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伯瑤決絕未央情(1)
“哥哥,你看啊,楚國真是繁榮。”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女子眉眼間全是笑意。
與她並肩而行的男子身著灰色錦袍,亦是麵帶微笑,對著女子寵溺道:“未央,這楚國如今吞並了陳國,東與齊魯交界,西麵直接與我秦國接壤,富足繁華,那是自然的。”
名喚未央的女子身佩長劍,頭束發帶,穿的卻是一身勁裝。打眼看去,倒像是男子身邊的護衛,但卻決然不是一個護衛,乃是秦國永公主秦未央。
嬉笑一聲,對著身邊的秦ying道:“哥哥,那日在晉國宴會上,我一眼就看出這個楚玉決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似是自豪自己看人的眼光,頗有些得意。
秦ying嗬嗬一笑:“未央公主的眼光若是差了,那還有誰的眼光是好的呢?”
雖是打趣,卻說的很是真誠,倒是讓未央不知道她這哥哥說的話究竟是褒獎還是貶低。
此番前來楚國,秦國暗地裏打的主意,楚玉也能猜個八九,想當初暗中派細作前往秦國被發現後,秦國公倒是沒有處決細作,而是放了細作,還讓細作捎回來書信,大致內容是願意和楚國結盟,以滅巴蜀,城池平分。
看罷書信,楚玉笑笑,燃了。
秦國能獨霸西方,證明秦國人才輩出,光他所知道的,就有屠戮四將白起,王簡,連泊,離木。
此四人擅長的乃是刀槍劍戟。秦國有四位忠義之士,還有無數文武百官,大有逐鹿中原之勢。若是出個聖明君主,隻怕九州七國早晚是要被秦國統一的。
想到聖明君主,楚玉不禁想到了那個曾經在晉國宴會上與他喝酒的灰衣男子。從秦ying喜歡的著裝上,就能看出這是一個有氣度卻很會將鋒芒內斂起來的人。
灰色不若墨黑,那般凝重華麗,給人壓迫之感,又過度顯眼,也不若白色那般飄逸脫塵,仙姿卓綽。懂得避鋒避芒,在別人最不注意的時候,發動最有力的攻擊,這就是秦ying,一個被所有的國家都忽略的人,不顯眼,卻最是危險。
早早的楚玉就命人在門口等著,說是看到秦國的車馬,便來向他稟報。
正在桌邊繪著一幅水墨丹青的時候,仆從就小跑著來稟:“主子,秦世子已經在三裏之外了。”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將筆收放在筆洗,點點頭,從書桌後麵走出來:“給我更衣。”
一身漆黑的袍子被換下來,身著壓金邊龍紋墨袍,頭束金色發冠,腰環綬帶,提步帶著侍從前去迎接秦ying。
秦國隨著的侍從不過百人,陣仗不算的大,但是一看前麵隨著的四人,便知身手不凡。前麵兩人皆是一身白色緊身武袍,後麵兩人則是黑色緊身武袍,楚玉在心裏暗歎:怪不得這般有恃無恐,隻帶著區區百人的陣仗,倒是帶著屠戮四將而來。
身著墨袍的楚玉端端的立在世子府朱門前,說不出的磅礴大氣,沉俊朗逸,秦ying已經打下馬來,身邊隨著麵若桃花的勁衣小生,身後跟著屠戮四將。
秦ying和身邊的小生說笑著走到楚玉麵前,“楚世子。”
楚玉回之以禮:“秦世子。”
二人相視,嗬嗬一笑。楚玉問道:“書信上說,秦國永公主也來了,不知…..”
秦ying接過楚玉的話,對著身邊的桃花小生寵溺一笑:“未央,還不快快拜見楚國世子。”
身著勁裝的秦未央羞澀一笑,隨即卻昂起頭,果然是巾幗豪傑的氣勢,對著楚玉頗有一番挑釁之態:“秦國秦未央,見過楚世子。”
楚玉方才細細打量起眼前的男裝女子,眼中精光一閃,帶著些許讚賞:“果然是天姿國色,膽識過人,不愧是永公主。”
抱劍的秦未央突然臉色一紅,輕輕低下了頭,拿眼角餘光看向楚玉,卻發現楚玉的話雖是對她說的,眼光卻並沒有在她身上逗留,一個瞬間,她甚至還懷疑楚玉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不知怎麽心裏莫名湧出一股被忽視的怒氣,這個男子,難道是不記得她了?
