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紫音閣

商祿兒嘟著嘴,鬱悶得臉色泛紅,她怎麽瞧就怎麽覺著花小凡那抹了淺紅胭脂的眼睛連說話都在像城曰送著秋波,雖然她承認跟自己比起來,她是要美麗那麽一點點,嫵媚那麽一點點,可是,她就是看不慣她對自己那種傲慢的態度,什麽德行!要是在宮裏,她鐵定叫人打她嘴巴子!如果她不是武功高強的話……

商祿兒越想越覺得自己沒優勢,索性一跺小腳,帶著秋竹揚長而去,省的自己憋屈。

商闕見祿兒如此煩悶,當即臉色一變,忙著跟城曰和花小凡賠禮道歉,留了流雲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追著祿兒出去。

“這公主脾氣還挺大的!”花小凡看著那先後離去的身影,不以為意。

“公主從小跋扈,你偏喜歡和她對著幹,她自然不高興。”城曰享受完桂花糕,滿足地喝了口茶水當漱口,淡笑著,臉上居然是花小凡從未發現過的溫柔。

花小凡先是一愣,隨即嘲諷道:“你也沒和她認識幾天,倒了解得透徹!”

“你又是哪裏找來的凶手?”城曰喝著茶,突然音色冷了幾分。

“不是說了嗎?昨天找你的時候路過,聽得的!”花小凡無聊地伸了個懶腰,瞥了一眼城曰,再輕輕走了出去。她額邊垂下的發擋住了大半表情,隻隱隱看得見嘴角噙了一抹淡笑。

城曰放下茶碗,深深看了眼那豔紅的背影,不再說話。

花小凡出了行館,居然不知道朝哪裏去,索性在街麵上閑逛起來。她本就生得俏,加上又穿了一身惹眼的嫣紅,惹來路人紛紛側目,更有小聲議論的。無非就是說些哪裏的姑娘,生得這麽好看,穿得這麽妖豔,說不定是那個魔教的魔女來著。她也習慣了,有時候常常再想,是自己哪裏出了問題,所有人都要認定她是禍害,連生生父母都要趕自己走?!

想著,她不禁苦笑。

永陽城的東城大街幹淨寬闊,鮮有小販,至多的是米鋪,因為大周的米糧生意是皇家控製,所以所有的米行都是官家經營。街道兩邊大都是大宅子,朱門緊閉,門前站的守衛有些打著哈欠,有些筆挺。花小凡輕笑,隻看這門前守衛便可知道這裏住的官家官級品位,還皇家壟斷糧食,這大周的皇帝也真是想了方兒的控製百姓。若有米,怎會生亂?

一家名為“福倉坊”的米行門前左邊,長了一顆三人抱的黃桷樹,樹冠參天,枝葉繁茂,細看去有幾個孩子伏在那凸起的樹根邊上玩耍,花小凡一時興起,竟笑著走過去看個究竟。

其中有兩個穿了錦緞小襖的孩子,一女兒一男孩兒,偏生了一樣的麵孔,專注地拿著銅鑄小鏟挖著什麽。花小凡好奇,不禁蹲下身子,仔細地觀察他們的動作。

“你們在挖什麽呢?”她好奇地看著兩個因為專注而弄的小花貓,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挖福葉子!”小女孩兒揚起髒兮兮的小臉蛋兒,突然對花小凡甜甜一笑。

她身旁的小男孩兒見花小凡搭話,連忙拿了小鏟子護在小女孩兒身前,一臉戒備地瞪著她,好像生怕她會弄傷他們的寶貝一樣,那神情竟惹得花小凡咯咯直笑。

“你笑什麽!”見花小凡笑了起來,兩個小孩兒都覺得莫名其貌,還是小男孩兒大了膽子,衝她叫囂。

“嗬嗬,沒什麽,姐姐看你們可愛!”花小凡還是笑著,竟伸手去摸摸那個小女孩兒梳著精致小髻的腦袋,“福葉子是什麽?姐姐不知道呢?”

