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一般的顏色

帶笑的聲音突然從台後傳來,笑聲裏含著濃濃的戲謔:“如此漂亮的太陽,小爺我可不忍心辜負。崆峒派掌門老頭子,你有沒有興趣陪小爺我玩一會啊?”

隨著這聲音的拉近,高台上先是露出一個少年的腦袋,然後是一身與太陽協調一致的衣裳,如此鮮豔的色澤不容拒絕的直皆撞進眾人的視線,濃烈,強橫,卻不豔俗,不突兀,仿佛是天生的驕子,與陽光融為一體。

“天哪,崆峒派掌門可是第九十一名呢,這小子才多大啊,這不是明擺的找死嗎?”九十一名和一百名的差距有多大,那可不是用一般高手的定義可以比較的。在前一百名中有時就算隻差一名也可能是絕對封殺的對決,當然也有隻相差一點點或者幹脆就實力相當的。

那人旁邊的人接到:“剛才那小少年不也是小嗎?一招就結果了第一百名,誰知道這是不是又一個武學天才呢!”。這話正道出了眾人的期待。

這個聲音,紫檀木下意識的回頭,好熟悉。高台之上,悟滄絕瀾微彎著丹鳳眼對著她燦爛一笑,玫瑰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暖意濃濃。

紫檀木眼皮下斂,果然是那個人。轉過頭跟上眾人的步伐,她其實,什麽都沒看見。叫戰第九十一名嗎?但願不要死的太早,她還有那麽點事沒找他解決呢。

熱臉貼了冷屁股,悟滄絕瀾一點也不氣惱,沒關係,他總能找到排鬱的方法,比如眼前這個狠瞪著他明明眼睛都要噴火了還笑的儒雅的人,真是有趣。“嗬嗬,掌門老大爺,看你一把年紀了也好意思占著位置不讓,天下嘛,就該交給年輕人來征伐。你嘛,我看還是弄個小莊園,養養花草抱抱孫子頤養天年去吧。你看怎樣?”

崆峒派掌門很老嗎?不過四五十歲而已吧,正當謀事業的大好年華啊。

崆宏幹脆不去看眼前這礙眼的人,維持著臉上的笑意,溫聲勸道:“小孩子莫要口出狂言,倘若你現在下去,我便放你一馬如何?”

嘴角邪邪挑起,真是大度啊,不過真是可惜了,他不需要。“掌門老大爺,尊老愛幼可是本人一向的原則,不送個見麵禮小爺我心裏難安,不要客氣啊。”

說著真從廣袖中掏出一包東西向崆宏拋去。崆宏這下犯難了,大庭廣眾之下,他要是不接豈不是怕了一個小孩兒?可誰知道這少年玩什麽花樣,裏麵會有什麽東西呢!

崆宏還在猶疑接或者不接的問題,誰知那紙包根本沒到他眼前就散開了,一些五彩繽紛的蝴蝶開始在空中飛舞。眾人不約而同的抽了抽嘴角,這也太兒戲了吧?不,應該說,果然是孩子氣。

悟滄絕瀾仿佛一點也沒看到眾人輕視的神色,他隻是越來越覺得他們真是很有趣了,前一刻還對他萬分期待,幾隻蝴蝶就改變想法了。

這邊悟滄絕瀾興致勃勃,那邊紫檀木一行人也到了萬侯穀專門安排的地方了。在花廳落腳,紫檀木正想回房,那知郝連流月手輕輕一指椅子,“先喝盞茶如何?”

紫檀木點頭,左右她也不急。

郝連流月雖叫她坐下,卻也沒什麽話要說的,各自喝著杯中的茶,花廳裏一片安靜。青瓷杯,頂級的碧洛青,衣衫光鮮亮麗的待女隨時參茶,可是她覺得還不如那個小茶棚的水好喝,食之無味。

郝連流月白皙的手指印在青花瓷杯上,眼神放在花廳外,幾顆蔥綠的芭蕉在陽光下垂頭喪氣。

整整一盞茶的功夫,郝連流月終於動了,隨著他轉變的視線,一個女弟子從花廳外快步而來,俯身一禮道:“回稟公子,第九十一名,敗了。”