正欲開口,卻聽到秦ying已經替她打了圓場,現在正和楚玉朝府中走去。
當下疾走兩步,跟上秦ying的步伐,嘟嚷一聲:“王兄你怎麽也不等等我呢?”
秦ying回頭對她一笑:“誰知道你在哪裏出的什麽神?喚你了也聽不到。”
她的臉突地一熱,直紅到了耳根。不再說話,乖乖的跟在了秦ying身後。
楚玉有意無意的掃過她一眼,麵上含笑,卻並未說話。
將秦ying和秦未央二人請至客房,早已吩咐仆從準備吃食。
而從始至終,屠戮四將從未離開秦ying身邊三步,楚玉淡淡一笑:“久聞秦國屠戮四將威名,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四位將士聽到楚玉的誇讚皆是恭敬回禮,當真是榮辱不驚,秦ying對著楚玉笑笑:“父王與我四位叔叔情同兄弟,時常教導秦ying要敬四位叔叔如同敬自己的父親。都是為我大秦出生入死的將帥,忠心耿耿。”
楚玉放下手裏的茶杯,“自然是。屠戮四將的威名,七國皆知。”頓了頓,楚玉又道:“世子千裏迢迢,舟車勞頓,不若先行休息,楚玉也不好在叨擾,這就回去安排明日的覲見,也好讓父王好生招待各位。”
秦ying微微一笑:“如此,也好,煩勞楚世子了。”
寒暄一陣,楚玉已經退身離去。
坐在房中的秦ying對著身邊的秦未央,打趣道:“怎麽?不高興人家忽略你了?”
秦未央昵一眼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秦ying:“莫說我,人家好像也不怎麽待見你。”
淺斟一口茶水,秦ying滿臉笑意:“哦?是麽?我倒是沒發現,你不要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就遷怒於我,我看楚玉對我,那可是上賓。”
女子抄起手裏的劍,轉身出去,走至門口的時候,回過身來對著秦ying道:“真是永遠都那麽自戀。”
秦ying也不惱,對著門口的未央揮揮手:“去吧,想去哪裏瘋,就去吧。”頓了頓似是又想起來什麽:“讓離木跟著。”
秦未央對著他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站在一邊的離木對著秦ying一施禮,便隨著秦未央消失在院子裏。
小坐一會,便有仆人來請他們回房歇息。
途中倒是經過一個地方,隱在假山之後一座小園子,名喚‘錦瑟和鳴’,碧藍色的紗帳被清風吹得好似湖泊一般澄淨,秦ying不禁駐足觀望,對著前麵帶路的仆從發問:“敢問小哥,我看這座園子好像是女子閨房?可是楚府還有女眷?”
仆從聽到秦ying的話,停住腳步:“早些年陳世子來府上拜會,看上府中一名喚錦瑟的舞姬,欲要娶為世子妃,楚公便收此女為羲和公主,賜楚姓嫁與陳宮。這錦瑟和鳴就是羲和公主的閨園。”
秦ying對著園子微微點頭:“哦,原是如此,看這園子的景致,真是如同江海一般美麗,可見這羲和公主一定是個不一般的女子。”說到這,秦ying歎息一聲:“隻可惜陳國已亡。秦ying沒有這個福分,能認識這位羲和公主。”
仆從也隨著秦ying的話,帶著一些惋惜:“羲和公主舍生取義,實在是我們楚國的驕傲。世子請。”說罷仆從便委婉的將這個話題轉移,言下之意告訴秦ying不好在此多做耽擱。
秦ying額首,便提步跟著仆從進了東廂。
暖徽閣院子裏栽種了不少墨蘭,香氣濃鬱,花色多變。倒是個雅致的園子。
待將秦ying引至院中,仆從已經退下。
雖在身後的白起,王簡,連泊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前,完全是守衛的模樣。
秦ying對著站在一邊的白起,淡淡道:“可有燕國的消息?”
白起上前一步:“回少主,據細作來報,刺殺燕國世子的人,乃是燕國定侯元衡。”
微微眯起眼,看不出裏麵絲毫的波瀾:“消息可靠麽?”
