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以死要挾

夜幕再一次降臨,隨著天色越漸暗沉,宋璿瀅心裏卻止不住地一陣躍雀。也不知那個尤倉齊使了什麽法,她現在口不能言,身子也軟軟地渾身沒勁,但卻還能勉強行走。因為她坐在車廂的側座,離小窗口很近,就時不時地掀起簾子一角,偷偷地往外看。而現在,在一片青山翠林的簇擁下,她竟然看到了一戶不小的莊子,更令人驚喜的是,黑衣人竟然趕著馬車,浩浩蕩蕩地朝莊子走去。

從昨晚到現在,她們也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尤倉齊畢竟是個皇帝身子嬌貴,也需要找個地方歇歇腳,再吃頓好的。而隻要能與外麵的人接觸,她的機會也就來了。

這時,一直走在宋璿瀅馬車旁的黑衣人,策馬搶先一步,走到莊子門前,對著莊子門口的兩個下人說了句什麽,還揚了揚手,就見那兩個下人立刻彎腰躬身地把大門打開。數個黑衣人就這樣騎著馬匹,驅著兩座馬車,從莊子大門長驅而入。

進了莊子,竟然看到兩座用竹子高高搭起的哨崗,每個哨崗都有三個配劍的壯丁在值勤,其中一個還是弓駑手。看這架勢,怎麽那麽像電視裏的土匪啊。這個莊子,不會是個賊窩吧?

容不得她多想,馬車行過莊前大院,在廳前停下。門口站著兩個丫環一個男仆,均低頭垂手神態甚為恭敬。廳子正中門匾上,“聚海廳”三字寫得龍飛鳳舞筆翰如流,旁邊還掛著兩個大大的紅燈籠。

下了馬車,一個黑衣人上前伸出手臂要扶她,宋璿瀅卻甩了甩手,轉身要往後麵走去。才走兩步,又給兩個黑衣人攔住去路了。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擋住她的去路,手臂往她身後一伸,示意她往回走。

越過黑衣人看向方賢他們的馬車,隻見簾布長垂毫無動靜,晚上光線又不好,也看不出裏麵是什麽情況。回頭再看時,尤倉齊已經上了台階,進了廳子。

SHIT!低低咒罵一聲,宋璿瀅暗暗跺了跺腳,隻好回頭跟著走上台階。可能看她行動遲緩有氣無力的樣子,站在大廳門口的兩個丫環,體貼地走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她。

對!要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趁著兩個丫環攙扶她的機會,宋璿瀅雙手猛地用力緊緊抓住她們的手臂,壓低著嗓音說道:

“這些都是東昔國的人販子,我被劫持了,請救救我!”

兩個丫環驚愕地張著小嘴看著她,卻隻是愣了那麽一下子,就當沒事人似地,一臉平靜又小心地扶著她走上台階。

聰明!見兩個小丫環這麽快就淡定了下來,宋璿瀅不禁暗讚一聲。兩個丫環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卻有如此定力,實是難得。這樣更好,尤倉齊這幫人頗不簡單,稍不留意就會被看出倪端,托付的人越穩重脫險的希望就越大。

進了大廳,丫環扶她在一個大圓桌旁坐下就退出去了。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珍饈美饌,尤倉齊也沒等她,已經先行吃開了。

成功地傳遞出了求救信息,宋璿瀅心裏也是鬆了一大口氣。先不管這莊子人家是賊還是寇,至少是南絲國人,她們被外國人劫持,看在同胞的份上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許是心情轉好,又或是久未沾米的緣故,這一頓飯她竟然連吃了兩大碗米飯。桌子上的八珍美食也幾乎是橫掃而空,直把旁邊的尤倉齊看得直挑眉頭。若非那張幾乎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小臉,他還真懷疑,自己是否找錯了人。

他遇見她時,跟宋璿瀅差不多年紀,十四有餘,正是準備納禮受聘待嫁之時。一樣嬌俏的小臉,一樣精致的五官,不同的是,前者眼眸如水柔情靜媚,後者卻橫眉豎眼怒態睜睜,還動不動就吼……

“啪!”正在胡思亂想中,尤倉齊突然被一聲脆響驚了一下。仔細一看,卻是宋璿瀅終於吃完了飯,將筷子啪地按在桌子上,然後很是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好飽啊——”

她……真是素素的女兒嗎?尤倉齊不禁額頭一片瀑布汗。

“那個……剛吃飽飯就趕路貌似對胃不好,反正現在外麵也是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不如咱今晚就在這歇歇,明早再上路?”在桌子擺下搓了搓手,宋璿瀅掐著一臉僵硬的媚笑,討好地說道。

看著那張諂媚虛偽的臉,尤倉齊沒來由地一陣惡心。連忙從她身上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手裏的茶杯,右手捏起茶蓋,一下一下輕輕地撩撥著茶水。

“而且,您貴為一國之君乃千金之軀,這萬一要是累壞了就不好了……”尤倉齊不說話,宋璿瀅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現在的情況是,能拖一時就一時,好讓那丫環有足夠的時間去通知人。

“你在等人?”尤倉齊突地停止了動作,挑眉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

“我……是又怎樣!我告訴你,這裏是南絲國,不是什麽東昔國!就算你是東昔國的皇帝又怎樣,要知道強龍難壓地頭蛇!”這狡猾的老男人,竟然這麽快就被他察覺了!既然都已經被他識破,也不差把臉皮一起撕破了。

尤倉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門口才緩緩地轉過身,冷冷地說道:“如果你不想被綁著回到東昔國,最好就老實一點!”

