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衍香樓
第一日0比武提前結束,各方大俠們都邁出門檻,在茨城馬路上遊蕩。商祿兒在雲來客棧中精心打扮,玉冠香囊一個不少地別再身上,領著落鹹大搖大擺地走在茨城最繁華的南城大街上,走了不多久,商祿兒折扇一扣,滿臉笑意地停在南城大街正中央足足占了小半條街的宅子前,抬頭,伸手,擋了擋刺目的陽光。
隻見那宅子做得金碧輝煌,全楠木做的脊柱,鑲金嵌寶,若不是裏麵不時傳出的小曲小調還有那令人麵紅心跳的調情嬉笑,商祿兒險些真把它和想象中氣派不凡的大家酒樓給掛了號,隻是這難掩的脂粉氣生生提醒著她,這鍍金的衍香樓幾字,不過是她名下的一個銷魂窟,特大號青樓而已。
“咳……怎麽沒人告訴我……”
“要早告您這衍香樓是窯子,您還會這麽興致勃勃地跑來嗎?”落鹹適時接下商祿兒的話頭,鄙視地甩了她一個白眼。
商祿兒又在想秋竹……起碼那孩子就算有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始終隻是想法……
“罷了……”歎了口氣,商祿兒墊墊懷裏抱著的金銀珠寶,美眸一揚,稱職地在嘴角勾起一個紈絝的笑,大搖大擺地進了那紅漆大門。
這衍香樓正廳卻不合多數大的青樓一般,擺弄得人模人樣——戲台子、跳舞姬、說書先生、客場瓜子兒,應有盡有。那隨意擺著的四方木桌上,三三兩兩聚了人,吃著茶水磕著瓜子兒,不時和周圍晃過的婢女調笑幾句,不時對說書內容拍手稱快,若不是心知這是煙花之地,險些就被這陣勢蒙騙,以為到了哪個富賈鄉紳們的休閑俱樂部。
煙霧繚繞中,隻見來來往往摻茶遞水的婢女個個兒仙舞柳裙,風姿綽約,且手腳麻利提著高嘴兒茶壺轉著彎兒把玩也不撒一滴多餘的開水出來。
這把式,看得商祿兒打心裏讚賞老鴇的商業價值。
今日似乎沒戲碼上演,戲台上端坐著一個黃衣女子,俯首譜曲,迎著一旁說書台上講得酣暢淋漓的江湖故事,音律或高或低,或緩或急,偶爾被場內突然爆發的叫好聲淹沒。
商祿兒和落鹹才走到門口,立即被滿屋子不知什麽香煙地尋得猛咳嗽,才稍微緩和點,就有一個隻穿了黑色薄紗衣的女子靠到樓梯口的牆壁上,對著他們吹氣兒。
“公子幾位?可需雅間備著?”
商祿兒揉揉眼,這才看清了她的裝扮。全身上下就隻這麽層薄紗衣,披在身上隱隱約約,連**上的突起都能看得明白,再往下去——
商祿兒吞了吞口水,卻聽頭頂一聲倩笑。
抬頭看去,隻見那女子精致的麵容難掩笑意,打趣兒道:“喲!敢情還是個雛兒!第一次來吧?還帶著丫頭呢!”
商祿兒眉頭一皺,高昂起下巴,隨手就把手裏一包袱的金子銀子扔到那發笑的女子身上,清清嗓子,爆著粗口道。
“奶奶的!本大爺進來了也沒個伺候的,你去把你們老鴇子找來!親自招呼著!”
說完,他還極其淫褻地瞧了瞧那女子下身若隱若現的私密0處,對著身後的落鹹嘿嘿賊笑兩聲。
那妓女也不知商祿兒丟了什麽東西給她,險些沒抱穩,一臉怪相地打量了商祿兒好一會兒,才捏著蘭花指把懷裏的包袱掀開了一角。
這一看,眼瞪了老大。
“哎喲!”她收了眼裏的貪婪,身子一斜,就靠在了商祿兒肩頭,紅唇順勢含住商祿兒小巧的耳垂,讓她生生從裏到外從頭到腳,打了個激靈。
“公子可是想找人陪啊~?”那女子沿著商祿兒耳朵一直啃到她頸子,邊喘著淫氣邊含糊不清地說話,商祿兒受不了地哆嗦,見鬼樣一把把她推了老遠。
“你幹什麽呢!”她麵紅耳赤地猛擦被那妓女舔過的傷處,惡狠狠地瞪著那瞧著她滿臉春色的妓女。
“當然是伺候大爺啦!”那妓女滿目皆春,肩膀輕輕一抖,露出雪白雙肩,連帶下麵傲挺的雙峰,也隱隱瞧到了眉目。
商祿兒吞了吞口水,大吼道:“你怎麽這麽淫0蕩!若你長得漂亮些,本少爺還有心思瞧瞧,這比隔壁街賣燒瓶的孫大嫂還皺的臉皮,怎麽也敢出來賣弄!”
