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潛離雅瑪城

舒雅娘娘沒有留宋璿瀅在宮殿內吃晚飯,閑聊了幾句家常話後,就準她出宮了。

回到太史府,雖腹空肚饑,宋璿瀅卻沒有什麽食欲。草草扒了幾口飯,滿桌的美味佳肴幾乎原封不動地撤了下去。

在未了解自己身世的時候,她就已經抗拒當太子妃了,隻因不喜歡過那種終日被束縛的生活。現在知道了自己的出生與身份後,就更不想去當那個什麽太子妃了。實在是她的出身太過敏感特殊了,稍有不慎露出丁點破綻就會卷起一陣驚濤駭浪,分分鍾都有可能被人賞毒酒賜白綾的。

上一世的她才活了28個年頭,就華麗麗地穿了,這一世,她可不想再做短命鬼,才活了十三個年頭就再次死翹翹。話說,上一世她運氣好,靈魂能在這一世得到續生,現在若再掛了,能否還有這樣的好運氣,那可就說不準了。

越想宋璿瀅心裏就越不踏實。雖說這一切都有皇帝老兒罩著,但世上還沒有一堵牆能夠密不透風的,紙也終究包不住火。萬一被人識破揭穿,人家一個是現任皇帝老兒,一個是將來的皇帝老兒,誰敢拿他們怎麽樣!她卻不同了,不管是誰,隨便一個手指都能摁死她!

糾結再三,深思加熟慮後,宋璿瀅決定離“家”出走!

皇帝老兒本事大,既然能替她憑空捏出個假父親來,肯定也能輕易地將自己給捏沒了,留下的爛攤子就有勞他老人家費心收拾了。至於宋文翰她倒並不擔心,畢竟是同謀,也自有皇帝老兒父子替他圓話。

既然如此,那更待何時!打定了主意,宋璿瀅連忙開始收拾東西。在衣櫃裏隨手抓了幾件衣服,又將落瓔姑娘給自己的盤纏,加上宋文翰給的零花錢盡數帶上,別的都沒再裝了。

說是包裹其實就是一塊方塊布,然後對角一束,就能將東西包的嚴嚴實實了。她現在是偷跑,包袱盡可能的輕便。再說,隻要有了銀子,咱就什麽都不會缺了!

一切收拾妥當,宋璿瀅這才吹滅了房裏的燭火,假裝上床睡覺。

耐著性子在床上躺了兩個時辰,躡手躡腳地下床,輕輕地將房門拉開一條細縫。隻見外麵除了稀稀落落的星月之光,就隻有此起彼伏的蟲鳴叫聲了。

宋璿瀅很不習慣這裏丫環守夜的習慣,每一想到自己在裏麵舒舒服服地躺著睡大覺,門外卻有人整宿站著睡不了覺,她心裏就會感覺特過意不去。之前在黃石鎮的時候,因為是錢老爺一再堅持,又想著最多也隻是住那麽兩三天,就沒多理會了。

現在太史府就不同了,再怎麽說,明麵上她也是太史府的大小姐。昨晚她就以本家小姐的身份,命令丫環們晚上去旁邊的偏廂睡著守,自己有事了再叫她們。開始丫環們還嚅嚅囁囁不敢遵從,直到她把宋文翰搬出來。宋文翰本來就是個謙和的讀書人,對這事倒也不反對,於是這條規矩就在西廂房裏定了下來。

今晚守夜的是隻有十二歲的香草,小姑娘還是長身體的時候,正是貪睡的年紀,此刻估計睡得正甜呢。

看著偏廂緊閉的房門,宋璿瀅想了想,又折回了房間。點亮燭盞,拿起紙墨筆硯,歪歪扭扭地寫了幾行字。太明顯的意思她不敢寫,因為發現這張紙條的第一人,肯定是府裏的丫環下人們。雖說她們基本都不識字,但為了安全起見,她隻是隱晦曲折地表示,覺得自己的出身罪孽深重,不敢連累諸位雲雲。

拿著信箋來回端祥默念幾回,覺得沒什麽問題了,這才放下筆硯,吹滅了燈盞,又用盞台壓著信紙,這才放心地離開。

施展輕功悄悄地躍出太史府院牆,宋璿瀅慢慢地朝著離太史府最近的東城門摸去。直到走到城門口附近,看著緊閉著的烏漆鐵門,以及門口站著的披甲侍衛,才霍然想起。現在她所處的是南絲國京都雅瑪城,可不是其它地方的小城小鎮。城門每天都有嚴格的開門與關門時間,過了那個時間段,隻有少數持有特權的人,才有資格叫守衛開啟城門。

雅瑪城的城牆也修得比其它地方高許多,看著都差不多有兩丈高了。高高矗立的城牆,在黝黑的暗夜中透著森森的冷氣。

每個城門不僅有侍衛徹夜把守,每隔半個時辰,還有數組護衛隊交叉巡邏城牆,想要搭個連雲梯什麽的翻過去,也十分地緊促。

此時剛過醜時,寅初時分,整個雅瑪城的居民都在熟睡中,四周一片空寂,就連守城的侍衛們都無精打采,杵著刀鞘站著打瞌睡。

宋璿瀅在東城門附近的城牆下來回轉了幾圈,仍沒想出個有效的辦法偷溜出城。她雖自幼習武,但似乎天姿不夠,隻會一些花拳繡腿三腳貓的功夫。輕功也是學了半桶水,遠沒有21世紀小說裏形容的,什麽草中飛水上飄的那種程度。最高能跳約一丈,中間還要借物蓄力。眼前的城牆高度遠超過她的跳躍極限,而且城牆表麵長有不少青色的蘚苔,現在又是暖春時分,濕潤潤的青苔使得牆麵更加光滑,根本無法在上麵借力跳躍。

