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斷蛇
晨靄帶著寒意四散於院內，水汽在枝葉上凝結成霜，祁薰做了個深呼吸走到隔壁的房間正欲敲門，手抬起時門就被打開，漠塵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的表情。
“正好，我要找你。”
“找我？”祁薰略感意外，前天回來時她隻是簡短的對他說了一下發生事情的經過，隨後就沒怎麽與漠塵有過交流，甚至在用餐的時候都隻有她和景銅兩個人，自從上次景銅刺殺她被阻攔之後似乎安靜了許多，並沒有什麽行動，祁薰也便於她相安無事的相處著，偶爾也會談些心事，好像仍然是好友的感覺，彼此之間並不存在芥蒂。
漠塵主動找她說話多數是重要的事情，祁薰也就耐心的等著他的回答。
漠塵點點頭，開口道，“一會兒早飯後，收拾一下準備上路。”
“要離開這裏？”
“恩，這裏不安全了，我們繼續向南，那邊有我的秘密據點，滄光殿的人不會找到的地方。”
“這樣，你會一直陪著我？”
“……恩。”輕聲的回答，漠塵撇過頭避開祁薰的視線，那心髒砰然跳動的感覺讓他不敢再直視對方，明明做好隨時要殺死她的準備，卻還是下不去手。明明警告自己要與其保持距離，卻每次在經過的時候想要接近。他甚至覺得自己開始貪戀眼前這個柔弱女子的存在，貪戀她偶爾對自己露出的倔強而堅定的表情。那種在他以為是奢侈的陪伴，她卻努力的給予著他。
“那麽我就沒關係。”雙眉彎起，嘴角含著笑意回視對方，漠塵的神色間也多了一絲溫暖。
素白的身影在遠處注視著這兩個人，看著祁薰的微笑眼裏閃過一絲光芒，然後不易察覺的背轉過身離開了那不屬於他的氛圍。
另一邊，羿冰吵吵嚷嚷的從瑞塞鎮鎮長家裏走出來，不時用鄙視的眼光看著身後一路一直跟著她的人，雙手叉腰轉身衝著那人道，“你最好祈禱我能盡快找到薰兒姐姐他們，否則我就將你關到天牢裏。我把你們那個什麽滄光殿風光殿的全剿滅，看你還能不能那個繼續風花雪月。”
自從被連颺打暈帶走後，醒來時羿冰也了解整件事情的經過，連颺倒也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如實全盤托出，隻等著看這小妮子作何反應，沒想到的是羿冰不但對連颺殺手的身份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驚訝，甚至還很順理成章的接受，要說唯一讓羿冰無法接受的或許就是祁薰成了他們的目標。
“嗬嗬，我說公主殿下，您就不能有點一般人的反應麽，好歹我也是這世道上說出去就讓人聞風喪膽的神秘組織滄光殿風邯宮的宮主，身份是同樣的念法，怎麽就這麽不受你重視，說的我們那好像是什麽煙花柳巷。”
“哼，你要想讓我重視就不準打薰兒姐姐的主意，快說他們到哪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連颺拍了拍頭，他實在不想告訴她，祁薰現在雖然有漠塵他們在身邊但不代表就是安全的，讓這丫頭過去隻不過是多一個危險的人罷了，正這麽想著，餘光就向著某個方向看去，那裏正是祁薰他們所在的地方，而此時，一襲同他一樣翠綠的身影正接近那裏。“切，所以說和動物有關的就是麻煩，也不管白天黑夜就開始四處竄動。”
連颺的自言自語讓羿冰覺得莫名其妙，正想問些什麽，卻一把被對方拉到牆邊擋住身子，“喂，你做什麽，別想再將我打暈的那種伎倆，本公主不會再上你的當。”掙紮著同時，羿冰也覺察到身旁人不同的感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瞧見那綠衣女子在觀察了周圍之後，悄悄潛進那個住宅裏。
羿冰推開連颺攔著的手臂，也不管對方為何注意起這種事情，隻是氣憤的向那裏走去。連颺一把抓住她，“你做什麽？”
“抓賊啊，光天化日之下擅闖民宅，就算這裏隻是個小鎮，那也是有王法的。”
連颺苦笑著將羿冰拉回到身後，轉過身將她抵在牆上，“你別亂來，你難道沒注意到那女人散發著殺氣，你不是她的對手，去了隻是找死。”
“放開我，我不去，那裏的人才會死，我不是你，見到別人殺人會無動於衷。”
“……”羿冰胡亂掙紮時說出的話讓連颺的表情變了樣，他深邃的目光突然散發著淡然，冰冷的語氣空靈而飄遠，不帶有任何感情，羿冰也注意到對方的變化安靜下來。
“無動於衷？嗬，啊，是啊，沒錯，在你們普通人的眼裏我們這類人無非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心狠手辣，覺得那些人死不足惜，嗬，公主殿下真是聰明，理解的很透徹。”
“……連，連颺？”隱隱感覺到不對的地方，被握著的肩傳來點點痛楚，羿冰斜眼瞄了瞄，那顫抖著用力捏著她的雙手，以及眼前感覺距離拉遠的男子，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似乎說到了他的死穴。