順了順氣,他瞪著那女子一陣紅一陣青的臉,不爽道:“還不快去把你們老鴇子叫出來!不成要本少爺拆了你這樓子?”
那女子雙腳一跺,嗔道:“都來嫖了,還裝什麽清高!等著!”
哼完氣,她利索地把衣服拉好,抱著商祿兒的珠寶,搖著小蠻腰就上了二樓去。
“你自己要玩兒變態的,可別把我拉上!我這才多點兒大,就給我看這麽銷魂蝕骨的激情戲,要是我小心靈遭了什麽扭曲,你糾正得過來嗎?!”
那妓女前腳走,身後的落鹹冷不丁斜睨著商祿兒,一臉嫌惡地說著話。
商祿兒一張臉有氣又紅,攤上這麽個小子,她能做啥?
人群裏又一陣鼓掌叫好聲,隻聽拍板一響,屋子裏瞬間安靜。
“再說那重流塵和重霖鏡!”拍板聲起,這倒成功吸引了商祿兒和落鹹的耳朵,隻聽到重流塵二字,他倆就難得默契地一起找了張桌子,學著旁邊人那樣,吃茶嗑瓜子。
“想當年!十三歲的重流塵初出江湖,就是來咱們茨城參加當年的武林大會呀!”那說書先生頓了頓,極會吊人胃口地掃了下場好一陣,才接著道。
“那屆武林大會,和今日之規模,隻可說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那些掌門,少林玄空方丈、武當清虛道長、峨眉顯德師太、青城來的,是大弟子青無雙,崆峒是掌門陳浩聲!咱們就先說說這青無雙!”
拍板生起,又一陣叫好!
“要說那青無雙,也是當時青年才俊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據說是貌比潘安,性若春水,江湖裏各門各派的女弟子,明著暗著對他傾心的,那是二十雙手也數不完的呀!少年得誌,又是內定青城下一屆掌門人選,自然春風得意,想著在武林大會上一展身手,博得頭籌啊!”
“好!”台下一陣歡呼,商祿兒撇嘴,這先生可真會拖的!她可對什麽青無雙紅無雙的不敢興趣,隻對流塵好奇而已。
也是早晨才知道,原來霖鏡流塵,竟是兩個人名和在一起的。這流塵,定有一段蕩氣回腸的過去!
那先生講完青無雙的風流史,終於轉回正題。
隻聽拍板打響,道:“當年冥火宮宮主為考驗重流塵,就隻派了兩個年輕的實習護法,三個人單槍匹馬地,就闖進了武林大會!當時紅花翩翩,那是漫天遍地地撒呀!十三歲的重流塵一襲大紅衣裙,像九天下凡的仙女兒般,踩著紅花瓣,落在了武林大會的擂台上!”
台下的人聽得入神,那說書的也不浪費表情,隻接著說道。
“別家十三歲的姑娘,那還沒長開包呢!可這重流塵,雖然還未及第,卻是生生長得花容月貌,比盡天下美色呀!那一向心高氣傲的青無雙一看,那是一下子就被迷了個神魂顛倒啊!當場就上擂挑戰,一心想抱得美人兒歸!”
“可重流塵是什麽人物?也是在和青無雙比過之後,才轟動江湖!那青無雙不過二十歲,說不得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在年輕一輩,也是少有敵手的,可這上擂不過才五個回合,就被不到他肩膀的重流塵一腳踹下擂台,還斷了好幾根肋骨!”
“好!”台下爆發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商祿兒轉頭對落鹹笑道:“沒想到流塵從小下手就這麽幹淨利落的啊!”
