,帶著調侃的語氣隨便扔出一句話砸死墨語:“放心吧,你的情哥哥們好著呢。不用過多久就你們可以相聚了。”

兩人完全沒有主仆該有的尊卑秩序,驚得青竹下巴都掉下來了。

顛顛簸簸地又過了十幾天,炙熱的日頭漸漸沒那麽大了,晴空萬裏,白雲漂浮在天際,道路兩旁垂柳的顏色也還有些嫩,繁花擁簇,一眼望去竟有些春天的味道。

這不是回雲霄業城的路,看樣子雖然還在雲霄境內,不過再行個十來天也快到邊界了,墨語冷笑,早猜到不會回業城,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是要出境?可是看這樣子又不太像。

古代交通不便,馬車行的又慢,就在墨語真要忍不住跳車發飆的時候,終於老天有眼,雲行殊不知讓人去哪兒搞得馬,棄車上馬,一人一騎,隨行的隻有她和青竹兩個伺候的丫鬟,馬並沒有她和青竹的。雲行殊看著她們倆,向後擺了擺手,後麵的隊伍有人出列答了一聲“是”,還沒反應過來,墨語就被一把扔上馬背,臉朝下,肚子擱在馬背上,頭和腳懸在半空中,這姿勢比坐馬車還難受,青竹也是同樣的待遇。墨語氣急,大叫著一馬當先的雲行殊,可不可以勻出一匹馬來讓她自己騎,雲行殊充耳不聞繼續騎馬狂奔,尾隨的塵煙嗆得墨語直咳嗽。那些侍衛像是沒有見過這麽跟主子說話的婢女,行為語氣一點兒也不恭敬,甚至沒有女子的嬌羞,看另一個小丫頭,雖然難受也盡力忍著,臉上紅霞飛起,估計是這個姿勢太羞人,不是女兒家該有的行為。

墨語難受的厲害,全身又有些發冷,不是天氣的問題,這裏陽光普照氣溫正好,那種冷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墨語臉色有些蒼白,額頭漸漸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難道是大姨媽快要來了,跟她鬧脾氣呢?看著前麵的雲行殊連聽她一說也懶得,虧她還好言好語地央求半天。

打定主意,突然腰上一使勁兒,瞬間翻身起來,一隻手一把扯住馬上的侍衛,用了個巧勁兒就把他摔下去,那個侍衛估計沒想到她還會反抗,雖然身手夠好,但是一不留神還是掉下馬去。墨語另一隻手一把抓住韁繩,猛地一拽,人已經穩穩當當坐在了馬上,馬兒高嘶一聲,揚起蹄子向前奔去,然後墨語回眸一笑,戴著麵具的少女姿色平平,略有些蒼白的臉上,那朵綻放的笑容卻十分耀眼,她高聲喊了一句:“得罪了,自己另外找一匹馬去吧!”

那些侍衛瞪大眼睛看這個小婢女作出驚人的一幕,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敢在殿下麵前這麽放肆!

待那個侍衛反應過來,眼前隻剩得下塵煙了。墨語縱馬追趕在前頭的雲行殊,無視那些被她超越過的侍衛驚奇的呆愣了的臉。

墨語揚起聲音向前麵高喊:“喂!”

雲行殊隱約聽見後麵的動靜,不過也沒注意,聽見一聲“喂”也沒在意。可這一聲“喂”一直喊到了耳邊,扭頭一看,這個他的小婢女單獨騎著一匹馬得意地追了上來。

雲行殊不意她真會騎馬,而且還是從高手手裏奪過來的馬匹,帶著探究的神色,猛地拉住韁繩停住,後麵的隊伍也跟著停止。然後一個侍衛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直接請罪:“屬下該死!”

雲行殊冷笑一聲,聲音充滿威嚴:“的確該死,怎麽丟的馬怎麽給我找回來!”

那侍衛瞬間眼裏冒精光,被一個小丫頭在這麽多兄弟麵前搶了馬,麵子都丟光了,抬起頭看向墨語打算行動。剛要直起身子,低沉的聲音道:“誰讓你起來了。”

侍衛愕然,是殿下讓他搶回來啊,“殿下……”

“行了,這次不用了,下去領鞭子吧。”那侍衛愣了一愣,殿下這是默許那小丫頭的行為?不情願的應了聲。

墨語急了:“喂,你講不講理,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雲行殊打斷:“你是說,你願意代替他受罰?”