“福葉子是這個大樹死掉的孩子,被埋在了根的下麵。”小女孩兒聽話地回答。

“那你們為什麽要挖福葉子呢?”花小凡笑道。隻有小孩子的天真,才會尋找大樹的孩子吧……

“母親生病了,很嚴重……”小女孩一掃先前的小臉,突然眼眶一紅,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大娘帶著幾個姨娘,一直欺負娘親,連生病了都不給請大夫,爹爹從來不管我們,娘親……娘親就快死了……嗚嗚嗚——”那小女孩說著傷心,竟哭了起來。

那身邊兩個小男孩兒一看急了,連忙用沾了泥土的袖子去擦拭她的小臉蛋兒,一臉心疼。花小凡看著,竟莫名心頭一緊,似乎,從來就沒有人舍得對自己付出如此關心,哪怕隻有一個微笑!

“雨兒別哭!娘親不會有事的!”先前對花小凡凶神惡煞的小男孩兒此刻一臉溫柔地看著小女孩兒,還不時強擠出微笑來像是打氣,不過在花小凡看來,就隻覺得他的表情怪異罷了。

“哥哥會找到福葉子的,隻要吃了福葉子,娘親就會好了!以後就再沒人敢欺負我們了!”小男孩兒努力地跟那哭的傷心的小人兒保證著,還證明樣的使力挖地裏的泥土。

“真的嗎?娘親會好嗎?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們了嗎?”小女孩兒揚起哭花的小臉,滿臉天真。

“恩!爹爹也會來梅園看我們的!”小男孩兒溫柔地笑著,細心地幫妹妹擦幹淨臉蛋兒。

花小凡也算聽懂他們在幹什麽了,隻不過世上哪有能治病的什麽福葉子呢?

她看著兩個小人兒,歎了口氣道:“姐姐這裏有福葉子的噢!可以幫你們治好娘親呢!”花小凡難得耐心地拖長了尾音,盡量接近童真的口吻,讓那兩個小人兒相信她。

“真的!”兩個小孩兒同時大喜,揚起黑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盯著她,不過一會兒又黯淡下去:“福葉子那麽珍貴,我們沒錢給姐姐買……”

“嗬嗬,姐姐看你們這麽孝順,嗯……給你們福葉子你們也不會用啊!”花小凡作勢為難地撐著腦袋思考,“不然你們帶我回家,我來用福葉子治好你們母親好啦!”

“恩!好啊!太好了!娘親的病可以治好了!”那小女孩一聽到花小凡的話,立即興奮得又蹦又跳。

“這……”那小男孩兒高興是高興,卻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嗯,這福葉子天下隻有一片呢!要是用不好可就浪費了!再沒有了!”花小凡故作惋惜地說,還伸手往懷裏掏著,好像要把那福葉子拿來送給他們一樣。

“這……”那小男孩兒聽花小凡這麽一說,眉頭更是緊湊。

“哥哥,咱們就帶姐姐回去給娘親治病吧!”小女孩兒見哥哥為難,便吊著眼角的淚水,可憐兮兮的拉著小男兒的小襖。

小男孩哪裏見得妹妹這樣乞求,一凝眉,頗有大義淩然的架勢:“好吧!我帶你回家去!不過你可不能亂跑被人看到了!”

說著,他在狐疑地看了眼花小凡,再拉著破涕為笑的妹妹短手短腳地走在前麵,那可愛的模樣竟讓花小凡會心地笑。

花小凡跟著兩個小家夥左拐右拐,竟然在一座大宅子的北麵小門停下,那小男孩兒警戒地勘察四周無人後,才招呼花小凡快點進去,自己則在她和小女孩兒身後斷後,確定沒人發現之後小心地關掉了小門。

這大宅子花小凡認得,竟就是昨日夜裏她去的那家,禁不住惋惜地看了眼兩個孩子。

這小門後麵是一片稀疏的毛竹,密密麻麻的狗尾,長滿青苔的石板路上被早晨落的雨水滲得異常滑腳,小男孩兒也不管花小凡,拉著妹妹小心翼翼地踩著沒被青苔覆蓋的石板,一步一跳往前走去。花小凡緊跟在後麵,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小路轉了彎兒,後麵稀稀落落地長了不少臘梅,九月的天,那長得雜亂的梅樹和著自由生長的毛竹竟是說不出的蕭條。梅林裏麵,一道斑駁的紅牆圍了一個小院子,掉了牆料的圍牆沒有門,裏麵隻有一塊空地和一座屋子。

空地上雜草叢生,邊上很多都長到了小腿肚,應該是很長段時間沒人打理了。不過直通到屋子正門的直線,確實被拔幹淨了雜草,還細心地把泥土鋪得整齊,看起來特別突兀。應該就是這兩個小娃兒的傑作吧,花小凡笑。