“咚咚咚——”拍板連敲了山下,台下才恢複平靜。
“這正派大幫,一向是連成一氣,哪裏容得被一魔宮丫頭欺辱,峨眉顯德師太立即商場,勢要將那重流塵斬下擂台啊!”
拍板聲響,說書的口水四濺。
“你們猜怎麽著?哎喲喂……那顯德師太功力也是江湖上排的上名號的,卻被那魔宮聖女在二十招內,撇下了一隻胳膊!”
台下又緊張,又安靜,隻聽得說書的一人之聲:“這重流塵一下子,名冠四方啊!雖說武林大會公正嚴明,可誰不知道一直以來都是那些大門大派作秀談笑的事兒,這兩場下來,竟無人敢再上場挑戰!隻等第二日——”
“第二日各家掌門商議過後……”
講到**處,隻聽“砰”地一聲,從空中落下一個黃布包袱,正正砸在那說書先生的桌案上。劈裏啪啦一陣大響,那包袱裏就落出不少金定子,滾到了桌子底下去。
“哎喲!這是誰呢?想要來砸我衍二娘的場子?”
樓上一個嫵媚妖嬈的聲音橫空而響,一個一身彩衣扮相妖嬈的女子竟從二樓回廊上,捏著從房頂懸掛而下的紅色彩帶,飄然而下。她身穿五彩紗衣,頭發挽了個單髻,斜插著蝴蝶金步搖,妝容嫵媚,卻從骨子裏透出一種幹練的氣場,隻見她在空中懸了兩圈兒,朝躺下看著她兩眼發直的男人們淺拋兩個媚眼,這才盤旋而下,落在說書先生的書桌上,斜躺著身子,滿臉笑意。
商祿兒聽得起勁兒時,第一眼瞧見了自個兒的寶貝兒被人當垃圾樣丟了下來,心疼不已,卻在瞧見衍二娘那卓越風姿的時候,生生轉怒為喜,拉著落鹹就跑到人堆最前方。
“在下秦祿!就是求見衍老板的人!”商祿兒對她作揖,倏爾抬頭,淺淺一笑。
衍二娘第一眼卻瞧著她身後的落鹹,然後才正眼看了商祿兒好一會兒。起身走到她麵前,笑道:“既然公子不惜舍如此厚禮想與我二娘相敘,我這打開門做生意的,豈有回拒之禮!公子請!”
說罷,她側身,大方地朝樓梯口做了請。
商祿兒雖然很惋惜沒能聽到接下去的故事,甚至連那重霖鏡都還沒出場呢!不過正經事還是首位的。於是朝衍二娘微微頷首,大搖大擺地上樓去了。
“小小驚喜,就當二娘贈各位大人的薄禮!”衍二娘舉手抱拳,對樓下眾人道,毫不做作:“今日有貴客登門,二娘先行失陪!好酒好菜都隨意,接下來都算二娘做請!隻望各位大人玩得盡興!”
台下不出意外地爆發一陣歡呼聲,商祿兒站在樓梯口,瞧著一臉笑意朝她走來的衍二娘,在心裏又是給她的生意經加了分。
“貴人請!”衍二娘走到商祿兒身邊,意味不明地叫她貴人,便走在前頭領路。
跟著衍二娘一路走上二樓回廊,商祿兒自覺屏蔽了二樓各個廂房裏傳出的喘息申吟聲,圍著地下的大堂繞了一圈兒,衍二娘打開一個房門,側身道。
“請!”
商祿兒一腳踏進去,裏麵卻不是房間,是一條又長又高的走廊,漆了紅油,與廊下花園一片翠綠形成相當惹眼的對比。衍二娘關了房門,外麵的嘈雜聲竟就都消了音,隻聽得到花園裏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放眼看去,四周盈盈翠翠,回廊貫穿在上,清秀又壯觀。
“我這算是知道為何從外麵看,衍香樓占地麵積如此之大了!”商祿兒感歎道,隨著衍二娘一路朝前走。
走了不多久,回廊就轉了個彎,一頭向下,一頭在空中坐了個亭子。
衍二娘轉身,問道:“公子是要下,還是不走了?”