“他罪不至此。”

“若是在敵人手裏愣了神、丟了馬,性命也別要了!鞭子,算是慈悲的懲罰。”

墨語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雲行殊這人看似冷酷無情,實則也是心疼自己的侍衛,戰場上刀劍無眼,兵器都是專門朝著沒防備的地方招呼過去,一不留神就是血濺當場。想到這裏,心裏對那侍衛有了幾分愧疚,她是趁著那侍衛沒留意才得了手,要是真的動起手來,她怕是隻有輕功勝得過他吧。

雲行殊沒理會她在轉什麽腦子,自己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打馬逼近她,眸子冷氣逼人地看著她平凡的臉,清澈的眼睛:“你到底是誰?”

要真的是陌封庭的人,那也好說,畢竟還是臣子,也不怕他翻出什麽浪,就怕是父皇的人,那就麻煩了。父皇在繼位者之間模棱兩可,明明膝下現在隻剩下兩位皇子,小十三又無心政事,可是父皇偏偏不給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子一點希望。在朝中大臣看來,四皇子無疑是下一任的皇帝,可是雲行殊自己知道,那個看似不存在的威脅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皇帝甚至暗中幫助陌封庭籠絡大臣,絲毫不顧他這個兒子的感受。

讓雲行殊擔心的一點是,除了皇帝的子嗣可以即位,皇帝的兄弟也可以,曆史上並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更何況,父皇是個極其孝順的人,隻要是老太後的話他十有八九都會遵守,要不然,十幾年前就不會不顧大臣的極力阻撓,要從宗族中保下陌封庭一家。

想到這裏,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用猙獰來形容,墨語看著他的神色,不意他一瞬的功夫竟變了臉色,剛才還貌似要維護她,現在的臉色沉重地可以壓死一頭大象。

“奴婢叫翠花。”

雲行殊半晌不說話,像是使勁兒壓製著怒氣,他似是在生自己的氣,要是在平時,這種小丫頭不必費什麽心神,不管是不是敵人的人,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可是這異於平時的行為怎麽解釋?難道是因為現在國內國外的形勢很是混亂,殺了她一不小心就會打草驚蛇?不過,他確實一直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可是現在想到一種可能,那是至親之人的背叛和皇族親情的殘缺。

“說,父皇派你來做什麽?”雲行殊直逼她,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掐死,墨語愣了,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什麽父皇?”墨語疑惑,其實她覺得雲行殊這個人並不壞,隻不過太多疑了而已,這可能與他的生長環境有關係吧,小說看多了,覺得皇家子弟都這樣。

看她的表情確實不像是裝的,雲行殊沒有再說話,臉色倒是稍微緩解了一些,不知怎的,內心更是鬆了口氣,為啥鬆這口氣,他也不知道。

調轉馬頭,向後喊了一聲“跟上”,徑自從她麵前策馬而去。擦身而過的那些帶刀侍衛都用一種似驚歎的奇怪眼神看著她。

這次有了馬匹,腳程快了許多,不過兩三天的功夫,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這裏是雲霄國的邊境城市,歡城。此城破舊偏遠並沒有什麽起眼的地方,出了城門相隔不過數十裏就是鳳笛國的滄州城,滄州城由於地勢所限,易攻難守。而雲霄的歡城山地起伏,要是作起戰來,極為有利……

墨語像是想到了什麽,鳳笛昭暄太子潛伏在雲霄幾年不歸國,現在卻走的匆匆。雲霄四皇子雲行殊帶著這批要獻出心頭血的人,卻來到這個地方。難道……雲霄皇帝吸食心頭血以求長生不老隻是個幌子?人人都道雲霄皇帝這幾年昏庸無道,勞民傷財,其實這隻是迷惑別國的假象?

隻是,這個彌天大謊能不能騙得過其他國家,估計得靠運氣。大陸上的小國家不足以構成威脅,三大國家中,至少現在恐怕鳳笛國的太子鳳昭暄早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所以才會匆匆趕回去。

至於夷海那個國家,這幾年內鬥的厲害,剛開始,那位少年皇帝還有些能力反抗,不過畢竟登基不久,根基不穩,當太子的時候又沒有籠絡的勢力,漸漸地反抗沒了力道,隻怕現在攝政王早已把少年皇帝的權利架空了,聽說少年皇帝叫趙什麽來著?哦,叫趙景照,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已經不太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