“你……敢……”最後那個字,已經細如蚊語。

走出大廳,正好看到一個黑衣人拿著食盤退出方賢他們的車廂。看樣子,方賢他們也剛用完飯,隻是不知為何會如此安靜,安靜地令人心裏隱隱不安。

“等等!”見尤倉齊又上了馬車,宋璿瀅連忙叫住他,伸手指了指藍灰馬車:

“那個,能不能先叫個大夫給他看看?”

“可以。他留下,你跟我走。”尤倉齊掃了那邊馬車一眼,說道。

“沒問題!隻要你肯放了他們,我跟你走!”宋璿瀅想也不想地就點頭答應了。廢話,不管他放不放方賢,她都得跟他走,這白得來的利益,她不答應才怪!

“不!小姐……你不能跟他走……”車廂裏突然傳來方賢嘶啞的喊叫聲。

“方叔!”方賢終於醒了!宋璿瀅大喜,連忙往馬車跑去。眼前卻突然人影一晃,剛上了馬車的尤倉齊飛身擋在了她的身前。

與此同時,那邊也有黑衣人迅速鑽進車廂,裏麵頓時傳來幾聲拳腳相交的悶響,接著兩個黑影先後從車廂裏翻躍出來。

“小姐……”出來的一個是黑衣人,另一個竟然是方賢。此刻方賢頭發淩亂不堪,滿臉都是泥汙血漬,一手扶著胸口,雙目圓睜,甚是焦急地朝宋璿瀅喊道。

尤倉齊冷冷地看著他,朝黑衣人使了個眼色,站在院子裏的黑衣人立刻朝方賢圍了上去。

“尤倉齊,你想幹嘛!”宋璿瀅見狀不由大急,上前一步抓著尤倉齊的胳膊,問道。

“小姐,你不能跟他走,他是……”見她與尤倉齊站一起,方賢顯得更急了。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已有黑衣人揮起長劍,朝他招呼了過去。

“哼!找死!”盯著方賢,尤倉齊冷哼一聲,眯起的眼中殺意濃濃,正欲上前,手臂卻被身後的宋璿瀅緊緊拽住。

“求求你,放了他吧……”

宋璿瀅剛要向尤倉齊求情,就聽那邊傳來方賢一聲慘叫。扭頭一看,竟是他被一個黑衣人當胸刺了一劍,一路被逼到了馬車旁。

很快地,又一柄雪亮的長劍泛著白光從旁刺出。方賢狠狠地一咬牙,大喝一聲,雙手合十緊緊地握住胸前的劍刃,用力往前一推,頂著劍柄將黑衣人往後推出幾步,堪堪躲過那一劍。然而還未待他喘過氣來,隻聽嗤地一聲,前胸突地冒出一寸長的劍尖。竟是後麵又一個黑衣人持劍刺了過來,劍身穿透了他的整個身軀。

“嘶……”

“嗤……”

前後兩個黑衣人幾乎同時抽劍,方賢重重地呻吟一聲,身上血花四濺,全身劇烈地抖了抖,緩緩地倒了下去。

“方叔!”宋璿瀅大喊一聲往前撲去,無奈腰身被尤倉齊圈住,動彈不得。淚水已經迷住了雙眼,隻能手腳拚命胡亂地捶打蹬踢著尤倉齊。

倒在血汩中的方賢,臉上青筋暴起,喉結慫動,含著滿嘴的鮮血,一手顫巍巍地指著尤倉齊,唇角蠕動著說道:

“你……父親……是……是他……”

這時的宋璿瀅已經無暇理會方賢要說什麽了,猛地向後一退掙開尤倉齊的手,從頭上拔起發簪釵,將尖尖的簪釵狠狠地抵在頸間動脈處:

“放開他!否則,我立刻死在你麵前!”

銀白色的釵柄映著月光,緊緊地貼在宋璿瀅白皙的頸脖間。細尖的釵尾深深地陷進肉裏,刺破嬌嫩的肌膚,一滴殷紅的血液順著釵尖,緩緩滾落,沒入領間。

“你在威脅我?”尤倉齊緩緩地轉過身,雙目如電盯著宋璿瀅的眼睛,聲音冰冷異常。

“我說,放了他!否則,我立刻死在你麵前!”握住簪釵的手往裏送了送,一股尖銳的刺痛從頸間傳來。宋璿瀅微微地蹙了蹙眉,雙眼迎上尤倉齊的目光,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好,好!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緊緊地盯了她半晌,尤倉齊突然淡淡一笑,輕拍手掌,連連說了三個好,繼而聲音突然一冷:

“可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了!”說話間,就見一道寒光閃過,一柄牛角短匕從尤倉齊手中飛出,唰地刺入方賢左邊胸口。原本還在掙紮的方賢,隻是短促地悶哼了一聲,全身抽搐了幾下,突然一僵,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你……你……”宋璿瀅隻覺腦海中嗡地一聲響,全身一震,連連後退了幾步,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方賢,一手指著尤倉齊,抖擻著嗓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竟然殺了方賢!方賢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