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同進共退
空氣中彌漫著燥熱,墨綠色雖然染上了遠處的山,小道上卻布滿皸裂,塵土飛揚,幾人策馬而過,仔細望去是三個少年。為首的一人一身白衣在馬上衣袂翻飛,如振翅的白鴿,**一匹健壯的黑馬,四蹄踏雪,形容振奮。靠後點的年輕男子一身名貴淡紫色綢緞衣服,貴氣彰顯,俊朗眉目眉頭緊蹙,渾身散發著怒氣,揚起手裏的鞭子,啪的一聲**的駿馬更加賣力奔跑。
“你這丫頭,慢一點,你這樣會出人命!”蕭澤看著前麵幾近瘋狂的人影,奮力的追趕。
墨語瘋了似的什麽也不顧,狠力地抽打著馬,吃痛的馬不要命的往前奔,清涼的風拍打在細致的臉上,晨起的霧氣彌漫了眼眸,漸漸地看不清眼前的路。
就在幾個時辰前,墨語幾人還是心情輕鬆地看待這次的事情,至少知道辰楓性命暫時無虞。當蕭澤的一個屬下騎著筋疲力盡的馬,渾身是血的倒地而亡時,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
那是墨語第一次直麵死亡,皮肉翻卷,黑血湧出,身上散發著慢慢腐爛的氣味,縱橫交錯的血溝裏甚至生了蛆蟲,臉上死氣彌漫,張開幹裂的嘴唇卻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但是意思至少傳達到,他的使命已經完成,可以放心的去死。看見自己的主子,倒地的那一刻,泛著青色臉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
墨語一邊流淚一邊嘔吐,看到的情形對於她來說太過震驚,是什麽樣的意誌力支持著他!又是什麽樣的人下那樣狠毒的手!她甚至記起了這個人她見過,那次與蕭澤酒樓相遇把酒言歡分別時,還見過這個不愛說話的隨從,同樣一張冷冰冰的臉,當時還開了他的玩笑,這個老實忠厚的青年甚至還紅了臉。
墨語隻覺得空氣中彌漫著死氣,呼吸和心髒都快停下來,那是親眼目睹有人死在自己麵前的震撼,浴血的身體使得墨語第一次意識到了這個時代生命的脆弱和人的狠毒。她被君諾保護的太好了,所有這世間惡心的一切都要讓她親身去經曆一遍。
待蕭澤把她抱住時,墨語想到了辰楓,那個她從小的弟弟,是不是也被害成了這樣?
麵對抱住自己的強健身體,墨語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推開,回頭翻上馬就拚命地跑!
“停下來!”蕭澤的聲音幾乎帶了怒氣,“你不要命了!”
蕭澤猛地一抽馬,馬兒吃痛,背後塵煙滾滾。
待蕭澤的馬距離墨語幾個身位時,蕭澤猛地一翻身騰起身體,迅速一登馬身離開坐騎飛向前麵的墨語。
幾乎在一瞬間,墨語隻覺得身後多了一個人,那人的力氣大的驚人,貼上墨語的身體,一隻手緊緊抓住墨語的腰,另一隻劈手就奪過墨語手裏的韁繩。帶著怒氣的低氣壓幾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墨語覺得恍惚,這種氣場很熟悉。
待馬速稍減,蕭澤攬著墨語的腰一飛身從馬上跳下來,滾了幾滾終於停下,墨語被緊緊護在懷裏身體沒有受傷。她麻木地任由蕭澤把她拉起,怔怔的站著不動。
蕭澤語氣生硬:“你發什麽瘋!”說著把墨語的手展開,細白柔嫩的皮膚上勒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蕭澤看著她,眉眼一挑,“你總是有辦法氣我。”
墨語沒聽見似的,幽幽的道:“他死了……”
蕭澤頭也不抬,接過蕭七遞過來的傷藥,一邊細細的抹上,一邊說道:“你放心,我保證他沒事,有事的是你,手差點就廢了!”
墨語猶似沒聽見,眼眸變得淚光閃閃:“他全身都是血。”
蕭澤身體一震,猛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是他那個剛死的手下。挑起眉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不必為了他傷心,那是他該做的。”
“他是你的人,你當然覺得沒關係!”墨語抬起頭來看著他“在你心裏他隻不過是個護衛而已是吧?可是你想過沒有,他也是人,有權利選擇他的人生!他也有家人有朋友,而不是為了不相幹的我的親人去拚命!”墨語被殘忍的死亡震撼,說出的話甚至不經過大腦。
蕭澤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一時竟不知如何去開口反駁。她這一番話說的毫無餘地,細細想來很是震撼,不過他也確實沒有想過這麽多。他隻知道那些人是自己的護衛,不苛待就足夠。原來還遠遠不夠。
而她的這一番話又何嚐不是在自責?
墨語像是承受不住似的,撲在蕭澤身上,單薄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就是沒有哭聲,半天才聽到壓抑的哭泣。蕭澤像是被嚇住了,反應過來把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前,熱熱的濕濕的**連帶著把胸口灼燒了。繃帶纏了一半,另一半還抓在蕭澤手裏。
“接下來的路我自己去吧,你們不必跟著我了。”墨語哭夠了,抬起頭看向蕭澤和追過來目瞪口呆的蕭七,神情堅定不容拒絕。
蕭澤定定的看著她,深邃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一言不發,手法熟練地把繃帶係好。
“對不起,我得走了。我會把這條命討回來!”
墨語深深的看著他,“謝謝你。”作勢就翻身上馬。
包裹地像粽子一樣的手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拉住,手心裏有厚厚的一層繭子,男子定定地看著她,同樣是霸道的、不容拒絕的語氣:“你,我跟定了。”
沒有暖心的安慰,卻用行動證明了一切。
聽聞此言,墨語神情震驚,撞進了一雙怒氣隱現的眸子中:“如你所說,他既然是我的人,這仇當然由我來報。”蕭澤努力壓著自己的怒氣,為了墨語的不信任和她的絕強脾氣,他派去的兩人都是高手,一般人連他們的皮毛都傷害不了,她還逞強自己去。且不說救不出辰楓,她竟然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
“走吧!”蕭澤不等她回答,徑自攬著她上馬。高高的馬上,蕭澤把她的腰一攬,極其霸道的姿勢。
墨語也沒說話,也沒什麽表示。馬兒慢悠悠向前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墨語轉過頭來,撞進了一雙漫有憂色的眸子:“謝謝你,真的。”剩下的話她沒說完,她其實想問為什麽對萍水相逢的她這麽好,為什麽對跟他毫無關係的辰楓那麽關心,可是她都沒問。有些話問出來也不一定有結果,而有些話不需要問彼此都明白,雖然此時的墨語並不明白。
蕭澤調整神色勾起嘴角,嗤笑一聲,邪氣立馬逸了出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你想通的倒是快。”
這麽一折騰,太陽已經老高,騎了一夜的馬狂奔,剛才又心緒起伏,墨語隻覺得累極了,馬一顛一顛的慢慢向前走,不知不覺中墨語靠在蕭澤懷裏睡著了。看著眼前累極而熟睡的美麗麵容,雖作男子打扮,但眉眼之間流露出來的女子氣韻是怎麽也掩蓋不了的,身體和發絲上的清香縈繞在鼻尖,令人舒心。
蕭澤長歎一聲,這片土地也平靜不了多長時間了,這一刻還可能陪著她找人,下一刻就有可能由於突發消息回去。這些年來這邊已經整的差不多了,她的出現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