商祿兒看了看旁邊的紅木小亭,笑道:“這空中小亭,怕是下去了,就再無機會再見了!”
衍二娘淡笑,做了請。
“請吧!”
商祿兒大方地率先走到亭子裏,當自個兒是主人般,頭一個落座。
這小亭子用木琉璃做了蓋,中間一個紅木小桌,不多不少,三個矮凳,四麵皆空,一眼看出去除了滿院子雕梁畫棟,奇花異草外,還可看到大半個茨城南街,形形色色,盡在眼下。
商祿兒好心情地眯了眯眼,聽著衍二娘的介紹。
“這衍香樓前麵為妓院,如公子所見,後院專待貴賓,顧此設計!”
見商祿兒沒回話的意思,她又看了看一旁打瞌睡的落鹹,躊躇一陣,方才問道:“公子,可帶了信物?”
“二娘把衍香樓打理得風生水起,讓祿兒著實大開眼界!”商祿兒邊誇讚,邊從懷裏掏出龍卉陽給她的風信子令牌。
衍二娘一看,花容大驚,立即俯首跪下。
“屬下參見主公!”
“我這白撿便宜的主公,還不值你下跪。起來吧。”
衍二娘也不扭捏,恭敬地起身,這回,卻沒有再坐下。隻弓著身子,站在原地。
商祿兒奇怪地看著她,“你怎麽不坐?”
“主公坐著,屬下站著!”
商祿兒無奈地擺擺手,道:“你且坐吧,照理說,該是我來跪你們才對……這些繁文縟節,以後都不必拘束,我喜歡隨意一些。”
衍二娘舒了口氣,隻聽傳聞,這位刁蠻公主脾性陰晴不定,刁鑽古怪,常以折騰奴才為樂,今日見了,卻相差甚遠。
衍二娘笑著搖頭,看來自己也被傳言昏了頭啊!
“我在這裏呆不了多少時候,就長話短說了。”商祿兒正視衍二娘,問道:“二娘可知商無憂也在茨城?”
“昨晚聽說了!”衍二娘蹙眉,神色凝重了幾分。
“我這是來告訴你,龍卉陽撥了些人在我身側保護,你無須掛心,隻當不知此事,切勿露出馬腳,紫音閣不少人,也在這茨城中。”
衍二娘抱拳道:“屬下聽令!”
“龍卉陽應該傳話你了,隻管休養生息,不過在這茨城,需要你的協助。”
“主公請吩咐!”
“雖然不想打草驚蛇,商無憂既然知道我在茨城,定不可能獨身前來,估計他和弦月會有動作,你們且先按兵不動,派些人監視著,待我弄清楚他們有什麽陰謀,就在這茨城,拿下商無憂!”
商祿兒狠狠一拍小木桌,趴在上快睡著的落鹹嚇了一跳,身子猛然直立,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
衍二娘毫不掩飾興奮之色,抱拳道:“主公英明!”
商祿兒思付片刻,提起落鹹的衣領,把他的臉湊到衍二娘麵前道:“我不方便經常跑這裏來,有什麽動向或者讓落鹹來通知你們,或者讓龍卉陽安排的人來!”
“果然是落鹹!”衍二娘有些歡喜,“還是三年前見過你,剛才見著,都隻敢猜測,果然是長身體的年紀啊!”
“啊……”落鹹打了個哈欠,睡眼婆娑地盯著衍二娘看他發光的臉,呢喃道:“大娘你好!”
商祿兒滿臉尷尬,卻見衍二娘不僅沒有絲毫怒氣,反而一臉慈愛地看著落鹹,眼神柔柔地,又有些許貪婪,總之,不論哪一種都和她的扮相格格不入。
商祿兒也工夫去探尋什麽,拍拍衣袖,起身道:“那我就走了,商無憂那邊有什麽動向,你隻需派人偷偷通知即可!切忌露出破綻!”
“主公好走!二娘記下了!”衍二娘恢複之前嚴肅的神情,抱拳作揖。再領著商祿兒從後門出了衍香樓。
站在衍香樓的紅木後門邊,街上的來來往往迷蒙了她的眼,再回頭看了眼那高高的回廊,商祿兒牽著落鹹,起身往雲來客棧走去。
而她剛離開,那一路跟隨她到衍香樓的黑影也朝反方向迅速消失……