不能從城門出去,城牆又翻不過去,現在唯一的辦法,也就隻有等天亮,待城門開啟時,爭取第一個出城!當然,前提是,太史府上下還沒發現她已經偷偷離“家”出走了。

貓著身子在城門口附近草叢裏蹲了一會,宋璿瀅又覺得有點不妥了。

平常東城門出入多以官宦勳將居多,過往的不是錦鍛轎子就是豪華馬車,像她這種女孩子家獨自出城就顯得有點引人注目了。而且這裏離太史府太近了,萬一那邊發現她離家出走,也很快就能追到這裏來。

相比之下,南城門就不同了。南城門是雅瑪城的正門,出入城門的人官商農卒,品多類雜。混在人群中,人家根本都分不清你到底是跟哪一家走的。

思前想後,宋璿瀅決定繞行南城門。

東城區的街道多數綠柳成蔭,尤其在這半夜時分,顯得格外地幽靜。因為時間並不緊迫,現在離城門開啟還有一個時辰,也就是21世紀的兩個小時,而她預計隻需一個小時就可以走到南城門了。小心謹慎之下,宋璿瀅決定走小巷繞道而行。

雖說是小巷,其實一點不算窄,兩邊院牆之間的距離,差不多有現代雙行車道那麽寬。而眾名門貴宅的後門,也多麵向小巷。走在巷子間,不時地還能看到一些小小的門牌,上麵寫著各自府邸的名諱。

如此深夜,隻有宋璿瀅一人百般無聊地走在空寂的小巷中。因為一個人實在太無聊,就不時地踮起腳尖,借著微弱的月光眯著眼睛,辯認著門匾上的字詞。

“長史府……”

“太蔚府……”

行至第三個府門前,宋璿瀅正要踮起腳尖向上看去,遠處突然傳來清脆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似是向著這邊走來,側耳細聽之下,還能聽到車輪軲轆輾在地上,與地麵摩擦的聲音。

宋璿瀅怎麽也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還有人趕著馬車在這大宅院的後巷裏溜達。環顧四周,卻見小巷裏的樹木明顯比大街的要矮小細瘦,還好今晚星月稀疏,光線昏暗,躲在牆角樹根旁,還勉強能藏身。

馬車漸行漸近,沒一會,就見一個青衣馬夫,駕著一匹黑色俊馬出現了,身後是黑木雕畫車廂。

看情形,馬車似乎是要往東城門行去。望著馬車離去的背影,宋璿瀅突然眼睛一亮,計上心來。連忙借著旁邊院牆的投影,急步往前悄悄向馬車追去。

待行至與馬車車廂平行的時候,宋璿瀅趁著馬車一個小小的轉彎,矮著身子橫行兩步,接著在地上迅速打了一個小翻滾,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了車廂底下。

車上的人似乎並未察覺到藏在下麵的宋璿瀅,馬車一如既往地往東行駛著。

果然不出宋璿瀅所料,馬車裏的人竟真的是準備出城。行至東城門口時,守城護衛邊問著話,邊快步走了過來。黝黑的軟皮刀鞘與靴子快速地碰撞著,發出沉悶的撲撲聲。宋璿瀅匍匐在馬車底大氣也不敢出,雙手死死地摳住馬車底部梁木,雙腳則緊緊地貼在車廂底部。

門衛隻在馬車旁站了一下子,似是查看完通告證什麽的,很快啪地一聲雙腳合並,朝馬車上的人行了一禮,然後就轉身吆喝著同伴迅速地打開了城門。

出了東城門,直到聽到後麵城門關閉的聲音,宋璿瀅才輕輕地鬆了口氣。悄悄地將頭移到鐵軲轆旁,穿過兩個軲轆間的空隙向外看去。

隻見東城門外是一片廣闊的平地,放眼過去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大道兩旁是一片碧綠的草地,僅有三寸高的草叢,根本無法作為遮擋物,助她離開。

再慢慢地向另一邊蹭過去,一看之下,宋璿瀅心中就不禁暗暗叫苦。隻見前方是黑壓壓一片的軍營帳幕,營中點點篝火閃爍,能依稀看到身穿盔甲巡夜的士兵。

天靈靈!地靈靈!求無所不能的玉皇大帝,仁慈寬厚的皇母娘娘,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萬能的上帝,悲憫的耶穌,以及上麵的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要讓馬車往軍營那邊走啊……

望著深藍夜空那一抹如鐮刀般的新月,宋璿瀅幾乎把自己知道的,不分國界的所有神仙都搬了出來。然而,那些神明貌似都不在這個時空,竟沒有一個人聽到她的禱告,馬車施施然地朝軍營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