見羿冰露出畏懼的表情，連颺的情緒猛然恢複冷靜，右手敲碎了羿冰臉側的牆壁，碎石破裂的聲音刺激著兩個人的心靈，終於，連颺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沒這麽愚蠢過，轉過身向宅子走去。
“連颺。”羿冰還有些沒緩過神，連忙叫住又恢複不羈感覺的連颺。
對方停了停腳步，並未轉身道，“走吧，不是要去救你朋友。”見連颺已經走到宅子門口，羿冰這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跟了上去。兩個人進到院子裏的時候，院內已經處於對峙的狀態。
綠衣女子感到身後有人出現，回頭瞄了一眼冷笑道，“哼哼，怎麽，什麽時候風花雪月也成了群體行動的了？三個男人一起欺負一個女子，我怕我體力承受不住呢，嗬嗬，景銅，你是怎麽做到的？啊，差點忘了，那可是你的老本行，我怎麽能小看你呢。”
景銅不屑的撇下嘴，“蛇，你那是承認自己沒有魅力了？我可不像你是個雜交動物。”
“呲，所以我才最討厭你們風花雪月的人，仗著主上對你們的重視就目中無人了嗎？”觀察了一下周圍，蛇暗笑起來，現在的狀況正適合她的襲擊，她用笑聲引去對手的注意，卻在這空檔放出無數條蛇，被蛇纏住的幾個人，無奈隻得與越來越多的野蛇對抗。
“呀～～哪裏來的這麽多蛇，好惡心。”羿冰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裏的鞭子驅趕著逼近她的那些蛇，連颺在一旁防守，皺眉回答，“所以我說不要出麵，這女人最棘手的就是會招這些個纏人的東西，真是，晚上來個烤蛇宴。”
冷哼一聲，蛇並不理會連颺兩人的抱怨，看著景銅和霜澤也正被她的寵物圍堵，滿意的發出怪異的聲音，那聲音類似蛇在吐信，使得出現的那些蛇變得更加興奮的感覺，再看向漠塵，雖然並未出手，任由蛇爬上他的身子，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是無法脫身的，而唯一沒有受到侵擾的就是站在那裏不敢挪動腳步的祁薰。
蛇扯動嘴角，“小姑娘，乖乖成為姐姐的食物吧。”說著便挪動身子湊近了祁薰，長長的指甲剛要穿透她的胸膛，卻停止了動作，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胸口穿透的劍連同眼前的女子……不，那是個假人，而自己卻是真正被刺傷的。
“不，不可能，為什麽你會擺脫我的蛇使。”
漠塵冷眼看著滴血的劍，冷冷的收回視線，拍了拍身上緩緩開口，“空啟對於你們的特點了如指掌。”話這麽如實的說著，漠塵卻不得不對空啟的預見能力表示敬佩，沒想到有一天真的會和四聖衛交手的地步。想到當初離開寒楓穀時空啟交代給他的幾句話，漠塵閉上了雙眼收劍入鞘。
蛇悔恨的緩緩倒下，“早知道……當初，就該把那老頭徹底解決。”隨著蛇徹底停止呼吸，散布在周圍的野蛇也都停止了動作，紛紛落到地上。
看著蛇的屍體，漠塵隻是淡淡的動了下嘴，“那樣的話，你們那時就已經死了。”
聽到屋外沒有了動靜，祁薰才緩緩打開門走出來，被眼前的景象嚇到驚呼一聲，又看到腳下的假人和那個幾天前剛與她交談過的女子，祁薰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在對上漠塵的目光時忘了要說的話，他救了她，她不該有所怨言的，可是自己卻不希望看到他再如此繼續下去，他每殺死一個人，祁薰的心裏就痛一下。
這種情緒想要極力的磨平卻總也找不到方法，例如這一次，這個女子不死，死的可能就不止是她一個人，她或許有些自私了，隻是希望一切按照自己的和平主義著想，並沒有想過其他人的想法和處境。
千言萬語話到嘴邊終究也隻是化成了一句謝謝，漠塵低頭看著祁薰很久，才道了聲不用謝。
悲傷的氣氛被羿冰打破，好不容易擺脫了蛇的糾纏，羿冰越過那些屍體歡快的跑到祁薰身邊抱住她。
“太好了，薰兒姐姐你沒事。”
意外於突然出現的人，祁薰愣一下才笑著拍拍羿冰的頭，“讓公主擔心了，祁薰沒事。”
抬起身子，羿冰對身後的人開口，“喂，連颺，快點過來。”
“……唉～～我這是自找麻煩呢。”
“恩？”沒想到幾日不見，連颺與羿冰的關係就變得這麽好了，看著兩個人打情罵俏般的交流，祁薰倒是欣喜的笑了。
注意到祁薰笑容的漠塵和霜澤，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看待著一切，他們心裏都明白，那短暫的歡樂意味著什麽，不奢望是他們習慣的意誌，連颺這時走到漠塵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壓低聲音，“漠塵，我隨時都會出手。”
“……”
“話我說在前麵了，我忠於滄光殿，不會做出你們那樣草率的決定，不過，話說回來，什麽時候出手全看我的心情。”連颺這麽說著，這麽想著，就目前來看還是有觀察下去的價值，他想要的答案，這些人是否能夠給予，他靜心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