兩個小家夥迫不及待地飛奔進屋子,花小凡不緊不慢地跟進,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輕微虛弱的咳嗽聲。

“咳……咳咳,是羽兒和雨兒回來了嗎……”卻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隻是虛弱得仿佛老了幾十歲。

“娘親!”兩個小人兒聽到聲音,迅速飛奔到床前。

這屋子不大,長方形,右牆白了一張木頭床,中間是簡陋的廳,左側有張書桌,擺了最簡單的文房四寶,不過隔離書房和廳的簾子已經被蟲蛀爛,鬆鬆垮垮地吊著。

吸引花小凡眼球的是哪張木床上躺著的人,明明隻有二十幾歲的年紀,卻因為久病不醫變得消瘦蒼白,突出的顴骨上,那雙稍微帶褐色的眼睛大得駭人。她隻穿了簡單的粗布衣服,發未挽髻,零散地披著,竟縷縷白了。

要不是親眼見著那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兒叫她娘親,花小凡是怎麽著的也把他們聯係不起來。那女人見著一對兒女飛至床前,激動得眼泛淚花,連忙要支撐起虛弱的身子起來,明明是那麽不堪的場景,卻讓花小凡覺得這母親是那麽的溫柔慈愛,以至於她不知覺地伸手扶住她瘦弱的身體。

“你都快死了,還要逞能!”花小凡把她按在床上,冷著一雙美目。

“你胡說!你不是有福葉子可以救我娘親的嗎?”那小男孩急了,怒紅了一張小臉死瞪著花小凡,要是花小凡敢騙他,他就把她生吞活剝了!

那女人一聽兒子的話,當下明白了過來,她費力地舉起瘦弱的手臂,摸摸兒子小瞧的腦袋,微笑道:“羽兒聽話,帶妹妹出去玩兒,這位姐姐要幫娘親治病,你們在這裏會讓姐姐分心的!”

聽到母親這麽說,那叫羽兒的小男孩兒才帶著妹妹悻悻走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那倆娃兒才離開屋子,那女人就立馬用棉被捂住嘴巴,劇烈咳嗽起來,竟帶著木床也跟著搖曳。

“要是才發現的時候就見醫治療,你還能多陪那兩個娃兒一些時日!”花小凡見她咳得厲害,忍不住伸手幫她順了順氣。

“嗬——”終於止住了咳嗽,那女人拿開被子虛弱地笑,嘴角竟掛著鮮紅!“我活著,也隻會給他們兩個招惹白眼而已,畢竟有我這樣的娘……”

“你也知道你是他們的娘!”花小凡突然打斷那女人的自言自語,她從小跟師傅學習藥理,剛見這女人時她就知道她得的是肺癆,不治之症,“照目前情況來看,你是個不得寵的娘,他們兩個確實得寵的兒女,我也沒興趣知道你們家裏的那些醜事,不過既然自作主張生下他們,就不要不負責任地想丟掉他們!”

花小凡冷瞪了一眼那滿臉驚愕的女人,突然埋下惆悵的眼瞳道:“你是不知道他們多賣力地在那棵黃桷樹下挖福葉子……”

說完,她也不管那女人生生僵住的表情,閉上眼睛,頭也不回地離開。

“咳咳——咳咳咳咳——”屋內又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似乎還伴有輕微的抽泣。

那倆娃兒聽話地在院牆邊上玩著草,見花小凡從屋子裏出來了,立馬歡欣雀躍地跑過去。

“娘親好了嗎?”小女孩揚起漂亮的大眼睛,一臉激動地盯著花小凡。

那小男孩雖然不說話,確實同樣炙熱的盯著她,滿臉期待。

看他們這樣子,花小凡放軟了目光,蹲下身子與他們平視,“你們娘親的病不是很嚴重,用不著福葉子,我這裏有一顆丹藥,你們拿進去喂給她吃,三日後自然就好了!”

