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秘密軍營
等這一隊人安置好住處,雲行殊對墨語又恢複了那種冷嘲熱諷的態度,隻是墨語總覺得暗處有人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在孫府的時候也沒這感覺,隻是來到歡城才有的,種監視讓她很不舒服,隱約猜到是誰的人,可是暫時構不成威脅,就由著他去。
果然如雲行殊所說,沒隔兩天那些從各地抓的青壯年也到達了歡城,隻是特別的隱秘,一切都在暗處進行。別的墨語可能不在行,可是探聽消息之類的活計,利用她的輕功足以應付。這天夜裏,墨語打算避開監視她的視線探聽一番,誰料還沒行動,她哥哥陌桑就找來了。
月黑風高夜,正是約會好時光,墨語沒有辜負這大好時機,如雲行殊所願,跟自己的“情哥哥”秘密約見。陌桑當夜照舊一身潔白衣裳,點塵不染,風度翩翩的從天而降,墨語看得目瞪口呆,即使在牢裏也不損他的一絲風範,長時間的跋涉更不減他的一丁點風華,長兄溫潤,俊眼修眉,嘴角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的至親小妹。
墨語看得有些恍惚,腦海中刹那閃過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片段,那是屬於真正陌羽的記憶。
庭中,繁花擁簇著玲瓏假山,一對中年男女相擁坐於亭中的長凳之上,男子麵目如同刀斧雕刻,線條雖淩厲,但是看向女子的雙眼中滿滿都是笑意,女子是個美人,雖然年華不再但風韻不減,微微仰頭看著男子,兩人相視而笑,隨即一同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的一雙嬉鬧的兒女。
小小少年大約六七歲,手中拿著一塊桂花糕,正要往嘴裏咬,後麵跟著個流著口水的粉裝小娃娃,大約三四歲,路還走不穩,顛顛兒地跟在小小少年屁股後麵。看著那塊桂花糕,粉娃娃大約也想吃,抓著少年的衣服不讓他移動腳步,小小少年大概怕摔著她,轉身停住了。粉娃娃嘟著小嘴蹭過去,兩隻手撲在少年身上,踮起腳丫,仰頭朝著那塊糕點就咬,牙齒還沒長全,一口就要咽下去,結果給嗆住了,小身體劇烈地咳嗽起來。嚇得那小小少年立刻扔掉手中的吃食,一把拉起粉娃娃,直拍她的背部。
小小少年控製不住力道,下手又沒個輕重,小姑娘似乎很疼又哇哇的大哭起來,邊咳邊哭,抓著少年的衣襟不放手,鼻涕淚水打濕了少年的衣服,小少年也不在意,皺皺眉頭,腦袋轉呀轉的,他一般吃東西嗆住了,娘就是這樣止咳的呀,怎麽妹妹竟哭的越凶了?跟在不遠處的丫鬟婆子們趕忙小跑過來幫忙,又哄又逗。小小少年在旁邊做著各種鬼臉,沒一會兒就把妹妹逗得咯咯直笑。
亭子裏的男女看著自己一雙兒女又傻又可愛的模樣,心情大好。碧空如洗,雲朵飄逸,陽光正好,薄薄的一層給一家人鑲了一層金邊。
誰都沒有看見,不遠處的月門外,一位年輕的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手裏牽著一個小男孩,本來要進去的腳步不知怎麽就停住了,愣在了原地,眼裏滿是淒涼怨恨之色。
畫麵逐漸遠去,略微有點吵鬧的聲音漸漸模糊,一切都變成了灰白色。
眼前的帶著笑容的白衣男子逐漸和畫麵裏的小小少年重合,墨語望著哥哥,發自內心的笑了,這一笑流光溢彩,溢滿幸福的味道,愣是讓對麵的陌桑恍惚了一下,這刻起,血脈相連的兄妹兩顆心彼此相依。
此時夜色正好,青竹那小丫鬟睡死了,雲行殊自從來到了這裏更是忙得不見人影,這個院落伺候的人很少,連侍衛都稀落了許多。
兄妹二人並肩坐在石階上,陌桑把現在的情況一一道來。情況並不容樂觀,可是被他的聲音一潤色,夜色再一渲染,竟沒了那劍拔弩張的味道。
都道歡城是個山城,可是在城的東北邊有著一個大峽穀,峽穀間是綿延平整的盆地,陌桑跟著隊伍到達此地,一隊人就被安置在此。
這些人連帶陌桑一踏進那塊土地就明白了,這是座無比隱秘的軍營,大大小小的帳篷布滿了犄角旮旯,隨處可見,中間的空地是用來練兵的,那些士兵們隊列整齊,步伐一致,看見他們的到來也不奇怪。
這些士兵入隊時間有早有晚,有些是自願為國家效力的,大部分都是被逼迫的。
陌桑到這時候才知道鳳昭暄為什麽要回去。他下定了決心要為自己的父母報仇,不能讓他們含冤而死,他師父對他說過,要想報仇,先去找君諾,他會把一切都告訴他。
其實一家人死的再明白不過了,不管中間有著什麽樣的曲折,雲霄皇帝是怎麽也不能逃脫幹係的。陌桑雖然是雲霄國的子民,可是雲霄給了他什麽。