敗了。紫檀木斂神盯著手中白璧上的青花,她早該想到的,她都沒躲過那次,雖然有些突然。

郝連流月點頭讓她退下,輕輕放下手中茶杯,道:“累了吧?回房休息吧。”

紫檀木點頭,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出至門口,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像那個人的衣服一樣刺眼,血一般的顏色。

眾人誰也沒有想到,第九十一名真的敗了。雖然他們萬分期待,可是真變成現實時卻集體緘默了,見證百名轉換的興奮隻是像燒了瞬間的煙火“劈啪”一聲後就熄滅了。人都有種望人危思己將危的本能,在瞬間的激動和震驚過後,想的更多的不過是新進的百名人會不會對自己不利。這就像很多女人在看到自己的男人狠心斷絕和前任的關係時,就算她們心裏如此期望,可到了那個時候難免不會想以後他會不會像對那個女人一樣對待自己。

對於武林排行來說,一旦敗了就意味著什麽榮耀都沒有了,被替代,再沒有人會給你地位。死在比武上的,比如雙刀,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沒死隻是敗了的,比如崆宏,他若是不願意從此被除名被忘記便隻有一種辦法:挑戰他的下一名。若贏了,他便是第九十二名,若輸了,他便再也沒有進百名的資格了。所以說,基本上百名中隻要有一個名次比較高的人敗了,他要是沒死,就意味著從他開始會有一場洗牌,直到所有勝負敲定。

而這次萬侯穀武會的開場,無疑是非常成功,可供挑戰的十名敗了四個,這是前所未有的數字了。天上血色的煞氣高懸著,似乎給了明天不小的暗示。

白天的武會辦的風風火火,夜晚的宴會也開的盛大。江湖人的酒桌自然不像達官貴族一樣那麽在乎規矩和禮儀,半人高的酒壇,大碗和大碗發出“碰、碰”的碰撞聲,大口喝酒吃肉,挽胳膊劃拳行酒令,興致濃時汗毛粗大的大腿“啪”的一聲落在凳子上開始叫板,這是江湖人所持有的豪爽。

一堆空落落的酒壇,滿地的狼藉,銜著醉意大笑著相扶離開的人,在訴說著:賓主盡歡,意猶未盡。然而在一群醉客裏總有那麽些人是清醒著的,他們睜著眼睛,融入其中,卻帶著一個看客的眼光,警醒,淡漠,又或者另有算計。

萬侯煜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翻轉酒杯,一滴未剩。“眾位掌門能給我萬某麵子光臨萬侯穀我萬某人真是感激不盡,眾人皆知此次邀各位前來所謂何事,各位不妨移架,我們到密室討論。”

萬侯煜的眼神轉過全桌,見無人反對便起身帶頭而去。眾人皆跟著他的腳步幾經折轉踏入一個密室,外麵有一眾高手守衛,裏麵四麵牆壁更是密不透風,石室內除了一眾掌門別無他人。

這一場宴會紫檀木也去了,郝連流月去要和那些掌門探討,衣骨教她作為“第二把交椅”怎麽也該去撐撐場子,雖然她在衣骨教真沒什麽貢獻。可郝連流月提了,她便去。他是想讓她融入到衣骨教的方方麵麵中,她知道。要不是這次密會規定了隻能掌門有資格參加,她隻怕也會被郝連流月提去。

回到自己房間之時月亮已經露出了個小臉,不遠不近的掛在天邊。紫檀木洗簌好後,打發走了伺候的婢女,裹著黃做的一襲淡藍色的睡袍坐在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時有時無的飲著。

月亮慢慢的往上爬,待到月上中天之時,紫檀木放下手中的茶杯,其實,裏麵早就沒有水了。旁邊的房間一直沒有動靜,郝連流月還沒回來。

起身從衣櫃中取出一件深藍色的衣服換上,再翻出一張地圖,這地圖是剛來萬侯穀時藍給她的,怕她在這裏迷路。手指緩緩的劃過上麵彎彎曲曲的線條,最後指尖停在一個點上,就是它了。

開門的時候,送了一地月光進來,今晚的夜空很漂亮,天邊微微的紫色泛著深藍。紫檀木低頭看了眼身上緊致的衣服,滿意的點頭,這是個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