說著,她掏出一顆小拇指尖一樣大小的紅色丹藥,鄭重地放到了小男孩兒手裏,不忘叮囑他吃法之後,再起身而去。

牆外依舊是雜亂無章的梅和竹,花小凡眼尖地看到離園子最近的一顆梅樹上,欣然用朱筆寫了“梅園”二字,或許很久以前這裏是一位受寵的夫人的住處也不一定。

花小凡輕笑著,沿著著剛來的青石小路朝這宅子的另一頭而去。

商祿兒領著秋竹,一臉憤恨地走在東大街的主幹道上,本想找個倒黴蛋來欺負消氣的,哪裏知道這東大街連個乞丐也瞧不著,更是鬱悶,早知道以前當乞丐的時候就去收倆小弟,以備不時之需!

找不著人泄恨,祿兒鬱悶地踢著小石子兒,希望能踢到某個倒黴鬼的腦門上,最好再戳個大窟窿!哈哈!想著,她不禁一陣邪笑,揚起骨碌碌的大眼睛,掃描街麵上會動的東西……

哪知道一看就隻看到了正前方匆匆朝她走來的商闕。

商祿兒無奈地歎息,垂頭喪氣地靠在旁邊的黃桷樹杆上。

商闕一臉焦急,看到祿兒紅幾步走到她跟前,首先就拉了她受傷的手臂裏裏外外仔細檢查了究竟才進行全身檢查,連秋竹朝他行禮都忽視掉了。

“看來那城曰是給祿兒好好療傷了!”確定祿兒無礙之後,他才放開她,舒了口氣。

“皇兄這是說的什麽話!城哥哥對祿兒當然是好!”商祿兒聽不得商闕的口氣,不滿地嘟嚷道:“哪裏像皇兄,就隻記得給那個花小凡獻殷勤!”

“喲!”商闕見商祿兒如此模樣,勾起嘴角邪笑起來,“敢情是我們的祿兒公主吃醋來著?皇兄可一直隻喜歡我們祿兒來著!”

“哼!哪裏稀罕你喜歡!”

“不要皇兄喜歡,祿兒要誰喜歡?外人可沒皇兄那麽好呢!”商闕笑著,故意提高了音調。

“我喜歡——”商祿兒脫口而出,卻在要說出名字的時候驚愕地自動消聲。她竟然第一時間想到了城曰的名字!

“哼!”白了眼商闕那狐狸笑容,商祿兒憤憤地哼氣。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商闕見祿兒生氣,也不自討沒趣,想到了出來的目的,正色道:”那花小凡說她是紫音閣的人,祿兒可知道那紫音閣是什麽?”

“是什麽?”

“傳說在神族開天辟地的時候,留下了一塊晶石在人界最高峰,天山飛來峰的山頂上,幾百年前,有一個世外高人攀上天山頂,得到了那塊世間唯一的神石,並把它鑄成了一塊通透巨大的水晶鏡子,取命‘皓月鏡’。”商闕見商祿兒聽得仔細,不禁溫柔地一笑,“那皓月鏡因為是遺留人界的神石所鑄之故,便有一神通!就是站在那麵鏡子麵前的人,隻要心中的願望能感動鏡子,那便能實現!然後那名高人就創了一個門派,紫音閣,曆代來守護皓月鏡,紫音閣人從來不下山,故隻是傳說,沒有人知道具體的內幕。

“不過由於紫音閣曆代閣主的更替中,難免出現異端,至最近十年,更是除了守護皓月鏡這一鐵命外,紫音閣的一切行動都不再如以往那般隱世,他們接暗殺、保鏢等一切可以大筆賺錢的江湖夥計,而且從未失手,手段狠辣,近幾十年來成為了江湖最為神秘危險的組織!”

商闕說完,一臉深沉。

“神秘怎麽說?”商祿兒問。

“因為沒有活人見過紫音閣的任何成員!”商闕簡單地解釋,卻讓淡笑的秋竹渾身發抖——那花小凡說她是紫音閣的人,那他們都是活人見了……豈不是……

“那皇兄怎麽相信那花小凡就是紫音閣的人?”

“寧可信其有!”商闕看著商祿兒,突然一笑:“因為江湖上還沒有人不要命地敢冒用紫音閣的名字!”

不單單是看花小凡身手了得,更是因為這組織的恐怖,才讓他相信花小凡的話,不說一個小姑娘,恐怕就連皇室也不想去招惹那樣一個黑暗的恐怖組織!

“那皇兄是想……?”商祿兒不解,難得正經。

“皇後!”商闕恨恨地吐出兩個字,便解開了商祿兒心中所有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