白起的聲音很肯定:“可靠。”
“那可知道定侯元衡為什麽會叛變?燕國國君知道嗎?”秦ying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玩味。
“叛變的原因尚且不清楚,不過跟蹤元衡的死士倒是發現元衡跟一個叫做柳三刀的鏢師碰過麵。至於燕國君主知不知道元衡叛變,還沒什麽消息,不過依屬下看,想必那燕國君主並不知道,不然不會繼續重用元衡。”白起有條有理的回著秦ying的話。
秦ying聽完扯出一絲笑意:“燕國國君實在不是一個聖君,極易被人蒙蔽。若不然,我們的細作怎麽能伏在燕國十幾年仍然沒有暴露呢。”
“少主說的是。”白起隨即轉身站在連泊身邊,繼續如石一樣站在門口。
忽聽得一聲嬉笑,秦ying轉過頭對著牆垣上的女子一臉笑意:“你這到了別人的府邸還這般沒有個女子模樣,那你心中的楚玉豈不是更不會喜歡上你了?”
‘咻’一聲寶劍滑過空氣的脆響,秦ying轉身一閃,輕輕拂拂袍擺,將濺在衣服上的灰塵拍掉,看著直直插在土中的長劍,嗬嗬一笑:“未央的劍術,倒是越來越退步了。”
坐在牆垣上的女子翻身一躍,走過來將劍從土中拔出:“是我對你手下留情,我這一劍要是把你腦袋削掉了,父王又不把王位傳給我,罪過就大了。”
秦ying也不與她置氣,嗬嗬一笑:“明日就要拜見楚國公了,你可要端莊些,莫給父王母後丟了臉,讓人家恥笑咱們秦國不懂禮儀。”
秦未央將劍收入鞘中,撇撇嘴道:“曉得了。”
夜間楚玉親自到暖徽閣與秦ying共飲一番。
一個陰成沉俊,一個心思細膩,楚玉看到的秦ying,絕對是一個有政治手段的隱山雄虎。
“此乃府上陳年的佳釀‘龍鳳醉’,入口甘冽,酒香四溢,秦世子以為如何?”楚玉淡笑的問著。
秦ying小酌一口,隻是微微一笑,還未答話,坐在一邊的秦未央猛的灌下一口,抹一把嘴唇,臉頰有些桃紅:“沒想到楚國的世子府還是自己釀就來喝,”隨即一吧嗒嘴,“倒是好酒。”
楚玉捏著手裏的酒杯,並未答話,氣氛凝滯良久,他才悠然開口:“未央公主可是向來如此麽?不拘小節。”
聽聞楚玉的話,秦未央正要開口,卻被秦ying阻下,轉身對上楚玉,秦ying淡淡笑意:“不知道世子可還記得當年晉國未亡之時,你我還曾在晉宮說笑?”
楚玉小酌一口烈酒,語聲難得的和潤:“自然記得,那時候,七國裏的世子們一聽是楚玉,個個是避之不及,若不是世子,怕是楚玉都無人理會。”
秦ying也是溫聲一笑:“那楚世子你可還記得隨在我身邊的小廝?”
楚玉微一沉思,回答道:“時隔太久,楚玉早已不記得。”話回的理所當然,一個小廝,他怎麽會記住呢?
坐在一邊的秦未央臉上漸露失望之色,卻不待眼前的二人再說些什麽,她已經開口:“想來像世子這種七國皆知的人,那麽大的名氣,自然不會記住一個小廝的,王兄你問這些,不是自取其辱麽?”說罷到頗有些氣憤的又自己斟上一杯,一飲而盡,坐於一邊不再說話,隻是神色很是惱怒。
秦ying無奈的搖頭笑笑。
楚玉卻是絲毫沒有將這個公主的刁蠻任性放在心上。好像這麽多年,他的身邊除了一個華音,並沒有逗留過別的女子。雖說現在華音已經不再,不過以他的心性,隻怕是有個天仙站在自己麵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頓時屋中無語,氣氛有些尷尬,倒是楚玉府裏的仆從來的很是時候,噔噔跑到楚玉麵前一陣耳語。
楚玉聞言眉頭皺了一下,隨即對仆從揮揮手,站起身來對著秦ying不好意思道:“看來今晚這頓飯,楚玉不能陪世子了,臨時有些事要處理,楚玉這就告辭了。”
秦ying也是站起身,回一禮:“楚世子忙去吧。”
楚玉已經離去,坐在桌邊的秦未央看著離去的身影,竟是眼角含淚,一臉的委屈,“王兄,我就那麽不招人喜歡麽?在秦國,哪一個見過我的男子,不是一眼就把我記住了?他怎麽就看不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