雲霄國給了他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和一個永遠殘缺的記憶,對於十幾年前的那些日子,噩夢連連,他甚至不願意回憶。
但是他也不願為了一己之私,就讓雲霄的百姓跟著遭受國家無主,別國任意踐踏的境地。
雲霄皇帝當年可以為了一己之私滅了將軍滿門,現在又為了爭奪天下撒下彌天大謊來愚昧百姓,讓百姓在惶恐中度日。如果沒有十幾年前的那件事,也許他尚算明君,可是,近年來越來越荒唐。
即使不是為了當年一案,單單看現在的天下恐怕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既然注定要亂,那就亂得有些意義。鳳昭暄的承諾隱隱在耳,得天下,安天下,不分國家,皆一朝臣民。他相信他可以做到,他也相信他有這個容納天下人的胸懷,
沒有哪個國家的百姓願意戰爭,可是再看看這裏的士兵們,他們明知道或許明天就要拿命去戰場上相博,可是依舊歡天喜地的接受這一事實。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吃飽飯,穿暖衣服。
說起這些,大部分士兵們竟然有種驕傲的神情,作為士兵有軍餉可拿,還不用繳納沉重的稅,餘下的錢財可以寄給家裏的妻子和老母親,可以養活自己的孩子,為了這些願望,做什麽都可以。
金戈鐵馬,刀光劍影、烽火狼煙,這恐怕就是即將到來的天下。
這些人,他們知道麽,恐怕他們隻知道有飯可吃有錢可拿。
望著天邊的落日晚霞,變幻的色彩流出血一樣的顏色。
陌桑想起那日和鳳昭暄的協議,他不求名不求利,隻求能還給自己父親一個公道。或許幾百年後黃沙早已將那些故往埋葬,但是他不想後人在翻開史書時看到父親“通敵叛國”的罪名,這頂帽子扣得太大太沉重。他也不想他和妹妹隱姓埋名過一輩子,不管生活怎樣,至少應該活在陽光下。
月色涼如水,花蔭石階下,兩人侃侃而談,墨語到底是個現代人,很多的想法令陌桑這個做哥哥的吃驚不已,不過,想來卻又合情合理,似乎她生來就應如此,一轉眼,當年那個偷吃桂花糕被嗆住的小丫頭長了這麽多。
一朝分別,再見已是如花年齡,在最美好的時光裏找到了最親的人,真好。
陌桑又進一步了解了小妹和自己離別之後的事,最後拍拍她的頭,很豪爽的道:“看來,君諾卻是把你教的不錯,放心,到時候一定找得到他。”
墨語問:“你怎麽那麽肯定?”
陌桑神秘一笑:“說不定,他有事有求於你哥哥我呢。哈哈。”
兩人正說的歡暢,隻聽屋子的門內似乎有些細碎的響動,陌桑凝神一聽,對墨語做了個口型:“哥哥我先回軍營,自己小心。”
墨語點點頭,做了個放心的手勢。陌桑的身影在空中翻了幾番,一下子消失不見,衣袖似乎還留有痕跡,青竹剛剛睡醒,睡眼朦朧的打開門,看見墨語坐在院子裏,好奇地問道:“翠花姐姐,是殿下回來了麽?”
翠花這個名字是墨語惡搞的,一聽就是個假名兒,偏偏雲行殊那個殿下並不追究,青竹小丫鬟十五六歲,人單純至極,一口一個翠花姐姐的叫,聽得墨語直想流淚……
“哎,沒有,殿下每天幾乎到天亮才回來,吃了午飯又走。今兒個還早呢。”墨語招呼她,“我睡不著,出來看會月亮。”
“姐姐是專門等著殿下吧?”青竹似乎來了興趣,過來並肩坐下。墨語流汗,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在等他?不過心裏很是疑惑,剛才她到底聽見了麽?
“怎麽會!”
“姐姐,我看殿下對你很是不同呢。”青竹的小臉在月色下仍舊可以看得見泛紅的兩頰,如同塗抹了胭脂般。
墨語胡亂應付了幾句,突然發問:“咱們殿下每天那麽晚才回來,他到底在忙什麽?”
青竹打個哈欠:“他們男人的事咱們怎麽知道啊。”
兩人說了幾句,被一個下人叩開了院子的門,那人匆匆進來,看到眼前景象,鬆了一口氣:“姑娘們還沒睡啊,趕緊收拾收拾伺候著,殿下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你慌張什麽?”墨語挑挑眉。
“別問了,一會兒小心伺候,殿下今日發了大脾氣。我先過去了,你們快點。”
墨語和青竹麵麵相覷,還是青竹反應快,一把拉起她就去換衣服。墨語趁著換衣服的空擋問:“你們殿下經常發脾氣麽?”
青竹道:“姐姐,是咱們殿下。”似乎不滿墨語的稱呼,微微抱怨了一句,“別看咱們殿下麵冷,其實對待咱們還是很寬厚的。今兒個不知什麽事惹得他發火。”青竹小小年紀,說話的口氣忒老成。
墨語倒是不擔心,一路隨著青竹到了前殿。青竹也顧不得她,自顧自的去招呼丫頭們去給雲行殊打水沐浴。一進殿裏,果然看見了雲行殊鐵青著臉,坐在上首,就連一般來說隱在暗處的尚思那個黑麵尊神也少有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